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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闭嘴,老子还没死呢,哪里轮得到你!”王希声忽然大怒,扬起手,朝着金明欣的屁股就是一巴掌,“老实点儿,再闹,老子就直接把你丢给土匪,让他们轮了你!”
“啊——”金明欣嘴里的哭喊,瞬间被惊叫声取代。整个人迅速变得柔软无比,像布娃娃一帮,任由王希声扛着自己在树林中穿越而去。
如此粗糙的话语,她从小到大都没听到过几次。至于屁股上火辣辣的痛楚,更令她羞愤莫名。然而,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王希声抡起巴掌同时那句话,像闪电般,透过耳膜和血肉,直接命中了她的心脏,“老子还没死呢,哪里轮得到你?!”
“老子还没死呢,哪里轮得到你?!”
“老子还没死呢,哪里轮得到你?!”
“老子还没死呢,哪里轮得到你?!”
她没谈过恋爱,至今还不知道愛的滋味。但是,她却曾经读过一本书里,读到过倾城之恋。故事里的某个国家覆灭之前,勇士拔出宝剑,对公主许诺,“我也许无法保证你不受敌人伤害,但是,在他们伤害你之前,会踏过我的尸体!”
勇士做到了,公主在敌军冲入城堡之前投身烈火。
读故事时候,金明欣不止一次被感动得泪流满面。而现在,她却忽然发现,原来故事距离自己如此之近。原来那个勇士,就在自己面前。
子弹仍然在身边呼啸,她却忽然不再害怕,也不再自怜。她看到了王希声裸露在破碎军装下结实的脊背,她看到了那粗大的寒毛和亮晶晶的汗渍,还是被汗水冲出了水痕。有些脏,却让她的内心感觉无比的安宁。
“轰隆!” “轰隆!” “轰隆!” 接二连三的爆炸声,将她忽然从羞涩中惊醒。挣扎着在王希声肩膀上抬起头,她发现,追过来的土匪们被炸得东倒西歪。而斜刺里,忽然又出现了一支陌生的队伍,虽然规模不大,出手却极为利索,没等手榴弹的硝烟散尽,就端着刺刀朝追兵扑了上去,寒光闪处,土匪们像麦子般被成排刺倒。
“别跑了,停下来掩护他们!” 李若水气喘吁吁地喊了一嗓子,停下脚步,转身在一棵枯树上架起了步枪。
新出现的队伍不管属于哪一方,敢杀鬼子和汉奸,就是盟友。目光绕过对方黑色的军装,他用准星从容地套住一名手持双枪的土匪,迅速扣动扳机,将此人打得惨叫一声,倒地而死。
“啾——”冯大器紧跟着开了一枪,将试图趴在地上指挥作战的某个土匪头目,打了个脑浆迸裂。他几乎是个天生的神枪手,冷静且狠辣。根本不看自己的战果,迅速扯动枪栓,将下一颗子弹推入枪膛,然后瞄准一名特务打扮的家伙,再度扣动扳机。
“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奉命收编拉拢土匪为日军效力的特务,被子弹贯穿了胸口,丢下枪,双手抱住了一棵白杨树,努力想控制住自己的身体。
他的两条小短腿儿,绕着白杨树转了一圈儿又一圈儿,冒着血的嘴巴里,也不停地发出类似于鸽子般的哀鸣。然而,所有动作和声音,都无济于事。生命力迅速顺着胸前的伤口流失殆尽,他猛地松开手,仰面朝天倒在了地上,睁着眼睛死去。
“太君死了,太君死了!”其余土匪勇气顿失,明明自己一方兵力是两支对手加起来的十几倍,却掉转头,仓皇后退。这个愚蠢的举动,简直等同于自己做找死。端着刺刀冲上前的黑衣军人,豪不客气地从背后追上他们,一个接着一个,将他们成排的刺翻。
“啾——” “啾——” 李若水和冯大器二人如鱼得水,继续扣动扳机,点杀土匪当中试图顽抗者。自从昨天凌晨遭到鬼子偷袭以来,他们两个第一次,感觉到战斗如此轻松。敌人就像一群待宰的羔羊,既没有威胁性,又没有抵抗力。而他们,只需要将羊群中看似粗壮的家伙,以最快速度挑出来,杀掉,随后就可以继续放手施为。
击杀弱者,算不上英雄。可二人现在,既不想当英雄,也不想显示自己的君子风度。特务、土匪,汉奸,国贼,如果不是这群人狼狈为奸,二十九军也不会败得这么惨,两位将军也许根本不会牺牲。留着这群人,早晚都是祸害。既然他们已经给侵略者当了走狗,将他们尽可能地送上西天,才就是每个中国军人应有的义务。越快越好,绝对不能做东郭先生。
“赶紧走!”袁无隅匆匆忙忙这折返回来,用极低的声音,冲着冯大器和李若水两个提醒,“殷小柔说,这伙穿黑衣服的,应该来自通州保安队。一直接受的是日本人的指挥和训练,他们跟土匪打了起来,有可能是误会!”
