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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国栋连忙单膝跪地,拱手躬身道:“末将参见皇上,末将不知皇上圣驾亲临,多有失礼,请皇上恕罪。”
泰昌微微点头道:“行了,起来吧,朕这次是来私访的,你可别到处声张。”
私访?
访什么?
张国栋小心的站起来,脸上满是不解之色。
他还在疑惑呢,泰昌却是紧接着问道:“朕听闻陕西受灾严重,到处都是饥民和流民,真的假的?你这关城之中为何没有什么饥民和流民呢?”
这个,我怎么敢让饥民和流民进关城啊!
张国栋连忙解释道:“皇上,这里乃是三省要隘之地,不容有失,所以,末将不敢让流民进入关城之中,就算聚集在关城西边的,末将也命人驱离了。”
呃,这个。
怎么说呢?
人家虽然有点没人情味,但也是职责所在,没有办法,要关城内外到处都是饥民和流民,这潼关怕是真没法守了。
泰昌想了想,又问道:“你意思这关城附近就没有饥民和流民?”
张国栋毫不犹豫的点头道:“是的,皇上,关城西边的路其实并不好走,蜿蜒三十余里皆是山路,走起来耗时耗力不说,附近还没什么吃的,久而久之,饥民和流民基本都不走这边了,他们一般会往南,去往汉中府、商州,又或是南阳府和郧阳府。”
好吧,看样子这里是没法了解灾民的情况了。
泰昌想了想,又问道:“华山卫指挥使是谁,你熟不熟?”
这个!
张国栋闻言,不由偷偷看向一旁的张之极。
张之极见状,不由没好气的道:“国栋叔,你看着我干嘛,皇上问你话呢,有什么就说什么,不用顾忌什么。”
张国栋闻言,立马咬牙道:“皇上,末将不敢欺瞒,华山卫指挥使王定坤有点贪财,吃空饷,夺屯田,欺压屯卫等事他没少干。”
贪财?
这个王定坤很有可能被收买了!
泰昌闻言,脸色不由一寒,当初在苏州他可是吃了个不小的亏。
这个华山卫指挥使必须拿下,不管怎么说,就算是吃空饷,夺屯田,欺压屯卫也够将其革职查办了。
想到这里,他又问道:“你这里可有什么可靠之人,最好是对这边比较熟悉的,朕必须把这个王定坤换掉。”
这!
张国栋有点傻眼了,皇上这是让他提个指挥使出来吗?
问题,他也才是个指挥使啊!
提谁好呢?
张之极见状,干脆提醒道:“志勇在吗?”
张国栋下意识道:“志勇?志勇他负责镇守西门,这会儿估计他正命人关城门呢,等下安排好晚上的值守他应该就过来了。”
你傻啊!
张之极无奈道:“我是说让志勇去暂代华山卫指挥使。”
这样不好吧?
张国栋犹豫道:“呃,世子,你也知道的,志勇还只是个千户。而且,他年纪轻,资历浅,恐怕不能服众啊!”
唉,你个榆木疙瘩。
张之极干脆转身拱手道:“皇上,微臣斗胆举荐指挥使张国栋之子张志勇,此子熟读兵书,武功高强,忠诚勇猛,可堪重用。”
这就够了!
泰昌毫不犹豫的点头道:“行,让他点齐手下亲信,明日随朕去华山卫。”
第二天一早,泰昌和曹文诏等便率神机营随着张志勇出发了。
不过,他们走的并不是潼关西面的官道,因为潼关西面的官道是直达华阴县城的,而华山卫在华阴县城西南面二十余里。
他准备先把华山卫拿下,然后再去华阴县城,这样就不用担心会出什么事了。
一行万余骑直接沿着潼河谷道往南奔行了十余里后,又沿着秦岭北坡下面的山间小道一路向西奔去,不到两个时辰,他们便赶到了华山卫驻地。
还好,这华山卫就是普通卫所,并没有如同边防卫所般修筑卫城,卫所指挥使衙门也就设在一个屯卫聚集教多的村落里面。
泰昌二话不说,直接命神武营万余骑围住了华山卫指挥使衙门所在的村落,然后便挥军冲进去,把里面一干指挥使、指挥同知、指挥佥事什么的一锅全端了。
华山卫指挥使王定坤都吓懵了,这无缘无故的,突然就从东边冲过来黑压压一大片铁甲骑兵,他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呢,就被人给绑了。
华山卫指挥使衙门大堂,泰昌看着眼前这贼眉鼠目狼狈不堪的指挥使,不由拿起惊堂木使劲一拍,厉声道:“王定坤,你可知罪?”
