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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吃边说!”冯大器得意地冲他笑笑,用力挥手,“除了饿,没遇到任何麻烦。我是谁啊,得罪了我,他们自己吃不了兜着走!”
一番话说得虽然狂傲,但是在手臂下落到底的瞬间,他的身体却微微晃了晃,漂亮的剑眉,也本能地皱成了一个疙瘩。
“你受伤了?” 袁无隅、李若水和王希声同时发现了他的情况,立刻放弃了彼此之间的敌对,同时伸手扶住了他的左右肩膀。
“没事儿,没事儿!” 冯大器笑了笑,继续骄傲的吹牛。“他们想把我也扣下,带我回北平去见我舅舅。我先假装答应了下来,然后估摸着你们已经走远了,就顺着山坡玩了个金蝉脱壳。哈哈,你们没看到殷福气急败坏的模样,想向老子开枪,却又没胆子,骂街声隔着两道山还能听见。”
顺着山坡玩了个金蝉脱壳! 听起来简单轻松,可熟悉这一路地形的人,谁不知道,稍不想小心,冯大器就有可能将他自己摔个筋断骨折?! 可这种时候,再戳破冯大器的牛皮,就不仗义了。所以大伙干脆装傻,搀扶起此人,说笑着走向了二十六路为了收容溃兵而专门搭建的食堂。
食堂里,先到一步的张洪生等人,已经开动了筷子。见到冯大器重新出现,个个喜出望外。争先恐后站起身,快步迎上前来。而那冯大器,少不得将先前吹过的牛皮,再添油加醋吹上一遍。仿佛自己只是顺路去找老朋友聊了一会儿天,没经历任何风险。
这是自和小鬼子开战以来,大伙吃上的第一顿热饭。所以,尽管猪肉十分油腻,粉条中所放的酱油也咸得离谱,众人吃得还是兴高采烈。吃着吃着,话题就开始发散,从北平的战事,迅速转到了全国的抗战部署。随即又从全国的抗战部署,迅速转回到了撤到保定的二十九军和起义后被打垮的冀东保安队。紧跟着,又从冀东保安队,二十九军,迅速向山西的晋军,西北的八路军,以及全国其他抗日力量,天南地北,不一而足。
虽然大伙说得毫无目的,但是作为听众之一,李若水总算对目前自己所在做客的二十六路军,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
与半独立性质的二十九军不同,二十六路军虽然同样出自于西北一脉,受过冯玉祥的统一指挥。但是他的领军人物孙连仲,却早在民国十九年(1930),中原大战失败后,就果断带领队伍,接受了中央的改编。并且从此为蒋先生东征西讨,任劳任怨。
所以,虽然二十六路军算不得中央嫡系,却有一个师被列入了按德国顾问方案改造的调整师序列,战斗力相当强悍。而该部的另外两个师一旅,虽然实力比调整师稍弱,但是也因为被派遣到对抗日本人的第一线之故,刚刚换过一次装,无论火力配备还是作战士气,都跟二十九军中的最精锐的第37师不相上下。(注2:调整师,“我要是你们,也会选择留下!” 隐约从周围的议论中,听到了刚才在军官种子们内部所发生的争执,保安中队长张洪生趁着餐桌上的气氛还算热闹,笑着建议,“小王,你先别冲我瞪眼。你的想法我非常理解。二十九路军培养了你们,你们不能辜负了老长官的知遇之恩。可你们老长官的恩再重,跟国家存亡比起来,也不算回事啊。当年我就是一时糊涂,觉得要回报老长官殷汝耕。结果呢,一步就把自己掉到了沟里去,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重新爬出来。你们老长官虽然不会像殷汝耕那样去做卖国贼,可是,他毕竟老了。张某说句难听的话,今天的宋哲元将军,跟当年长城抗战时的宋哲元将军,不能比。今天的二十九军,也不再是当初长城上的那支二十九军!”
