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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彦瑾额头上的青筋剧烈跳动着,隐隐有暴起的痕迹。烈日当头照着,辛咸的汗水一滴一滴顺着眼皮子流下,蛰得他眼睛酸涩不堪。
他的手紧紧攥成拳头,他一定要稳住,若是他这一次稳不住,恐怕在中州他的威信就扫地了。
“谁刚刚说的?站出来再说一遍!”他的虎眸再次扫视丹阳村的村民们,面色冷峻。
他额角上的青筋跳动,汗珠子不断流下,肩膀上的肌肉因为怒气隆起,犹如一头隐隐发怒的狮子一般,让丹阳村的村民们噤了声。
不用阻拦南阳和信阳的老百姓,当地的衙役们也都纷纷跑到张彦瑾身后,像是被张彦瑾身上严肃的气势所感染,他们十分默契地站在张彦瑾身后,整整齐齐站了两排,都手握佩刀,面色冷峻地盯着丹阳村的村民们。
陈溯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跑了过来,站在了张彦瑾身旁。
他想要看看刚刚是谁吼了那么一嗓子,可丹阳村的村民实在是太多,而那人喊了一嗓子之后就哑了声,又藏匿在人群中,着实是很难确定到底是谁。
“有种说没有种站出来!”
张彦瑾冷冷扔下一句后,话锋一转道:“我们为官如何,每年有朝廷判断,轮不着你们说三道四,倒是你们竟敢行凶伤了朝廷命官,你们该当何罪?!”
没有给丹阳村的村民们说话的机会,张彦瑾继续骂道:“茶树园所用土地乃是大山腹地,自古传言大山深处精怪横行,你们谁如此不孝竟然把你们父母埋在这种地方?!若是有谁能证明自己曾经把自己祖上埋在这种精怪横行的幽森之地,我按照法典法规把这里的地还给你们!”
陈溯闻言,差点没有乐出声来,全然没有了刚刚紧张的感觉。敢情他刚刚被张彦瑾那副严肃的模样给骗过去了,还以为张彦瑾在当官上和他认识的那些官员一样,是一个严肃墨守成规的官员。
却没有想到对于张彦瑾而言,什么严肃,什么按照法典法规办事那都是表面的话,话里有话戳着丹阳村村民们的脊梁骨骂他们是把自己父母埋在阴森之地的不肖子孙。
这办法实在是有够坏的,不过他喜欢!
再者就是刚刚张彦瑾来的时候不发威不是没有办法,而是在等待着现在这个时机,一击一击地突破这些闹事村民们的防线。
大魏朝开国以来,皇上就下令推行孝道,甚至每年还有根据孝行被推举做官员的人。
若是说在这穷山恶水之地,民风还未开化,需要设置学堂来教化这些村民,可孝道却不用再推行,因为孝道早已经是深入人心。
要是哪一家里传出孩子不孝敬老人,在大魏朝可是要被人人戳着脊梁骨骂的。
再者就是越是这种民风未开化之地,大家对鬼神的信仰也就越深,如此以来,张彦瑾这话的效果就更好。
现在张彦瑾这么说,等于说是抓住了丹阳村村民们的软肋,让他们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毕竟谁也不想落下一个把祖上埋在精怪横行之地的名声,这可是要被别人骂一辈子的。
信阳和南阳的族长听到张彦瑾的话直接笑了出来,南阳的族长还得意地一笑,呲着一口大黄牙得意道:“张老三,我可不记得你什么时候把你爹娘埋在这精怪众多的地方,你真不怕你爹你娘泉下有知,爬出来把你拉下去教训一顿么?!”
不得不说,这南阳的族长骂人也骂得够毒。
张彦瑾虽说心里想笑,却还是扭头冷冷地撇了南阳的族长一眼,南阳的族长和信阳的族长立马合拢了嘴,不敢再说话。
第88章
“刘三飞; 你找个找死的老怂货!我看你是想死了!”丹阳村的村长张老三被人问候自己爹娘; 还顺带问候了自己; 气得差点没有额头冒青烟。
他说着就想要冲过来和南阳族长刘三飞干架,却被一个衙役给扯了回去。
“怎么; 就准他骂我; 不准我骂他啊?我看你们这些当官的就是收了南阳和信阳人的好处!为官不仁!”刘三飞趁机骂道。
张彦瑾怎么会看不出这是刘三飞在故意挑事,想要把事情往他当官贪污上面拉,惹得谣言纷纷。
他不难想象; 最开始就是刘三飞这帮子人带着人故意激怒南阳和信阳的人,才导致下午他来的时候看到的那个场面的。
“你们有合理诉求; 可以去府衙上报,在这里闹事引起戒斗; 伤了朝廷命官是什么?是违法犯法!”
