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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兵和溃兵出身的学员,也不再木然地混日子。眼睛里开始有了骄傲的光泽,开始知道了什么叫做羞耻。
投笔从戎的学生们,不再一厢情愿地想象,如何“三箭定天山”,而是开始认真地学习,武器的使用。认真地弥补自己体力方面的不足。认真的思考,这场战争究竟因何而起,中国军人前仆后继,为何还输得一塌糊涂。
至于壮丁和乞丐,他们当中的很多人,从此后,将永远不会再接受命运的安排。永远抬着骄傲的头颅,哪怕面对的将是死亡!
第一章 操吴戈兮披犀甲 (八)
“李兄,好久不见!” 朋友之间总是心有灵犀,正当李若水想着要将训练团中发现的几个好苗子推荐给冯大器的时候,对方就风尘仆仆地赶了过来。
“自家兄弟,客气什么?” 李若水眼前一亮,笑着迎上前,握住冯大器伸过来的手掌,“怎么有时间来我这儿,休假了?”
“休什么假,杀手没有假期。你不知道,我这几日,一天到晚跑断腿!没办法,该死的人太多,杀都杀不过来。”冯大器坐得笔直,露出的苦笑当中,却带出了几分得色。
才几日不见, 此人无论面貌和精神上,都发生了极大的变化。乍看上去,就像一个非常普通的高中生,甚至还有一些弱不经风。可仔细观察,却能发现,在其弱不禁风的外表下,竟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杀气,仿佛一把蒙尘已久的宝剑,只要出鞘,便能光耀四野。
‘这种气质,也许正是除奸团所需吧。’ 李若水略带羡慕地想着,顺手倒了一杯热气腾腾的开水,推到冯大器面前,“既然不是休假,难道是来我这找帮手?”
“李大哥果然神机妙算。”冯大器笑了笑,开心地挑起大拇指,“我要去保定那边执行任务,但这次的点子周围的警卫有些扎手。从一线部队中借人的话,那帮家伙儿穿越敌占区时肯定露馅儿。所以,就想到你这边借点兵,越不像兵的越好。”
“不像兵的兵,我这里倒是有的是!” 李若水眉头轻皱,迅速从记忆里寻找合适的人选,“但拉得出去,且关键时刻不至于掉链子的,却没几个。你要是……”
“有四到五个,足够!” 冯大器想都不想,立刻给出了具体数字,“实在不行,三个也凑合。放心,我不会让他们打头阵,只要能跟我一道穿过敌占区不露馅,然后制造一些混乱,帮忙吸引一下敌人的注意力即可!”
“那倒是有!”听对方的标准放的如此宽,李若水立刻想到了十多个恰当人选,笑着点头。“你先喝点儿水,然后我就带你去挑!”
“不急,不急!” 冯大器笑了笑,轻轻摇头,“我们这行,都是夜猫子,晚上出窝比白天更稳妥。咱哥俩有些日子没见了,有些话,我想跟你说道说道。若是哪里说岔了,李兄千万不要怪我。”
“哦?不知道冯兄有何见教?” 李若水听得微微一愣,很不习惯冯大器现在的客气,笑着低声调侃。
“见教不敢,李兄,我跟你说正经的!”冯大器放下水杯,快速坐直身子,年青的面孔上写满了凝重,“我知道,你肯定会将二十九路军训练团里学到的东西,移植到二十六路来。但是,有一个问题,李兄你也许没注意到。那就是,咱们在二十九路训练团学的东西虽然实用,可训练效率却不怎么高。如今日军步步紧逼,新的大战已迫在眉睫,你如果再像当初二十九军时那样,按部就班,恐怕等鬼子打到家门口时,也训不出几个合格的来!”
“你说的很对。”李若水闻听,脸上的笑容立刻开始发苦,长叹一声,轻轻摇头,“ 其实,何止时间不足,武器和教官方面,也都极端匮乏。我已经尽量简化课程了,可需要教得东西依旧太多,而学员的素质也是参差不齐。在下一场大战打起来之前,能有四分之一学员合格,就烧高香了。但我既然负责这块工作,就不能仅看眼前。而是要抓紧时间,尽快摸索出一套高效的训练流程来。这样,将来哪怕我也离开了,后继者则有路可循,不会两眼一抹黑,再度从头干起。”
“这——”冯大器没想到李若水居然打算得如此长远,钦佩之色,立刻涌了满脸。站起身,郑重向对方敬礼,“李兄深谋远虑,我远远不及!”