你谁啊你?
王定坤鼓起勇气道:“你们什么人,我可是朝廷命官,堂堂正三品的指挥使,你们竟然敢如此无法无天,想造反不成?”
我们什么人?
泰昌直接瞟了眼壮如牛犊般的张志勇。
张志勇立马大喝道:“放肆,你怎么跟皇上说话的,想死不成?”
啊!
皇上?
这会儿王定坤才发现,原来两旁侍立的“小喽喽”里面还有潼关卫指挥使张国栋的儿子张志勇。
他一看张志勇站的位置就明白了,堂上坐的十有八九就是皇上了,要不然一个正职的屯卫千户怎么可能排到班列的末位去。
他吓得连忙磕头道:“皇上恕罪,皇上恕罪,末将不知是皇上亲临啊!”
恕罪?
你这罪没法恕了。
泰昌冷冷的道:“说,华山卫还有多少在编的屯卫,朕要真正在编的数目。”
这!
欺君可是要杀头的。
再说了,这事也没法欺多久啊,皇上只要命人去各千户所查一下就知道了。
王定坤只能老老实实道:“皇上恕罪,华山卫在编的屯卫已经不到三千,而且上次兵部调兵支援辽东直接调走了一千五。”
还好,这华山卫总共才剩下不到一千五的屯卫了。
泰昌紧接着又问道:“你派去商州剿贼的一千屯卫呢,现在在哪儿?”
王定坤连忙回道:“他们奉抚治大人之命在商州留守,没有回来。”
这意思,华山卫现在总共都不到五百屯卫了,难怪他们过来围过来的时候基本没遇到什么抵抗。
看样子,去趟华阴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了。
泰昌盯着王定坤看了一阵,突然冷冷的道:“拖下去,砍了。”
啊!
王定坤立马吓得哭嚎道:“皇上,冤枉啊,末将什么都没干啊,皇上,饶命啊!”
哼,你还冤枉,你还什么都没干?
抢占屯田,吃空饷,欺压屯卫,勾连地方上的贪官污吏,还不够?
再说了,不砍了你,朕怎么放心的去华阴!
第146章 施粥
雒南通往华阴的官道上,一个硕大的队伍正在缓缓前行。
这个队伍相当的奇怪,外围百余人全是骑马佩刀的汉子,中间则只有一辆马车,远远看去,也不知道是押镖的呢,还是干什么的。
泰昌也没办法,他是不得不小心啊,因为传说中的三秦大地可是饥民遍地,流民成堆,他如果不多带点高手护卫,怎么敢上路。
这护在四周的百余锦衣卫高手还只是一半呢,另外一半已然装扮成流民的模样分散到队伍四周几里范围警戒去了。
不过,令人奇怪的是,这官道上并没有什么流民,甚至就连巡检司的关卡都没有,茫茫的原野上也是空无一人,只剩旱得已经开裂的荒地。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队伍前行了几里,泰昌终于忍不住对着打马紧随在车旁的骆思恭道:“让大家停一停,朕下车看看。”
骆思恭闻言,连忙命手下锦衣卫打马四散开来,护住四周,曹化淳、刘时有和顾成则翻身下马,来到马车跟前,恭敬的将泰昌和王徵接下车。
泰昌走到一旁的旱地里,蹲下来仔细看了看,又抬头望了望,眉头不由一皱。
干得如此严重,怎么可能?
这地干得也太厉害了,裂缝都深不见底了,而且,裂缝下面还是干干的黄土,根本没有一丝水迹。
不应该啊,从地图上看,渭河离这里也就十多里,挖一条十多里长的引水渠很难吗?
他皱眉沉思了片刻,还是站起身来,接过旁边亲卫手里的望远镜,缓缓扫视起来。
四周的田地都一个样,全都干裂了,远处的村落好像都被废弃了,一个人影都看不到。
赤地千里,荒无人烟!
传说中荒凉的场景竟然出现在这种地方,怎么回事?
这里可是华阴,就在渭河边上,渭河也不是一条小河,不可能干涸啊!
问题,这里为什么会干成这样呢?