张彦瑾向前走了一步; 冷冷地扫视着丹阳村的人道:“这里是刚刚开始重建,大牢是还没有建起来,可若是想建一个,短时间也不是建不出来!再者,知法犯法; 罪加一等; 你们有问题可以去上报官府; 再如此闹,大牢的门永远欢迎你们!”
打一棒子给一颗糖吃,张彦瑾知道一味的镇压是没有用的,起码要给这些闹事的村民一个缓冲的时间; 他舒缓了语气道:“今天我就在这里,你们对茶树园用地有什么不满可以说出来,若是你们的要求合法合理,我们官府绝对不偏不倚!”
说罢,他对衙役一招手道:“去拿笔墨纸砚和案几来!”
看到衙役把张彦瑾要的东西都拿了过来,陈溯也不摆什么官架子,他直接坐在地上铺的简易席子上,就准备记录。
他现在对张彦瑾佩服的是五体投地,不怕讲理之人,就怕不讲理还胡搅蛮缠的刁民,他的记忆里,各地对付这种刁民,都是官府派兵镇压然后驯化,可他却没有想到,张彦瑾今天居然没有动一兵一卒,就把这件事给稳了下来,还骂得这些刁民们说不出话来,实在是快哉,妙哉乎!
这几个时辰晒下来,丹阳村的大多数村民们都已经口干舌燥,蔫了吧唧,只有为首的几个人还在和南阳和信阳两地的族长争辩着,不过有衙役在一旁虎视眈眈地盯着,谁都不敢骂娘或者动手了,只是争论着地的存属问题。
张彦瑾在一旁听着,这才大致明白了为何丹阳村的人要来闹了。
原来,丹阳村里有一家猎人,曾经在这里搭建过一个小房子,方便自己打猎时白天来这里休息,后来丹阳村的人在好多年前发生小型洪水的时候,就搬走了,再也没有搬回来,那猎人搭建的简易屋子就废弃了。
由于当时他搭建的简易房屋是在山谷里,也就没有人管。
这不,那天在圈地的时候,黄修均就让人把这简易的屋子给拆了,准备把地规整成茶园的一部分。这里就被丹阳村的村民称呼为自己祖上的地,想要来分一杯羹。
对于丹阳村的村民不知道在哪里听说了这里要规整成茶树园的消息张彦瑾倒是心存疑惑。
两队人马又争论了小半个时辰,丹阳村那边终于有人耗不住了,大大咧咧地坐在地上,嚷嚷着想要走,他们现在不住在这里,想要回到自己的家里还要走好久的路,再加上他们中午正争吵不休,也没有吃饭,现在是又饥又渴又累。
张彦瑾也不着急,他现在就是打定了注意,要耗着丹阳村的村民们,敢来闹事,就不要付出代价,总不能闹事让你们闹,之后你们想走还就简简单单让你们走吧?
故而丹阳村的村民们但凡想要走的,张彦瑾就让衙役上前客客气气劝说道:“事情还没有理清楚,你们走了这么久才到这里来,要是不理清楚,你们下次还要来,咱们这一次就一次性理清楚。”
丹阳村的村民们面对着衙役们,自然是心生畏惧,说实话,他们也是被哄过来的,为的就是分一杯羹,并不是存心想要和官府做对,也不是不怕官府。
此时见衙役如此说,他们也只能点点头唯唯诺诺应承下来,默默地等待着,希望刘三飞他们能商量的快一些。
反复这么几次之后,太阳都下山了,天色已然有些昏暗,可张老三和刘三飞他们还是没有争论出一个结果来。
饶是张老三嘴皮子再利,刘三飞他们都是你若是能证明当年的猎人是你们老爹,这里的地就分给你们一份,你们若是不能证明,那这地当年就是人家猎人的,任凭你们怎么说都不是你们的。
刘三飞气得几乎都想要骂娘了,却因为有衙役在一旁看着,他不敢骂更不敢动手。
他知道,张彦瑾刚刚那话既然已经撂出来了,说明白了就是今天你们只要敢骂敢动手,我就把你们关到大牢里面去,看看你们还怎么闹。
等到最后,丹阳村里已经有人坚持不住道:“官爷,那地俺不要了,你让俺走吧,俺不要,是他们要。”
天已经有黑的迹象了,他们来回也没有马匹,全凭着两条腿,今天早上天还没有亮他们就出发了,到现在连一口水都没有喝,就算是现在往回走,回去怕都是要到凌晨,更不要说再往后拖了。
再加上,他们看刘三飞他们根本争不出个所以然来,也就死心了。
这人一开口求饶,其他人也跟着附和起来:“官爷,俺们不要地了,我们也不闹了,我们也没有啥要上诉的,你大人有大量,放俺们走吧。”
张彦瑾望着这些求饶的村民们,心中竟然浮现出几分悲哀来。这些村民们闹起来的时候觉得自己比天王老子都横,可横起来了却又不能坚持,到最后又奴颜卑膝求人,当真是没皮没脸没骨气。
这种认知让张彦瑾更加坚定了要在中州各地办学堂的决心,不过眼下还是先要把这里的经济发展起来,毕竟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才知荣辱。
不一会儿,四十几个人竟然走的只剩下七八个人了,这七八个人当中还有劝说让张老三放弃回去的。
刘三飞和信阳的族长两人喝了族里的人送来的水之后,竟然是一点都不觉得饿,越战越勇。
最后,老张三愤愤道:“刘三飞你们别仗着你们住在这里,就欺压人了!”
