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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儿听了甜甜地笑了,带着一阵幽香随许清进了书房,等丫环上好茶,许清靠在太师椅上含笑问道:“水儿,你怎么一个人来了?”
水儿梨窝浅笑,一双美目也不避他,脉脉地看着他答道:“听说夏宁侯到了扬州,奴家挂念,不顾卑贱之身,赶过来只为能见侯爷一面,愿侯爷能怜奴家一片痴心。”
许清瞪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道:“水儿,你再这般阴阳怪气的,休怪我不客气,是苏言道把你请过来的吧,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
水儿手撑着香腮轻笑了起来,双眸尤自凝视着他答道:“侯爷英明,这次是苏经略把奴家请过来的没错,可是奴家也确实挂念侯爷,若换了他人,管他谁请,奴家才不会来呢。”
水儿说的或许是真的,她们作卖艺不卖身的艺妓,象李清阳原来那样,请上花船献些歌舞,陪喝些水酒不难,但象现在这样,请她一个人来私宅相会那自是不行的。
“水儿,近来还好吗?”许清的语气跟平常的故人聊天没什么分别。
水儿脉脉看着他不做声,只是螓首轻轻点了点,许清倒被看得有点尴尬,桌上的茶香弥漫开来,却掩盖不了她身上的兰香,门外的花草在风里轻轻摇曳着,正如诗中描写的那样,秋到江南草未凋。
水儿看着他一头湿发,还不时滴下水珠,站起来正色地说道:“侯爷,让奴家帮你梳一回发髻好吗?”
许清一怔,看着她眼中流露出郑重的神色,一时不知怎么拒绝,水儿不等他答复,盈盈起身转到他背后,先把他的重新头发打散,再抽出丝巾柔柔擦拭发上的水渍,最后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把小木梳,仔细地帮他梳起发髻来,动作温柔得如三月的东风拂过。
一个发髻水儿梳了很久,但总有梳完的时候,最后许清听她在身后轻轻叹道:“京里的那位红菱姑娘,真幸福!”
许清干咳了两声,呵呵笑道:“水儿这手可真巧,这发髻梳得比我家小颜好多了。”
“巧吗?再巧水儿也只能为侯爷梳这一回发了。”
“水儿,水儿,瞧你说的,哪来这么多伤感,俗话说得好,人生一世,草木一秋…。。这眼睛一闭,再一张就是一天,这眼睛一闭,不张……呃,我要说什么来着?”
“噗!”
水儿失声而笑,咬着红唇转回他对面的椅子坐下来,俏生生的给他翻了个白眼,说道:“侯爷又来了,这感觉跟当初你对梁玉姑娘,怎么有点象呢?”
这下许清真被噎着了,当初他本是想借水儿来避免和梁玉单独相处,这种插浑打岔的手法还真差不多,这下被水儿抓住痛脚了。他再次干咳两声,张口说道:“水儿,我……哪个,我新作了一首诗,水儿要不要听听?”
“侯爷大作,奴家自然要洗耳恭听了!”
“侯爷大作?听着怎么这么别扭!水儿啊,你也别叫什么侯爷了,还在象原来那样的好,我家小颜那丫头说了,一叫我侯爷就会想起猴子!”
“噗!”
这回水儿直接双手抱头趴在桌子上,不顾形象的大笑起来。好一会才止住笑,理了理头上的发钗,嗔了他一眼说道:“好了,许大人,您就别作怪了,还是快把您的新作念来听听。”
许清端茶就唇,轻汲一口说道:“好吧,水儿你听着,为虑多情毁梵行,入山又恐别倾城。世间安得两全计,不负如来不负卿。”
水儿听了默默地看了他,眼中浮起淡淡的水雾,门外一缕风来,轻轻掀动桌上的书页,除此之外,房中变得落针可闻。
许清正担心弄巧成拙,过了一会儿,水儿却突然轻笑道:“许大人,记得当初你说白蛇传时,把法海和尚说成那样,从中可以看出许大人是不信佛的,如今怎么突然变成了一个痴僧了?”
“佛曰,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许大人放下屠刀了吗?如今扬州城里的稚童,无不在传唱一首歌谣呢!”
“什么歌谣?”
“夏宁侯,夏宁侯,一战定渭州,二战定高邮!夏军惊破胆,王伦被砍头!”
“这是哪个家伙吃饱了撑着,瞎编出来的?”
许大官人怒了,涨红的脸上布满了青筋,那模样就算成了佛,估计是怒目金刚之流!