注1:关于宋哲元撤离北平这件事,世人宽厚地为他寻找了很多原因。然而,对当时战局而言,负面影响难以估量。比起以身许国的张自忠将军,和在台儿庄拼光了二十六路老底儿的孙连仲,宋的私心还是太重了些。
注2:1936年起,面对日本人的步步紧逼,国民政府不得不将各路人马进行现代化改编。参考德国顾问的建议,准备武装六十个现代化步兵师,称为调整师。但只武装了两批,二十个师,抗日战争就已经爆发。比起普通师,调整师火力更强,训练更严格,兵马也更充足,并且配备了一定数量的炮兵。在抗战初期,各调整师的确发挥了重要作用。但是很快就消耗殆尽。
第七章 修我矛戟 (九)
“怎么就……” 王希声怒不可遏,挣扎着就要往起站。李若水和冯大器两个,却一左一右,紧紧拉住了他的胳膊。
在后二人看来,张洪生的话虽然不入耳,却也没什么大错。如今的二十九军,跟当年长城抗战时的二十九军,的确不可同日耳语。至于宋哲元将军本人,最近一段时间的举动,也有很多地方非常令人失望。只是先前大伙都忙着跟小鬼子拼命,谁也不愿意说出来,坏自家士气而已。
如今,命已经拼过了,华北的战事也以二十九军主动放弃北平暂告一段落,有些问题,就不由得人不去往坏处去想。
“你们,你们放开,我不跟他计较还不行么?”王希声挣扎了几下,无法挣脱,只好气急败坏地宣布。毕竟,他跟张洪生等人,也曾经同生共死了一路,彼此之间已经生出了几分袍泽之情。所以不高兴归高兴,却不至于纠缠个没完没了。
张洪生比他年纪大了整整一轮,当然更不会跟他计较。笑了笑,迅速将话头转向了别处。而周围的其他学兵和军士们,也厌倦再争执是走是留,纷纷开始东拉西扯,很快,食堂内就响起了久违的笑声。
毕竟大伙都还年青,哪怕刚刚在尸山血海当中打过滚儿,有了个安全的地方暂时可以休息,有了可口的饭菜和暖融融的屋子,很快就重新振作起了精神。
因为记得跟冯洪国的约定,李若水等人也不敢在食堂内耽搁太久。吃完了饭后,稍微喝了几口热水,就先将郑若渝和金明欣两个送回临时营地,专门给她们腾出一处靠近哨位的房子休息,又拜托袁无隅就近为二女提供保护。然后互相看了看,快速走出了营门。
冯洪国已经在门口等了好一阵儿,看到三人如约而来,笑了笑,立刻开始向大伙介绍情况。原来,因为先前跟二十九的通讯不畅,二十六路这边,对北平那边的战斗情况,至今还有许多模糊之处。而鬼子和汉奸又有意干扰外界的判断,将各种小道消息放得漫天飞,更令二十六路军的两位总指挥和众参谋人员,对接下来的战役部署举棋不定。因此,眼下二十六路军的指挥部门,急需从撤下来的学兵和军士嘴里,收集第一手资料。以便更好的了解敌我双方的情况,做到知己知彼。
“还有什么好说的,团河丢了,南苑丢了,北平也丢了,总归是一个损兵折将!” 冯大器一听,立刻蔫成了霜打后的庄稼,叹了口气,恨恨地说道。“我就不信,孙总指挥现在发个电报过去,咱们宋长官还不跟他说个实话。”
“那都是整体情况,孙连仲长官这边,恐怕更需要的咱们亲身经历的细节!” 冯洪国也叹了口气,低声补充,“二十六路军从来没跟小鬼子交过手,心里没底儿。不光是他们,保定那边的五十二军,也同样对敌军的情况两眼一抹黑。前一段时间为了鼓舞士气,报纸上把日本在华北的驻屯军,贬得一无是处。好像只要二十九军上下拧成一股绳,将小鬼子赶到关外都不成问题。而最近几天,我下午时刚听人说,好像又有人急着给咱们二十九寻找退出北平找理由,把小鬼子的华北驻屯军的战斗力夸到了天上。”
“唉!这,这叫什么事儿!” 冯大器气得直想打人,李若水和王希声两个,也气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虽然国家从清朝晚期就开始兴办新式教育,但是由于战乱频繁,军阀割据等各种各样的缘故,如今大多数文化人的思维,却依旧停留在四十年前。说话,做事,也习惯性的夸张,从没一个量化的标准。说好时,能把你说得完美无缺,说坏时,则顿时一无是处。这种习惯用在文学创作上,固然更附和受众的习惯,更容易打动人心。但用来描述一件具体的事情,却往往面目全非。