“大冯你就不要给我戴高帽了,都是形势所迫而已,否则谁愿意拿自己的部下当试验品。”李若水苦笑着还了个军礼,随即将话头转入正题,“你去保定,这次准备对付谁?方便说么,不方便,就算了!”
“倒也没啥不方便的,咱们小时候应该都见过。”冯大器敛去笑容,叹息着压低了声音,“殷汝耕,你知道么?殷小柔的祖父!”
“他?” 李若水眉头一挑,眼前迅速闪过一个西装革履的身影。
作为北平的大户人家子弟,想要不知道殷汝耕,真的很难。首先,此人乃是同盟会元老,早年曾经追随过黄兴和孙中山,资历相当显赫。其次,此人学识、才华、长相,在国民党大员当中,都是一等一。早稻田大学毕业,还做过孙中山先生的翻译,北洋政府众议院秘书,年青的时候,“风流才子”的名头如假包换。再次,就是殷氏家族,除了殷汝耕这个活跃的亲日派政治人物之外,还有殷汝郦,殷公武等众多翘楚,在政界、商界乃至学界都极有影响。大伙无论做生意还是做学问,难免要跟殷家人打交道!
“这厮对日本人,也算忠心耿耿了!” 见李若水的表情中似乎带着一些困惑,冯大器向四周看了看,迅速解释,“记得咱们南逃路上遇到的那些通州义军么,当初就是他部下保安队。因为保安队起义的事情,他受了牵连,被日本特务抓到监狱里好一顿收拾。可此人居然毫无怨言,刚刚因为证据不足被释放,就又替鬼子东奔西走。这次,据说要联系一个老同盟会中的大人物,组织一个涵盖整个敌占区的临时政府。所以,我们就只好把他的名字,直接提到了汉奸名单最前头!”
“该杀!” 因为经历过南苑的惨剧,并且知道其中问题的关键,李若水对汉奸痛恨,一点儿都不比冯大器少。沉着脸,大声回应。“我给你挑最好的人手,一定别让此人漏网!”
“除非他临时改变了主意,又缩回了北平!” 冯大器信心十足,笑着点头。旋即,又迅速朝周围看了看,用更低的声音说道,“我跟你说这些,肯定违反了纪律。所以,切莫外传。特别是若渝姐那边……”
唯恐李若水多心,他看了一下对方脸色,又快速补充,“若渝姐的一个姑姑,嫁的是殷汝耕的亲侄儿。他曾祖父据说跟殷如耕的父亲也是莫逆之交。我去杀她的长辈,若是被她知道……”
“我不会再跟任何人提起此事!” 李若水看了冯大器一眼,摇着头打断,“但是,大冯,你小看了她,真的。哪怕是换了她去执行任务,她也会毫不犹豫地开枪!”
第一章 操吴戈兮披犀甲 (九)
“吆,吆,吆,到底是夫妻同心,还没过门儿,就开始……” 冯大器本能地开口调侃,话说到一半儿,看到李若水郑重的模样,又本能地将后半句改成了道歉,“行了,算我说错了不成么。你对若渝姐比我了解得多。我是小人之心度君子,度女君子之腹!”
“我相信她,如同相信我自己!” 李若水笑了笑,带着几分自豪回应。
从南苑一路行来,郑若渝无时无刻不兑现着她当初的承诺。哪怕遇到天大的麻烦事情,都不肯让他分心。这让他自豪之余,总是隐隐赶到心痛。甚至偶尔会在夜深人静之时扪心自问,自己这样做是不是太自私。如果不是因为自己,郑若渝是不是会活得更幸福,更轻松。
“那我就放心多了。” 又偷偷看了看李若水的脸色,冯大器笑着补充,“不怕你笑话我,其实我当初挺怕她的。你别误会,我现在肯定对他没那个意思了。我只是怕她找我算账,怪我六亲不认!当然,还有金明欣,她好像跟殷小柔关系也很近。”
“按辈分,她应该管殷汝耕叫舅老爷!” 李若水想了想,迅速给出答案。“不过,她也是个明辨是非的人。哪怕将来辗转知道是你亲手杀了殷汝耕,也明白,后者是罪有应得!”
