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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禀皇上,中州地震了,中州的驿使刚刚连夜敲城门进宫,说是有重要事情要汇报,守城将士听闻地震不敢怠慢,赶紧放他进来,只是他来到殿外时已经昏厥。”老太监不敢耽误,他极快地说完这些事情,把手中按着红泥封印的奏折递给皇上。
大魏朝时期长安城每日宵禁之后,除了城门关闭,宫中的大门也会关闭禁严。若是有紧急的事情,守着宫门的侍卫们会从上面放下去一个篮子,把人从下面吊上来。
刚刚守宫门的禁卫军们在听到驿使大喊中州地震,禀告皇上的时候,就知道大事不妙,赶紧用篮子把驿使吊了上来。
多日来的疲惫,让使者从篮子里往出爬的时候,已经是腿脚发软,根本爬不出来,禁卫军们不敢耽误,一左一右搀住使者的胳膊,就把人带到了紫宸殿。
老太监远远地看着禁卫军们拖了一个人过来,便意识到似乎出事了。
他还未详细问察,就听到驿使气若游丝道:“中州地震,引发洪水。”说罢,驿使就晕厥了过去。
他低头一看,这才发现驿使的黑色粗布劲衫上全部都是白色的汗印。
驿使多天来不分昼夜地奔袭,无暇洗澡更无暇换衣裳,这一来二去,又不停地出汗,汗液中含有大量的盐分,衣服蒸干之后,白色的汗纹就会出现在衣服上。
皇上接过信封,直接撕开封印,抽出里面的信函匆匆看了起来。
在看到信函当中中州地震,引发洪水这几个字时,皇上面部的肌肉都微微紧绷了起来。
李明锐一向善于察言观色,在看到皇上面色冷峻时,他连忙问道:“从中州来的驿使如何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
第61章
“已经带下去救治了; 听说这个驿使为了火速把消息传递到长安城; 除了每逢驿站换马之外; 便不分昼夜奔驰,这才将原本十天的马程缩短到了五天。” 老太监匆忙答道。
“传朕口谕; 封他为驿站令长; 让御医好好医治。”皇上负手于身后吩咐道。
在老太监领命之后,皇上的目光转向李明锐道:“宣陈德让、张仲谦、诸迟恭、周勤连夜进宫。”
李明锐领命后,立马带人出宫; 把消息传递给了皇上所点的大臣。
张仲谦被宣连夜进宫,张博文、张彦瑾、张修武三人也都被惊动了。
在听到中州地震的消息后; 有些事情忽然浮现在了张彦瑾的脑海当中,让张彦瑾目光有些复杂地看着张仲谦。
中州乃是河南的古称; 河南位于黄河中下游; 属于虽说是文明发祥地,养育了一代又一代人,可是也面临着巨大的隐忧,那便是洪水。
地震一发,恰逢台风盘旋在伏牛山一度不走; 祸不单行; 黄河决堤; 瓢泼暴雨接连不断,彻底把平原冲成了汪洋。
而这个时候,张仲谦恰巧领兵北征在即,虽然最后还是如时出征; 却差点因为辎重紧张和猃狁人马僵持不下而命丧黄泉。
尽管当时张仲谦凭借着智慧在茫茫草原当中铤而走险,捉住了猃狁主力,拼死纠缠,打通了河西走廊这条线路,可他回来后身体却大不如前,这一次战役中落下的旧伤,也成了张仲谦早逝的主要原因。
张彦瑾的手慢慢收拢起来,面色也越发凝重,无论如何,他都不能让张仲谦重蹈覆辙。
张仲谦随着现今的皇帝马上打天下以来,为人谦恭谨慎,用兵时更是远谋深虑,故而大大小小的战争八十余起,却鲜少有败绩。
天灾避无可避,可人祸却可以避免。
张彦瑾知道,以张仲谦的用兵才能,他定然会将河西之战的战略部署得更加缜密,前世是因为辎重太紧张,他才会铤而走险,导致落下旧伤,若是这一世,朝廷给张仲谦提足够的辎重,张仲谦定然可以平安回来。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既然他都可以阴差阳错来到这个时代,那么他也就能够通过改变一些事情,使张仲谦避免灾祸不是?
