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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先有个婢女给我提了个食盒来。
“姑娘吃好了?”她等我吃完,端了杯茶进来,一边把碗碟再收进食盒里,“姑娘要是闷了,就去我们姑娘屋里坐一坐玩一会儿。”
我捧着茶杯闻茶香,这可是好茶,看着清亮,浅浅尝一口,茶汤很醇、很柔。
“我们庄上有两位姑娘,就住您东边的院子。”
话没说完,外头就有个脆脆的声音问:“咦?齐姑娘睡醒啦?”
到底有多少人知道我下午像猪一样贪懒贪觉了?
小厮说:“二姑娘来了。”
二姑娘七八岁的样子,皮肤白皙,眼睛圆圆的,端着一个小盒子推门进来。
“哎呀,你吃过了,我还带了点心来呢。”
她倒不见外,把盒子放桌上,掀开盒盖,里面整齐地码着两样点心,一股芝麻糖的香气在屋里弥漫开来。
我冲她笑笑:“谢谢。”伸手从盒子里取了一块芝麻糖吃。
这位二姑娘圆圆的脸儿,像个苹果似的,嘴巴大些,眼睛小些,脑门大了些,下巴小了些,不过看起来很是可爱。她笑眯眯地说:“我下午就过来一次了,看你正睡得香呢,所以也没吵你。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几岁啦?”
“我叫齐笙,五岁多了。二姑娘你呢?”
“我九岁半,我叫雷芳。”
我客气了一下:“雷芳姐姐。”
这位二姑娘落落大方,说话爽利,又爱笑,我倒是蛮喜欢她的,有些一见如故的感觉。
“你是纪前辈的徒孙吗?那你的师傅就是白宛夫人了?”
“嗯。”
“白宛夫人是不是相貌很美?”
我想了想,认真地描述了一下:“我见过的人里面,我师傅是做好看的。”
这可是实话,这辈子我见过的人里,白宛夫人是最漂亮的一个。
“唉,可惜我没见过。上次他们来时是三年前啦,我那会儿正好去了舅舅家,等我回来纪前辈和白宛夫人已经走啦,错过了。”
“嗯,我师傅是挺漂亮的。”我想了想,从案上抽了张白纸,提笔蘸墨,在纸上绘了个简单的人形,只有墨线,但是大体轮廓就是白宛夫人的形貌。
“哎呀,你还会画画儿,真了不得,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可什么也不会。”她捧着纸细细看:“这就是白宛夫人?可真是个美人儿啊。怪不得……”
她说了半句不说了,我有点好奇:“怪不得什么啊?”
她看看外头,凑近了我小声说:“我听说喜欢白宛夫人的人可多呢,但她一个都看不上,不肯嫁。对了,你这图画得真好,赶明儿帮我也画一张。”
呃,糟……原来的齐笙学没学过画画?这个……咳,可别露了马脚。
她笑了:“对了,你还没见过我姐姐吧?我领你去,我姐姐长得可比我好看,她也肯定会喜欢你。”真是急性子,说风就是雨。
我有点无奈,不过既然在人家家里,也就客随主便吧。
我被她扯着朝前赶,几乎脚不沾地,这雷姑娘年纪不大,可是力气实在大得恐怖,她一只手拉着我跑,我觉得手腕上跟上了个铁箍似的,我和她相比瘦小得多,可这手劲而实在是不容小觑。
远远地能看见高出有一个亭子,灯火隐约。雷芳跑得极快,不过转眼间的功夫就到了亭子下头,半山亭一半在山岩上,一半悬空在水上,还没进去,我就闻到一股清冽的酒香。
“爷爷!”
雷芳终于松开了我的手,踩着石阶上了亭子。我也只能跟在后头走了过去。雷庄主笑呵呵的,脸比白天还红。我师公一袭白袍,只是眼睛显得比白天亮了一些深了一些,倒看不出来喝了酒。一旁侍立的是个相貌秀美的女孩,比雷芳大两三岁,不用猜也知道她一定是雷芳的姐姐。
“你这丫头毛毛撞撞的,还不快见过纪前辈?”
雷芳在长辈面前多少规矩了些,朝我师公马马虎虎地行了个礼。
雷庄主对我家师公说:“纪兄见笑,这俩丫头自小没娘,让我给惯得不成样子,哈哈,可没有你家徒孙这么乖巧。”
师公指着身旁的圆凳对我说:“坐。”
雷大姑娘正和我坐对面,微微一笑,显得温婉和气,和雷芳那莽撞样子完全不同。
“齐笙姑娘,是白宛夫人的徒弟?”