他又站那里皱眉沉思了一阵,最后还是招呼王徵上了马车,继续往华阴县城行去。
一行来到距离华阴县城大约四五里左右的地方,官道上终于出现了人烟。
不过,路上稀稀拉拉的全是乔装打扮的锦衣卫。
一个锦衣卫百户假装上前要饭的功夫,点头哈腰的道:“皇上,华阴县城四周聚集了数万饥民!”
啊?
数万饥民!
泰昌闻言,不由吓了一跳,这些饥民可是随时都有可能变成反贼的。
他想了想,随即问道:“这些饥民可曾闹事?”
那锦衣卫百户小心的道:“他们倒不曾闹事,好像有人在施粥。”
有人施粥应该就没什么事。
泰昌又想了想,还是咬牙道:“继续前行,小心戒备。”
队伍有前行了两三里,前面终于露出华阴县城的城墙轮廓,县城四周果然到处都是饥民。
不过,还好,这些饥民大多在排队领稀饭,他们这全是刀子的队伍饥民根本不敢围上来要吃的。
泰昌见状,不由松了口气。
好在赈灾的钱粮没白发,这些饥民倒还不至于饿得造反。
队伍来到南门外,两边各出现了几个粥棚,而城门口则是一些衙役和乡勇模样的人在看守,饥民们都在自觉排队,根本没人靠近城墙,场面看上去还是很平和的。
泰昌正想着怎么找个借口去看看饥民们喝的稀饭是稠还是稀呢,王徵突然指着一个粥棚中的老头激动道:“皇上,那就是刘应魁,这下好了,他竟然还在,而且在城外主持粥棚。”
这个的确有点凑巧,不过也不奇怪。
毕竟华阴刘家那是华阴县城里面有数的官宦世家,而县衙里面官吏有限,还各有职司,发放赈灾粮这种事请他们这些有威望的士绅来监督一下很正常。
这有熟人就好办了,泰昌当即招呼一声,下了马车,带着众人往那刘应魁所在的粥棚走去。
刘应魁正指挥着人往新烧开的一锅水里面倒小米呢,一个家丁突然指着粥棚外面说了句什么,他这才抬起头来看了看。
怎么这么多人往他家的粥棚走来呢?
他正好奇呢,王徵已经走上去激动的拱手道:“文和兄,多年未见,一向可好?”
这是?
刘应魁仔细看了看,脸上顿时露出一丝惊喜之色,他激动的走上前来,把这王徵的胳膊道:“原来是良甫啊,年前恩师来信还提到你呢,你不是在京城任职吗,怎么跑这里来了?”
猛然间,他好像又意识到什么,连忙拱手道:“哎呀,都忘了,你都是正四品的少詹事了,王大人,失礼失礼。”
王徵不由把着他的胳膊笑道:“文和兄,你开什么玩笑呢,什么失礼不失礼的,你还早比我高中举人呢,那时候我不是天天都在失礼?”
唉,这科举之途真是难于上青天啊!
刘应魁闻言,不由感慨道:“还是良甫贤弟天资聪慧,早早就金榜题名了,为兄惭愧,这辈子就是个举人到头了。”
王徵和刘应魁正叙旧呢,泰昌却是趁机走到正在施粥的大锅旁,伸头往里一看。
这一看,他脸色顿时黑了下来。
小米好像比大米便宜吧,这锅里的稀饭竟然清澈的能数出里面小米的粒数来,喝了顶饿吗?
他再抬头一看排队领稀饭的灾民,那一个个都饿得面黄肌瘦了,寒风中他们是冻得瑟瑟发抖,眼睛里也尽是死灰之色。
这些贪官污吏到底贪了多少?
这排队的数百人恐怕都吃不到十斤小米吧!
他忍不住恼怒道:“怎么就放这么点小米?”
呃,这谁啊?
刘应魁闻言,不由满脸不解的看向王徵。
王徵连忙解释道:“这是小弟在京里的知交好友,专门来查看西北灾情的。”
哦,京里的知交好友,那肯定是个官。
不过,看这年纪,应该不是个大官。
唉,年轻气盛啊!
刘应魁想了想,随即无奈叹息道:“唉,这位贤弟,我也没办法啊,家中钱粮实在有限,这饥民又络绎不绝,为了能坚持下去,让这些饥民能熬过这个冬天,我只有数着粒数煮了。”
这话什么意思?
泰昌闻言,不由诧异道:“文和兄,你意思这是你自己出钱粮在施粥?”
你竟然敢叫皇上贤弟!
皇上,您还叫文和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