用报纸上的那些说辞来作为判断华北驻屯军实力的依据,得出来的结论肯定大错特错。而二十九路军主动提供的,和南京方面派遣特工人员辛苦搜集来的,彼此之间肯定也有很多地方对不上号。如此一来,二十六路军的将领和参谋们,把主意打到刚刚逃到固安的学兵和学士身上,就顺理成章。
首先,无论军士训练团的军士,还是学兵营的学兵,都是这个时代难得的文化人,甚至算得上是高级知识分子,他们给出的答案,肯定比其他渠道得来的消息更准确。其次,军士和学兵都被传授过最基本的军事知识,能直接从军事角度说出对手基本情况和作战特点,不会像外行那样,只专注于战斗场面的惨烈和军人们的英勇牺牲……
事实上,李若水等人,也的确是如此。当他们来到二十六路军的总指挥部后,面对孙连仲、冯安邦两位总指挥和一众参谋的询问,很快就进入了“专业”状态。非但将南苑战斗的整个过程,用简练的语言说了个清清楚楚。并且将几番阵地争夺过程中,敌我双方具体兵力部署,和双方指挥配合方面的得失,都总结得条理分明。最后,甚至根据自身经验,对日寇所占据优势的空军、火炮和火力密度等方面,提出了一些应对策略。虽然其中一些策略可能比较幼稚,具体实施起来难度也没那么容易,却令在场所有人都耳目一新。
“轩公大才啊,我这辈子,甭说拍马,就是坐火车都赶他不上!”二十七路军总指挥孙连仲是个非常有意思的人,如愿以偿收集完了自己需要的信息,就立刻把二十九路军总指挥宋哲元一通猛夸,“单单这个军士训练团和学兵营,便是神来之笔。小鬼子终日防着二十军发展壮大,却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轩公把黄埔军校,直接开到了他眼皮底下!”
“嗯!要不然老长官怎么是咱们西北军五虎上将之首呢!”副总指挥冯安邦是孙连仲的儿女亲家。人长得精瘦精瘦,笑起来却有点儿像寺庙里的弥勒佛,“前一阵子,我还担心长城血战损失太重,二十九军伤了元气,到现在都无法恢复。如果早知道有军士训练团和学兵营这两大法宝,我还用替老长官操哪门子心儿?种子早就培养好了,只要二十九军这面旗帜还在,即便受了再严重的损失,很快也能浴火重生!” (注1)
“嗯,这招咱们得学,要不然,跟小鬼子打一回,伤一次筋骨,用不了几次,咱们二十六路就彻底趴下了!”
“二十七师还好,勉强还能要来黄埔生。三十师,三十一师,必须培养自己的后备力量!”
在场其他二十六路的核心人物,也笑着纷纷附和。
“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反正咱们以前都是冯长官的队伍,互相偷几招,总不会被轩公打上门来。”
“不但要学,还得汲取教训。无论如何,不能把自己辛苦培养的军官种子,再送到小鬼子嘴边上!”
最后一句话,可是说得有些过于坦率。顿时,又让李若水等人红了眼睛。
“没人把我们送到小鬼子嘴边上,是汉奸偷偷跟鬼子勾结,替他们支招带路!” 王希声对二十九军感情最深,反驳得也最大声。
“宋长官身边,肯定有人跟日本鬼子勾结,并且职位不会太低!” 冯大器虽然对二十九军失望,却不愿意让别人随便指责自己的老长官,想了想,也大声补充,“我们在南苑的所有部署,都被内奸卖给了小鬼子,并且在地图上标得清清楚楚。”
“我们的退路,也被内奸汇报给了鬼子,导致大伙几乎是主动走进了日本鬼子的伏击圈里。” 李若水的声音最低,字字句句透彻伤痛,“佟副军长和赵总指挥,他们,他们两个至死,都,都……”
话说道一半儿,他已经哽咽无法继续。年青的面孔上,瞬间淌满了淡红色的泪痕。孙连仲和冯安邦二人,听得也直叹气。半晌,走上前,轻轻拍打几个年青人的肩膀,“你们佟军长和赵师长,跟我们都是老兄弟了。听说他们的牺牲,我们也非常难过。但大丈夫身为军人,马革裹尸,应是一种荣耀。咱们与其在这里为他们的牺牲而难过,不如想办法替他们去报仇雪恨!”
“多谢两位长官!”李若水、王希声和冯大器等人各自揉了下眼睛,惨笑着致谢。“我们刚才失态了,请长官勿怪。”
报仇两个字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