我嘴里塞满东西,朝她点点头。等把嘴里的果子都咽下去,答了句:“是啊。”
雷芳抢着说:“姐姐,小笙她还会画画,刚才我说我没见过白宛夫人,她就画了白宛夫人的肖像给我看。你要不要看?”
她嘴上问着要不要,但已经从怀里取出卷叠的画纸来。
雷大姑娘朝我笑笑:“想不到齐笙姑娘多才多艺。”
“雷姐姐喊我小笙吧,我哥哥姐姐都是这么喊我的。”
雷庄主插了一句:“正是,你们小姑娘家家的不用那么多客套,多多亲近才好。咦?这张画是画的白宛那丫头吗?给我瞧瞧。”
他抢在雷大姑娘之前把那张纸接了过去,展开来瞧,嘴里轻轻惊呼:“这……”
说了“这”一个字,就顿住了没再说。我仔细端详他的神情,可是从他的神情中又看不出什么端倪。
雷大姑娘探头去看,怔了一怔,轻声说:“白宛夫人果然是貌若仙子。”
雷庄主拈这胡子,没出声,默默地把画折起来,递回给雷芳。
过了半响,雷庄主许是觉着气氛沉闷,转而笑呵呵地又问我:“小笙学了多少法术了?”
我想了想,扳手指说:“五、六,嗯,七……”我转头看看师公,“师公,我记不清了。”
雷大姑娘也生出了兴趣:“都学了什么?”
雷芳更是兴致勃勃:“快快,使个好看的给我们瞧瞧。”
我还没开腔,我家那位师公冷冷的声音传过来:“幻术并非杂耍,不是让你们寻开心用的。”
我缩缩脖子,雷大姑娘很尴尬,雷芳还一脸纳闷:“为什么不能用来寻开心?”
我师公淡淡地扫了她一眼,怎么形容这一眼呢?现在虽然是夏天,可是这一眼有如极低吹来的寒风,在上者那种不怒自威的震慑力,连雷芳立刻偃旗息鼓老实下来。
我后来才察觉,正是大家翻看了白宛的画像之后,师公的心情才变坏的,平时他根本不会在意这种些微小事。
雷庄主这个老江湖出来打圆场:“你啊,对孩子别这么严苛。小孩子嘛,正是该玩该笑的时候。”接着他对雷家两姐妹说,“不早了,你们去睡吧,明儿别误了”
时辰起身。”
雷大姑娘和雷芳站起来应了,我也跟着起身。雷芳拉着我一只手,我心有余悸——刚才被她用力拉扯过的那只手还火辣辣地疼。我不着痕迹地把手抽出来,靠雷大姑娘近一些,甜甜地问:“雷姐姐,你叫什么?”
“啊,我叫雷芬。”
“哦,雷芬、雷芳,真好。”
前头有丫鬟挑着灯引路,雷芬柔声问我多大年纪,老家在哪儿,家里还有什么人。到了我的屋门口,我们就分了手。
没想到,我进屋刚脱了鞋上床,正要吹蜡烛,门就被砰砰地敲了两下:“小笙,你睡了吗?”
我有点无力,真想喊一声“我睡了,你走吧。”
只要晚那么一点点,我就把蜡烛吹灭了。
可是现在只能下床再去开门,雷芳一阵风似的卷进屋来,手里还拎着个枕头:“到了生地方怕不怕?嘿,我来陪你一块儿睡。”
我不怕,一点儿都不怕。
她已经跳上了床,一左一右把鞋踢掉,自顾自地把原来那个枕头挤到床里,自己躺了下来:“快快,上来睡。”
我慢慢腾腾走过去,先把蜡烛吹灭了,然后摸黑爬上床,;拉过被子搭在身上。我猜她就不是来睡觉的。我这边头刚挨着枕头,她就开始说话了。
“我可羡慕你啦,这么小年纪就能出远门。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离开过雷家庄方圆五十里呢。”
我嗯了一声。
“雷家庄里数我最小,连下人的孩子都没有比我再小的了,从来都只有我叫人哥哥姐姐的份,想不到今天也有人叫我姐姐。”
她的声音渐渐含糊起来,我却没有睡意。
窗子上糊着纱,风吹着外面的树叶沙沙地响。
我有点恍惚,一时间想不起自己是谁,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心底的茫然如潮水般涌上来,冲走白日喧嚣。
白天事情多时我可以不去想,可是每当夜深人静我就无法摆脱那个巨大的疑问。
我是谁?