“二郎,你这是怎么了?”张博文原本还在沉思这件事要怎么办,却不想他猛然抬头,就看见张彦瑾披着一层单衣站在屋檐下,面色是罕见的凝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张彦瑾这才回过神来,他微微摇摇头说了声没什么就进了屋,只是第二天跟着张仲谦一起进了皇宫。
张仲谦昨夜和户部尚书陈德让一起安排赈灾的事情,已经是疲惫不堪,早上又匆匆去宫中,故而没有发现跟在自己后面的小尾巴。
中州地震的事情如同一层看不见的阴影一般笼罩在了整个皇宫之上,朝堂上也争论得不可开交。
皇上昨天晚上就下诏书让司农卿带着人过去治理中州的洪水,也给中州周围各州下了诏书,把粮食运过去赈济灾民。可从中州各县接二连三报上来的死亡数量,以及洪水冲击数量却让人胆战心惊。
“启禀皇上,一部分灾民已经迁到了山上,可是山下已经成了汪洋,根本没有办法获取食物,还有一部分没有来得及撤走,被困在屋顶上或者树上,这样下去恐怕……”出来汇报的官员愁得额头上的法令纹一夜之间都多了些许。
皇上太阳穴突突突跳了起来,他冷声道:“难道你们就不会想办法吗?不会安排船只过去救人吗”
“启禀皇上,户部已经连夜安排周围各地的船只过去救援了。”陈德让站出来汇报道。
皇上这才微微颔首道:“派过去的船只越多越好,陕西、西州凡是和中州接壤的地区,都运送船只过去救人,把山东福建的水师调过来一部分,专门负责救人,越快越好!”
陈德让应承下来,准备下朝之后就去安排。
就在这时,文官中走出一个身穿朱红色长袍的长髯男子不疾不徐地走了出来,随着他的宽大袖袍的翻动,里面白色的底衣也显露了出来。
以往张仲谦,陈德让,瑞国公这些三品以上的大臣们按照品阶穿得都是绯色红袍,身挂银鱼袋,而像谏议大夫刘岩时这些稍低品阶的官员们都穿得是绿色的圆领长袍。
这个男子从早上进入朝堂之时就引起了张彦瑾的注意,此时国家遭难,官员们都穿得暗色素服,表示哀悼,如此对比,高瘦男子身上的朱红色衣服实在是过于耀眼。
更重要的是,他头上还带着用鹿皮制作的幞头,这种鹿皮幞头配上他身上的长袍,在大魏朝被称为素积皮弁,在大魏朝朝堂上可谓是独树一帜。
因为大魏朝只有太卜令一个人能如此穿,他手下的太卜正穿得也是暗绿色的官袍。
太卜令人如其名,是负责大魏朝廷占卜的官员。
太卜一名,自商朝便有。掌三兆之法、三易之法、三梦之法,通俗而言,就是为国家占卜国运,战争,祭祀等事情。
大魏朝开朝以来,便在太常寺下设置了太卜署,太卜署下面的最高官职就是这位太卜令张淳泽了。
但见张淳泽走到大殿中央,站定,给皇上行了一礼后道:“启禀皇上,微臣夜占天象,得知此次中州地震,乃是上天震怒惩罚我大魏朝所致。”
皇上望着穿着一身朱红色长袍站在大殿中央的张淳泽,面色越发冷峻。
张淳泽后面的话就是不说,他也知道他准备说什么,所谓老天降怒于大魏朝,不就是说他这个皇帝不仁,治理天下出了问题,才导致老天降怒于大魏朝。
事情发生前张淳泽一声不响,事情发生了,又装出什么都知道的样子,来责问他这个当皇帝的。可真是占卜得一手好卦象!
皇上环顾满朝文武,见大家都肃穆而立,一语不发。
张淳泽微微躬身道:“若是想要让上天收回余怒,还请皇上克己勤勉,下罪己诏,向上天承认皇上的罪过,以免除黎民百姓再生涂炭。”
皇上掩在明黄色袖子下的手青筋虬结,向上鼓起,握住龙椅的骨节更是微微泛白。他没有说话,而是像刚刚一样默默审视着众朝臣。
“皇上意欲北征,穷兵黩武,导致上天震怒,还请皇上停止北征,向上天下罪己诏,救黎民百姓于水火之中。”谏议大夫刘岩时向前一步道。
站在文官末端的张彦瑾默默地关注着这一切,他从皇上的脸上隐隐看到了一个帝王的无奈和愤怒。
“怎么,你们都觉得朕北征是有违天命,穷兵黩武之举?”皇上后槽牙慢慢收紧。
“启禀皇上,皇上,微臣以为大魏朝刚刚安定下来,应该韬光养晦,而不是劳民伤财,搞北征之举。”周勤从昨天晚上讨论时就觉得应该停止北征,尽快赈济中州,此时太卜令的说法和他不谋而合,他自然是出来赞同。
陈国公和韩国公犹如心有灵犀一般,听闻此言,居然都纷纷站出来道:“请皇上停止北征之举,下罪己诏,不然上天的震怒恐怕我大魏朝难以承受。”
张彦瑾望着穿着素服,腰挂银鱼袋的韩国公和陈国公,陷入了沉思。
陈国公和韩国公难不成这个时候就和瑞国公周勤站在一起了?