“希望如此吧。我看她收拾大冯那样子,总觉得她不像是个肯讲道理的!” 冯大器咧了下嘴,对李若水的解释不置可否,“咱们几个都是一起多次经历过生死的,我真不想大伙哪天忽然变得形同陌路!”
“人家小两口儿,周瑜打黄盖,关你屁事!” 李若水瞪了他一眼,大声数落,“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看到合适的,就给自己找一个。经历过了,就知道其中奥秘了。省得整天替别人瞎操心!”
“算了吧,干我们这行的,整天都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还是别耽误人家姑娘了!” 冯大器叹了口气,幽幽地说道。英俊的脸上,忽然露出了几分与年龄极不相称的落寞。
“怎么了,这话说的,可不像你!” 李若水看在眼里,顿时有些惊诧,连忙关切的问道。“难道最近遇上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了?”
“也没啥不开心的,就是看不到胜利的希望在哪儿?” 冯大器咧了下嘴,坦诚地回答。“李哥,我读书没你多,也看不那么长远。但是,这些日子我带着锄奸队到处杀人,却发现,汉奸怎么杀都杀不完。并且级别越来越高。有些是我们敢动的,还有些,还是我们动都不敢动的。甚至还有中央政府那边的某些高官,还有,还有大名鼎鼎的胡适博士,都认为抗战没有任何前途,只有早日跟日寇讲和,才是唯一的出路。”
顿了顿,他忍不住用手轻拍桌案,“我就不明白了,日寇在中国烧杀淫掠那些恶行,难道他们就没看见?或者说,他们看到了,却觉得受害的不是自己的国人?!”
这个问题,的确颇有难度,李若水想了好一阵儿,才笑着回答,“有些人官做得大,却未必忠于自己的国家和民族。有些人学问一等一,却未必有骨头。至于那位拿了许多博士学位的胡圣人,我记得在我们燕大里,很多教授都不服气。说他民国六年以博士身份去北大任教,民国十六年,才回美国补交的博士论文!” (注1:燕大跟北大不是一家。)
“两头骗?” 冯大器大吃一惊,两只眼睛顿时瞪个滚圆,“先拿着假文凭在国内混出名堂,再倒逼美国那边给学位?怪不得有人说,他比不上鲁迅先生一根脚指头!”
“学识水平他有,学位么,恐怕很是不清不楚。至于文化人的风骨,这位的确差了先生甚多!” 李若水笑了笑,轻轻点头。“不过呢,他这样的人,未必占得了多数。”(注2:非杜撰,胡博士在抗战期间的许多言行,都让人不敢恭维。)
“但影响力却极大!” 冯大器叹了口气,恨恨地摇头,“偏偏碍于名气,谁都不敢动他。还有……”
迅速朝周围看了看,他用极低的声音透漏,“还有咱们姓汪的行政院长,当年那句“引刀成一快,不负少年头”,可谓家喻户晓。而现在,却多次力主和谈。我,我真希望刺客在两年前那一枪,能要了他的老命!”
“你说的是汪兆铭?” 李若水大惊失色,本能地低声追问。“他,他可是中央二号……”
“除了他,还有谁!” 冯大器恨得咬牙切齿,却满脸无可奈何。
这才是他觉得心寒的真正缘由。殷汝耕、潘毓贵等暴露出来的汉奸该杀,他也有机会杀。可像汪精卫这种中央政府的核心领导人物,他却没办法去杀,也不可能有人下命令要他去杀!而如果在高层的汉奸不除,谁能保证,中方的军事情报,会不会像当初二十九路军北平抗战之时那样,源源不断地被送到日寇手中。那样的话,将士们怎么可能打得了胜仗?怎么可能将日本鬼子赶回老家?
此时此刻,李若水心中,同样觉得无比震惊,也无比冰冷。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去安慰冯大器,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去说,才能给目前的乱象,找到一个不那么令人绝望的解释。想了许久,才咧了下嘴巴,强笑着道:“我觉得,中央,中央应该会有办法吧!不会一直由着城狐社鼠争相跳梁!况且,中央政府那边如果有人做得太过分,下面也不会听。就像咱们二十六路,不也一直在努力杀小鬼子么。还有川军、桂军,不也都在往战场赶么?!”
“如果大脑死了,光四肢健全,有什么用?” 冯大器越说越郁闷,忍不住低声咆哮。
“他们这些人,未必能做整个国家的大脑!” 李若水同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