“怎么说话呢?”一旁的衙役打断张老三的话道:“你们说你们有事上奏,我们大人大人和员外郎专门站在这里等你们说,你们不好好说,故意挑衅是什么意思?是不是今天就是故意来扰乱治安的?”
在张彦瑾的安排下,这些衙役是一顶高帽子接着一顶高帽子的往张老三他们头上戴。
张彦瑾一脸平静地看着张老三一行人,这个张老三不是喜欢说什么官逼民反的高帽子来压他们吗?那他现在也就让他尝一尝这高帽子压在头顶上的滋味。
就在张老三说要改天再来的时候,衙役再次拦住了他道:“你今天不是专门来上诉的吗?就要按照规定一次性说清楚,你还想要三天两头为了你这破事来闹?我看你这就是故意扰乱官府办案!”
衙役的话也表达的很清楚,你们今天想要说到什么时候,我们就陪着你耗到什么时候,可你今天要是不把握住机会把事情说清楚了走,你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当然,衙役更想要表达的是,你们今天不说清楚,那就过了这个村没有这个店了,要是再来闹,那就是扰乱治安,我们要按照法典办你!
张老三被衙役的话堵得是直喘气,却说不出辩驳的话来。
衙役则是爽到不行,对张彦瑾这个大人大人也是佩服到了极点。真不愧是曾经下南洋,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就是厉害!
眼看着天就要黑透了,张老三再也撑不下去了,转身就要走。
衙役一把拉住他道:“说完了?还说不说?”
张老三黑着脸,硬着头皮摇了摇头。
陈溯站起来,拿起自己记了一下午的纸张道:“张老三你们说这块地是你们丹阳村人的理由就只有一条:曾经你们丹阳村的猎人在这里盖过一座简陋的屋子,是不是这样?”
张老三粗声粗气的嗯了一声,不再说话。
“可是你们没有办法证明你们就是猎人的子孙后代啊,这理由实在是说不通啊。”陈溯把手中麻黄色的草纸晃了晃道。
张老三梗着脖子不说话,他和刘三飞以及信阳的族长争论了一下午,就是争论的这个事情。
他认为那里是他们丹阳村的人曾经住过的地方,就是他们丹阳村的地,现在在上面建了茶树园,就该给他们丹阳村分一块出来。
刘三飞和信阳的族长则坚持张老三他们根本就不是猎人的儿子,也没有地契,所以分地什么的都是无稽之谈。
“既然没有什么理由了,那这件事就到此为止,要是你们能拿得出你们是猎人后代的证明,或者说,能得到猎人的授权,把那块地送给你们丹阳村,并且标明地域和面积,你们随时可以来官府上诉,我让专门负责规划的官员,亲自把那块地分给你们丹阳村如何?”张彦瑾看张老三已经是强弩之末,这才站起来道。
他知道张老三他们是不可能达到他说的那两个条件中的任何一个条件的,他这么说,只是不把话说死,让张老三心中起码有那么一点念想,这样一来,张老三起码不会狗急跳墙不是?
张老三等人黑着脸点了点头,这才转身离开了。
眼看事情结束了,南阳和信阳的族长当即就想要好好谢谢张彦瑾,再趁机巴结巴结张彦瑾。
只见两个年过不惑之年的老头子两张黑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