“啊?!” 李若水和冯大器两人心中一凛,几乎同时停止了射击。
口袋里的子弹已经不多了,队伍中还带着三个女生,万一通州保安队与土匪之间将误会澄清,后果……
风,又起,吹得漫天树叶纷纷扬扬。
第六章 与子同泽 (五)
“如果真的是通州保安队,你就自己跑。不用管我,我阿玛金良诚,曾经做过冀东自治委员会的高级参事,保安队不敢把我怎么样!”刚刚被王大器从肩膀上放下来的金明欣忽然扭过头,以极低的声音向对方说道。(注1:冀东自治委员会,全名为冀东防共自治委员会,是日本人在华北扶植的伪政权。)
话音落下,她的脸又瞬间涨得通红,喘息声也迅速变得愈发沉重。太不矜持了,哪有女孩子不待别人不问,自己主动自报家门的?万一被他误会为作风轻浮,可怎么办?万一他觉得,阿玛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汉奸……
非常庆幸的是,她担心的所有情况都没有出现。跑得气喘如牛的王希声,好像根本不清楚,当一个女生主动向男生介绍家庭情况时,所隐含的意思。只管一边擦着额头上汗,一边断断续续地回应,“那,那怎么行?保安队里头,又不是人人都认识你阿玛!你不用管了,咱们现在就走,趁着那帮穿黑衣服的家伙还没醒悟……不,不用了,他们肯定跟汉奸不是一伙!”
“你怎么知道他们跟汉奸不是一伙?” 金明欣忽然觉得好生失落,跺了下脚,低声反问。
王希声却没有再做回应,快速向前跑了几步,跟李若水、冯大器两人并肩而立,“他们在干什么,为何要把两个特务的脑袋全给剁下来?”
金明欣听得一愣,顾不上再嘀咕王希声木头脑袋,赶紧抬头朝远处张望。不看则已,一看,脸色顿时吓得像雪一样苍白。
那群用刺刀像赶羊般将土匪们击溃的黑衣人已经返回来了,个个杀得浑身是血。但是,他们好像还没有杀过瘾,他们居然用土匪们遗落在战场上的钢刀,切了日本特务的脑袋,像链球一样拎在了手里。然后又挨个翻动战场上的尸体,凡是发现有可能没有死透的,就立刻在喉咙处重新砍上一刀。
“饶——”一名受伤之后躺在同伴尸体旁装死的土匪猛地翻身坐起,高举双手大声求饶。还没等他把一句话喊完,两把刺刀,一把大刀同时来到。将他先刺翻在地,然后一刀削掉了半个脑袋。
“啊!”饶是连日来见惯了献血和死亡,金明欣也被黑衣人狠辣的举动,吓得浑身发软。不敢再看,她迅速转过头,将肩膀靠向树干。就在此时,身背后,却又传来了冯大器嘶哑的声音,“小鬼子那边好像有个说法,被枪打死的,死后魂魄还可以回到故乡,见他们的天照大神。如果被割了脑袋,死后就不认识回家的路了,只能在外边做孤魂野鬼!”
“是有这种说法,以前教我们大刀劈杀的那几个老兵,也这么讲!” 李若水在旁边点点头,低声补充,“虽然残忍了点儿,但是也足以证明,他们跟汉奸不可能是一伙。我过去主动跟他们打个招呼,你们两个在这里保持警戒,同时照顾三个女生。万一我判断失误,大伙就赶紧走!”
说罢,也不管冯大器和王希声两个是赞同还是反对,将步枪朝王希声手里一塞,双手平举,大步走向黑衣人当中的头目,“这位兄台请了,在下是二十九军的军士训练团的李若水,和袍泽一道,感谢诸位的救命之恩!”