水儿掩嘴直笑,许清点泄气地说道:“水儿,记住哦,本官是文官,本官是地地道道的文官!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对了,水儿你回去就这么传唱,夏宁侯,夏宁侯,听了打雷吓一夜,见只老鼠跑十里,踩了蚂蚁直念佛,平生向来不杀鸡!”
被许清一翻胡扯,水儿方才的那丝幽怨不复存在,直到苏言道派车来接去晚宴,水儿在车上还笑得抱着肚子抹眼泪,最后有些小无赖的趴到许清肩上,就再也不起来,许清无奈,只好任她靠着。直到望江楼前,她才起来整理身上的衣饰。
许清下车后发现,扬州够分量的官儿估计全到了,就连于子曾也在楼下迎接他这位‘钦差大臣’,水儿似乎早知道是这场面,没有同下车。
苏言道热情洋溢的把他迎进楼中,许清留意了一下,没看到李清阳这位‘楼主’,或许是不在扬州,或许是不够分量出现。
苏言道朗声笑道:“本官听说,这望江楼的楹联还是巡察使亲题的,春风阆苑三千客,明月扬州第一楼。真乃千古绝唱也!本官特意在这望江楼中置宴,就是希望巡察使能有宾至如归的感觉,巡察使,请!”
许清含笑拱手作揖,随着众人上到二楼,同桌之中,还有扬州知府刘少堂,提刑司领司事林忆德,新任的转运使杨浦隆等十来名官员。对这位接替伍志高的转运使,许清不免多看了两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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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零八章 废物利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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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零八章 废物利用
烟笼寒水月笼纱,
一曲清箫到天涯。
犹记当时长亭晚,
夕照梨窝两飞霞。
在苏言道等人一片叫好声中,青玉的箫声一颤,那香腮边真的飞起了一抹轻霞,显得尤为娇美,或许她也想起当日长亭相送的情景了吧。窗外寒月大江两澹然,江风带着箫声悠悠扬扬的飘散。为了回避苏言道等人言语上的试探,席间许清更多的是和两个美人点染旧事,并把话题引到诗词歌赋上去。
四书五经他翻了不少,加上身后有苏东坡等一大群顶级团队在支撑,只要不是细究经学,论几句诗词他倒不怵,吹箫的青玉腮边是红了,可身边坐着的水儿眼眸却白了。她自从和青玉进厅来,给大家献了一支舞后,就一直腻在许清身边斟茶倒酒,许清眼光才碰到哪碟菜,她已轻盈的给夹到了碗中。
此刻听了许清给青玉作的诗,水儿有些不依了,当日到长亭相送,还是她带头去的,许清在她面前扮起了两难的梵僧,给青玉作的诗却似旧情绵绵般。
奈何许清却在和苏言道他们谦虚着:“本官胡凑的几句歪诗,不过为博佳人一笑,当不得众位大人夸奖,我听说苏经略的诗词才是冠绝一时,今日适逢其会,还望苏经略赐教啊!”
“巡察使说笑了,有巡察使珠玉在前,我等再班门弄斧那就太不自量力了。”苏言道有些无奈,此刻他们哪里还有心思作诗,他把水儿请到别院,再安排这样的歌舞晚宴,无不是想得许清一句好话,如今众人言语上试探了许久,许清却似浑然不觉一般,只谈风月诗词。
扬州知府刘少堂也在一边帮着敲边鼓道:“苏经略说的是,巡察使大才,也只有晏相和范参政他们堪与论诗词,巡察使允文允武,与范参政同在渭州大败李元昊,功劳赫赫,复与韩枢密一起策论军改,开合纵横,如今更是大兴农桑,简在帝心,桩桩件件皆令我等仰慕万分啊!”
刘少堂倒是知趣,没有直接点出晏殊和许清翁婿的关系。许清也不否认,与晏楠的这桩婚约,在朝堂之上给了他极大的便利,但若在这等场合点出来,许清不免有靠裙带关系往上爬之嫌,这些官场老油条自是不会犯这样的错误。
有了刘少堂一番铺垫,苏言道顺势接口道:“与巡察使比自来,我等惭愧啊,王伦逆贼南下海州,海州知州不战而降,安抚使衙门接报迅速行文涟水军、高邮军,可恨这两军知军敷衍塞责,畏战不前,以到王伦能连陷数州,在请调朝廷大军未到之前,只得由于提刑领几百衙役出战,幸得巡察使千里驰援,一举将王伦这伙逆贼一网打尽。此次向朝廷报功,我等一定要将巡察使救百姓于水火之大功,尽报朝廷……”
所谓花花轿子众人抬,苏言道这是投之以桃,望自己报之以李啊!