在雷家庄的日子倒是很悠闲,有雷芳唧唧喳喳在耳边聒噪,日子过的倒是一点儿都不闷。我帮雷芬描了几幅花样子,还偷偷给雷芳演示了两回幻术看。
孩子之间的情谊比大人来得快,雷芳简直把我当成自家妹妹一样,口口声声地以姐姐自居。
“想不到你年纪不大,本事倒不小呢。这幻术当真有意思。我不能白看了你的,我也有礼物送你。”
我还以为雷芳的谢礼是吃喝玩乐的东西,可等她拿出来却让我吃了一惊。
她手里捧着灰棕色的木盒,得意扬扬地一甩头:“你猜这里头是什么?”
这我可猜不出来,雷二小姐不太按牌理出牌,“嘿嘿,这个对你可是大有用处的,瞧瞧。”她把盒盖一掀,又掀开里面的绸子布包裹,里面是一本旧书册。
“你可别不识货。”雷芳把我当小孩哄了,“这个就是讲幻术的,年前我家清理旧院子的书阁时找出来的,我觉得好玩儿就留下来了。你看看,肯定有用。”
“你怎么知道一定有用?”
雷芳不大满意的质疑她:“这书这么旧,一定是好书!”
旧书等于好书?我拿的时候小心翼翼,生怕把已经泛黄的书页一把捏坏了。可是摸到手里,那纸质却柔软之极,半点不像旧纸那样显得薄而脆。
不是纸,是绢。这是一本绢书。
雷芳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差不多就要在脑门上写上“期待”二字了。
我掀开第一页,上头写着一行字。
假作真时真亦假。
这几个字清秀端正,看起来是女子所写。白宛教我幻术时一上来就讲了这句话,当时我并无太多感触。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在这泛黄的绢册上再看到这句话的时候,却忽然感到莫名地悲凉。世事真假难辨,人心虚实莫测。
“喜欢吧?”雷芳一副献宝的样子,我仿佛看见一条毛茸茸的尾巴在她身后拼命摇。
“嗯,我喜欢!”我笑,紧紧攥着那册子,“谢谢你,芳姐姐。”
雷芳喜滋滋地说:“喜欢就好。”
我捧着那本册子,送走雷芳,觉得头微微地眩晕。
大概是天太热了。
我的手扣在那本册子上头,反复看着册子第一页上的字。
那几个字清秀端正,我的指尖跟着描摹了几遍,心里隐约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事情,但是,怎么也想不起来。我好像忽略了什么事儿,有一种奇异的久违感,越来越强烈。我就站在一扇门外面,可是无论如何都推不开那扇门。
屋里太闷,我把窗子推开,吹进来一阵热热的风,像是一张混沌的布,把人从头到脚裹了起来,一点不觉得凉快。屋里墙上挂着张画儿,画的就是窗子外面庭院里的景致,一草一木宛然可见,十分相像。
我一把将册子在掀开来,看着上面写的那句话。
背上涔涔地渗出汗来,我的手在抖,渐渐地,全身都跟着抖起来。
这上头的字,这上头的字……我抓过桌上的笔,就在纸上迅速地写下几个字:假作真时真亦假。
淋漓的墨迹那样鲜明,那一个个字仿佛要从纸上跳出来,告诉我一个被遗忘的秘密。一模一样的字迹,横、撇、转折……分毫不差。
那笔从指缝间掉了下来,落在纸上,啪的一声轻响,干净的纸面上被染上了一团溅开的黑墨。我把册子拿起来,对着纸上墨迹未干的那行字,反复地比对,反复地查看。没错,一样。
虽然一个年深日久绢质发黄墨迹深沉,一个刚刚写就还带着浓重的墨香。
这本册子,是谁的?难道是……我自己的?
脑子里乱糟糟的,像是有许多嘈杂的声音交织成一团,我理不出头绪。像是有什么危险的东西要挣脱思绪跳跃出来。我既渴盼,又觉得害怕。我一直拼命在寻找自己的从前,可是突然某一天,这么一本册子就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心像是要从胸膛里跳出来,我觉得太阳穴生生地疼,眼睛发胀。
我跌跌撞撞地扑向桌前,抓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用力太大,茶水溢到了桌上。我举起杯来喝了两大口,放了一会儿的茶水温沌中透着一股隐约的酸涩味。
不要慌,一定不要慌。我坐回床边,深吸了两口气,把册子先放在一旁,拿起那个盒子仔细察看。盒子很普通,上面没有花纹,没有字迹,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