说罢,站稳身体,端端正正地给对方敬了一个军礼。
“不客气,我们只是顺手而为!” 黑衣人头目是个肩宽背阔的大个子,还礼的动作干净利落,说话也毫不拖泥带水,“通州保安队第二中队,张洪生!这些人都是我手下的弟兄。”
“原来是张队长,失敬,失敬!” 李若水心中暗暗松了口气,学着以往在二十九军中几位上司的模样,迅速将敬礼的姿势改为抱拳,“刚才若不是遇到你们,在下和几位袍泽,差点就成了土匪嘴里的猎物!不知道张队长怎么会来到这儿?救命之恩不敢言谢,若是有什么能为张队长效力之处,请张队长尽管开口,我等一定不会推辞!”
“都说了不用客气!” 保安中队长张洪生草草地抱了下拳,算是还礼,“我们其实先就盯上那群王八蛋了,因为人少,又不清楚对方的实力,一直没下决心是打还是走。没想到你们刚一到,就先跟王八蛋交上了手。”
“他娘的,真穷!” 另外一名肩章上镶嵌着金豆子的保安队头目,拎着日本特务的脑袋走过来,大声抱怨,“小鬼子抠得要死,出来收买土匪卖命,居然还不给现钱。我搜遍了他的全身,只搜到了几张白条。”
“老二!”不满意自己的话被后者打断,张洪生皱了皱眉,大声呵斥,“把人头丢下,血乎淋喇地,你老拎着它做什么?让弟兄们打扫完了战场就赶紧集合,枪声一响,追兵说不定马上就会被引过来?”
“追兵?” 李若水刚刚放回肚子里的心脏,迅速又提到了嗓子眼。本能地瞪圆了眼睛,大声询问。
“从北平城里追过来的,是冀北保安队的人,规模大概有一个连。”张洪生性子直爽,虽然跟李若水素昧平生,却不打算做任何隐瞒,笑了笑,非常简明扼要地介绍,“我们冀东保安队,也就是通州保安队,昨天全军起义,支援你们二十九军。他们冀北保安队没有,选择了跟小鬼子同流合污来剿灭我们。今天上午,我们抵不住小鬼子的飞机大炮,奉命撤向北平城内。在德胜门附近,却遭到了小鬼子的重兵堵截,队伍被打散了。然后老子和弟兄们,就被身后那支汉奸一路追到了现在。”
起义,冀东,冀北,德胜门,重兵堵截,遇袭时间与二十九军南苑突围部队几乎一模一样!至于小鬼子能提前布置下埋伏的原因,当然也是如出一辙!刹那间,燕京大学的高材生李若水的脑子,居然有些不够用,废了好大力气才重新理清了思路,小心翼翼地向对方拱手,“我们也是被小鬼子打散了的,在大红门附近。如今正准备去固安,投奔孙连仲将军的二十六路军,给牺牲的袍泽报仇。如果……”
“固安?”张洪生眉头紧皱,大声打断,“固安差不多在北平正南边儿,你们怎么跑到房山附近来了?你们二十九军培养军官种子,难道不教识别地图么?”
“我,我们手里没地图,并且在突围后,曾经遭到过平南自治军的截杀。” 李若水被问得大窘,红着脸低声解释。
没地图不是理由,固安距离北平没多远,只要跟村民们打听一下,就能找到正确的方向和道路。他们迷路的真正理由,是不敢再相信任何人。唯恐村民们全都被鬼子收买,与土匪、汉奸一道,时刻准备着拿下大伙,向日本人邀功。
“噢,平南自治军,我听说过。池宗墨的人,姓池的跟我们冀东殷汝耕殷委员长,是把兄弟!” 张洪生眉头立刻紧紧皱了起来,大声回应,“咱们中国为啥打不过小人本,就是汉奸太多!” (注2)
“的确!”李若水叹息着点头,“张队长这是准备去哪,如果一路的话……”
“张队长,你们在通州起义之后,殷委员长呢?他去了哪儿?” 还没等他委婉地将邀请对方同路的话说完,殷小柔忽然在袁无隅的搀扶下走到了近前,迫不及待地打断。
“殷委员长?小姑娘你说的是殷汝耕?不知道!我们抓了他,押着他去北平城里见宋哲元,结果半路上被小鬼子用机枪大炮一通乱打,就跟他失散了!估计是死了吧,他年级大了,身手也不怎么样,大伙那会儿自己顾自己还顾不过来,谁顾得上他这个老汉奸?!”
“啊……” 话音未落,殷小柔软软地蹲在了地上,稚嫩的脸上,再也看不到一丝血色。
注1:冀东自治委员会,全称冀东防共自治委员会,汉奸政权,头目为殷汝耕,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