这两人皆是出身贵族,从小到大一直享受贵族阶层带来的权势和优渥感,周勤……,这两人在开国之后,便慢慢和周勤走到了一起,他们三人可以说是关陇贵族的鲜明代表。
历史上,在张仲谦走后,张彦瑾不成器,死也不娶李容娘之后就再也没有了消息,张博文张修武未能立业只能靠父亲张仲谦世袭下来的官职苟活,后来,李容娘荣登大宝,宁国公就死了,这一族便由此没落了。
赵国公诸迟恭的侄子赵王没有能在皇权争斗中胜出,让瑞国公和陈国公、韩国公这三人扶持的皇子坐了皇帝,瑞国公、陈国公和韩国公这三人自然就成了新一代皇帝的大功臣。
他们三人不断排除异己,扶持自己的人上位,其他国公老的老,死的死,还有些精力的也被他们设法架空,自然是没有能力和他们较量,以至于他们三人权倾朝野。
张彦瑾掩藏在袖袍下的手慢慢收紧,若是这三人从这个时候就已经站在了一起,有权倾朝野的野心,那么他伯父张仲谦的死也许不是和李容娘有关,怕是和他们脱不了干系,李容娘甚至只是顺水推舟,一边麻痹这些支持她的大臣,一边也是顺手报复了。
皇上下罪己诏,北征如时出征,将士断粮,军心不稳,来自朝廷的压力……这些线索一点一点连接在一起,形成了一张清晰的网。
这一切都导致了张仲谦不惜兵行险招,差点丧命。
张彦瑾瞳孔微微收缩,这朝中自然有不同意陈国公和韩国公,以及瑞国公周勤的举动,可谁也不敢站出来反驳。
若是此时站出来反驳,定然要说出中州地震原因所在,这个原因还要是合情合理,引人信服,否则这人就成了众矢之的,三大国公以及朝中支持他们的官员定然会奋力攻击他,让他成为朝廷的罪人。
“真是荒谬!”就在朝堂陷入僵持之中时,一个响亮的声音如同闪电一般划破了寂静。
张彦瑾看着坐在龙椅上的皇帝,目光笃定道:“启禀皇上,微臣有话要说!”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
第62章
既然没有人敢站出来说; 张彦瑾就得站出来; 好好给这些榆木脑袋一记闷棍; 让他们好好清醒清醒。
皇上身子微微一僵,饶是他早就见惯了大风大浪; 对各种突发事件已经能面不改色心不跳; 可他却没有想到,最先出来旗帜鲜明支持他的竟然是无赖小儿张彦瑾!
在皇上的印象当中,张彦瑾一向是溜奸耍滑;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一类人,可就是这样一个人; 却在这种极为危险的时候如此坚定地注视着他,斥责这些世族的言论。
朝野中的其他人目光也都齐刷刷落在了张彦瑾的身上; 目光中满都是震惊。
张仲谦更是把熬得通红的眼睛瞪得老大; 震惊过后,愤怒便爬上了他的脸颊。似乎是在斥责张彦瑾居然在这个时候胡闹,支持皇帝是一定的,但是你这小子上去做什么,也是他和褚持恭几个老将说才是; 这日后会给这小子带来多大的危险啊。
若不是此时还在朝堂之上; 张仲谦真想快速走出; 薅住张彦瑾的头发,就把张彦瑾扯出去。朝堂之上,是你胡闹的地方吗?
“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岂容你胡闹?居然敢如此大言不惭!”最恼火的人要数周勤和陈国公、韩国公三人了; 他们是什么地位,张彦瑾这个无赖小儿,居然敢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指责他们荒谬?
“此地是朝堂,非小儿所能在朝堂上大放厥词了!”御史刘岩时说道,这样子看起来及其正气。
张彦瑾目光如电,直视陈国公道:“朝堂是皇上的朝堂,我乃是和皇上汇报,难道御史连区区礼节都不懂吗?”
刘岩时差点被气得背过气去,他生平最为自傲的便是谨遵礼节,从不逾矩,可此时却被这个无赖、黄口小儿张彦瑾指责自己不懂礼节,真是气煞人也!
皇上望着陈国公、韩国公、瑞国公、刘岩时、张淳泽几人恼怒的面色,心中竟然觉得十分惬意。
不过作为王者,他自然知道掌控全局。此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