许清含笑说道;“各位厚爱,本官心领了,只是陛下这次派我出京,是巡视地方水利工程进展,王伦只是一跳梁小丑,我如今虽然平了王伦,却误了巡察水利工程事宜,说来这是本末倒置了,若陛下不怪罪,已是万幸,怎敢再居功?”
“巡察使此言差矣,王伦为祸甚烈,连破数州,且黄袍加身,弄得几路百姓人心浮动,若不及时平定,后果不堪设想,巡察使千里平乱,怎么能说没有大功呢?”苏言道一见许清有推辞之意,哪里肯罢休。
席中于子曾很少发言,酒倒是喝了不少,许清猜想,或许他来参加这场接风宴之前,未必知道苏言道他们打的是什么主意,对这位性格刚烈的提刑使,许清还是很有好感的。
大宋现在的地方官员尸位素餐的固然多,好官也有不少,王伦之所以能轻易夺取数州,除了一部分文官贪生怕死之外,更主要的是内地驻军的糜烂。若是平时无事,大宋这架马车还能按原来的惯性走下去,一但乱起,种种弊端就尖锐的突显出来。
许清抛开这些思绪,举起酒杯与各人干了一杯,说道:“如今举国皆在大兴水利,而淮南东路因王伦作乱,水利工程滞后下来,淮南东路是我大宋重要的产粮地,本官对此是忧心忡忡啊,大兴水利这一举措是本官向陛下提议,朝廷也因此投入了大量人力财力,若这一举措未竞全功,本官则愧对陛下的信任啊!”
苏言道等人私下交换了一个眼色,终于知道许清想要什么了,他举起酒杯哈哈说道:“国以民为本,民以食为天,巡察使忧国忧民,我等钦佩万分,巡察使但请放心,王伦之乱已平,明日我等就将兴修水利事宜安排下去,包括下官在内,路治及州府官员将全部下到工程一线监督,以最大的努力争取把水利工程完成好。”
“好!好!好!本官将坐等各位做出佳绩,相信陛下听了也会欣慰不已的。”许清笑得很灿烂,水儿在一旁看着如饮纯酒。
许清要的就是这种结果,整治官场不是一朝一夕一事情,但水利事宜绝不容再拖沓,这些人为了保住官位,相信接下来或许会爆发出极大的潜能,保不准淮南东路的水利工程是完成得最好的,谁说来着,浪费是可耻的,许清现在要做的就是,把这些人的剩余价值压榨出来,至于挥刀的事,还是由范仲淹来吧,相信老范手早痒了。
得了许清这样的话,宴席上的气氛才算真的活跃起来,苏言道等的拧着的眉头放松了不少,一场晚宴吃得主客尽欢而散,许清从望江楼独自坐车回别院,天气已近二更,扬州的街市依旧人流不息,笙歌频传,王伦作乱虽然让扬州人心有些惶然,但一切已成过去,人们又可以高枕无忧,享受他们眼中的太平盛世了。
车窗外清冷的月光如霜似雪,洒在街边小河里,波心澹荡,临水的人家灯火未息,透过宁静的轩窗映到河面上,却和天上的月光一起,被时而滑过的乌蓬船荡碎。
船头也都有红色的灯笼,既是用来照路,也是作为防撞灯使用,避免被对面转出来的船儿撞着。轻轻的撸声从石拱桥下穿过,不用担心惊扰了伊人清梦。
而许清觉得,自己哒哒的马蹄声和这宁静的水乡有些格格不入,仿佛一个满身是血,杀气腾腾的人误入到了世外桃源,也许除了桨撸声外,马蹄声本就不属于这片宁静的水乡。
许清一个人靠在车窗边,想起临别之时水儿满脸的幽怨,他不禁有些无奈,首先这次是苏言道请她过来,许清自是不愿她同回别院,没必要领苏言道这份人情,若不是为了尽快把淮南东路的水利工程抓起来,今夜的宴席他都不会参加。
水儿的心思他懂,如此一位国色天香的美人儿,作为男人,让许清装作视而不见,他自问做不到,但如今正是百事冗沓之时,他不想再去招惹感情之事,一切顺其自然吧,惹是水儿注定和自己有缘,将来自见分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