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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觉得全身发冷。作为附体穿越者来说,这个身体终究还是以前的那个高千总的。而且那个家伙纯粹是个酒色之徒,把身体糟蹋得虚耗不堪。今日在刀光剑影的生死之间折腾了无数次,体力透支得极为厉害。而在战斗之中的一次突然虚脱,全身用不起一丝力气,让高旭心惊不已。如果不是一旁的徐玉扬拼死护卫,他这时也是死尸一具。
再说,就算体力透支到极处,也不至于发冷吧。身体的异状让高旭有点焦燥不安。
他需要安静。
高旭想倒地大睡,但那种铁与血的气息像兴奋剂一般让他无法呼吸。这是他第二次直面沙场上你死我活的撕杀。血战余生的庆幸马上被那从骨子里泛出来的疲惫消磨殆尽。这次活下来了,那下一次呢?
当邻近的乡民也不断地闻声而来时,高旭以局外人的眼光看着河滩上的江阴人欢呼雀跃地庆祝胜利。
小芸娘一身戎装,英气勃勃,正是她领着季从孝以及那个绰号蟑螂的何常近二千多江阴兵像骆驼上的最后一根稻草,压跨了清兵的战斗意志。小芸娘美丽而又张扬,她身为孙督师孙女的忠烈身份已是人人皆知。她像一朵鲜花,无数的绿叶团聚在她的身旁。以薛一刀为首的三百多关宁老兵已经只幸存百人,而这一百关宁老兵忠心耿耿地护卫着小芸娘这个故帅孙女。
这时高旭已经明了薛一刀之所以举义反正是因为小芸娘的缘故。想想也对,以薛一刀为首的北地老卒们,他们这些流落南方的亡命之徒,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地效忠于自己?而高旭之所以在沙洲上焚船死战,一是不想做逃兵,二是不想因为小芸娘的缘故而得到薛一刀给予的逃命机会。
再想想起这片土地的未来,高旭对于眼前的胜利却是没有一丝喜悦之情。从战略上来说,清朝入主中原的大势也成;从战术来说,就算歼灭了卞之虎的五千先锋营也无济于事,刘良佐的十万清营汉军马上就要兵临城下。以江阴弹丸之地,这些江阴人反抗剃发令,想要固地自守,中兴大明无疑于痴人说梦。
一个人是无法改变一个时代。高旭叹了一口气,拨下一根草叶,放在嘴里咀嚼,品尝着叶汁的苦涩。苦涩的叶汁似乎有宁神的作用,疲倦如潮,高旭闭上眼,舒服地躺在地上,缓缓地睡去。
又依稀回到自己的家门,按一下门铃,随后就听到房内急促的脚步声,然后清脆而又稚嫩的地喊着,爸爸回来了。接着他三岁的女儿打开门,扑进他的怀里。厨房的门口处露出妻子美丽的脸来,笑吟吟地端着香气四溢的饭菜。没有刀光剑影,没有你死我活,只有温馨安逸,一家三口,其乐融融,这才是他的生活。
而如今,这只是他梦中的生活。。
※※※※※※※※※
小芸娘从众人的口里得知了舍桥之战的所有细节。芦苇地上的一把火全歼了卞之虎的一千伏兵,夺得了战场的主动;从河滩退守沙洲的数百步之遥,利用芦苇地的天然陷马坑,创下了以步制骑的逆转;随后的焚船明志,重新凝聚了临近崩分离析的军心。她一棒敲出来的英雄始终掌握着战场的转折点。
当小芸娘看着高旭默默地坐在上的树荫处,神情落寞地俯视着整个舍桥时,她心底泛起一丝说不清理不明的感觉。在三官殿到舍桥的路上,她巴不得飞到高旭的跟前。可一旦见到高旭后,高旭那种依旧冷然的态度又让小芸娘很受伤。但是小芸娘在欢场隐忍多年之后,一旦她把爷爷莫忘逐清志的遗训寄托在高旭身上,任高旭对自己如何敬而远之,她也要腻而近之。
听说要抓住一个男人,首先要抓住他的胃。小芸娘虽然一天一夜没有合眼了,但她还是在舍桥一间没有烧毁的民居里,为高旭做了几个小菜。然后来到已在沉睡之中的高旭的跟前,静待他的醒来。
高旭睡得就像一个孩子,嘴角时不时的泛起微笑。
他一定是梦到了什么开心的事。小芸娘抱着膝盖坐在他的旁边,怔怔地望高旭的脸。平生第一次,小芸娘如此细致入微地看着一个男人的脸。
直到夕阳西下的时候,高旭还没有醒来。
他的嘴角一直挂着微笑。到了后来,小芸娘觉得有点不对头了。那微笑从先前的柔和变得越来越僵硬,而且他的脸色也越发白得像纸。小芸娘推了推高旭,他却是毫无动静。一摸他的额头,入手却是一片冰凉。探探他的鼻息,却是气若游丝。
黄昏之时,山岗上归巢的倦鸟在呢喃着,在晚霞中休憩。突如其来的一声绝望的女子尖叫声,从山岗上升腾而来,惊起了一片归鸟,也响彻了整个舍桥。。。。。
薛一刀,徐玉扬,季从孝,何常一等人都赶到山岗,却见小芸娘扑在高旭的身上失态地痛哭着。没有人知道,这是小芸娘平生的第一次痛哭。
众人折腾了半天,却是寻不出病因。高旭身上虽然有数处创口,但不致命。不知什么原因,他只是气若游丝,脉动全无,心跳微不可觉。高旭如同活死人一般气息全无,而他嘴角的那一抹生硬的微笑却是分外让人觉得诡异。
因为力尽体虚,强烈的穿越后遗症第一次出现在高旭的身上。真所谓出来混,早迟是要还的。
天色已暗时,季从孝看着众人束手无策,道:“这舍桥已是一片焦土,还是先把高大哥送到城里,寻个郎中来看看。。”
小芸娘应道:“对,到城里,把江阴最好的郎中找来。”
薛一刀听罢,眉头一皱,江阴城是孤城一座,清军重兵来攻,这时入江阴城可真谓自陷绝地。对于这点,他与高旭都有着共识。兵器钱粮可以最大限度地支援江阴,但进入江阴城,不论是高旭,还是他自己,都没有这个打算。但如今高旭生死不知,薛一刀以一人之见也能违众意。
小芸娘抹干眼泪,让众人把高旭抬在马车上,在成千上万的乡兵护送下,押着一千多战马,卞之虎以及二千多清兵的首级,五百清兵俘虏,以及无数盔甲兵器之类的战利品向江阴城进发。
薛一刀抬头望着星空,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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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三章 江阴!江阴!(二)
第二三章
江阴,滨江近海,素有江海门户、锁航要塞之称,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好看的小说)春秋时期,吴国已在江阴“筑石室,为烽火之所”;南宋抗金名将韩世忠、岳飞移师在此屯守;签判赵良珂抗击蒙古水师,焚舟千余;明代中叶,为防倭增修江阴城垣,江阴成为坚固的江防要塞,使得小小江阴之城竟有近百门火炮防守。
江阴的气质是雄壮的,粗线条的,它没有秦滩河的靡靡之音,也没有江南之地所特有的温软之气,除了滚滚长江东逝水,还有不屈的民志。顺治二年的五月,南京不战而降,清廷以为天下鼎定,下剃发令。发冠重要,还是性命重要?江阴人找到了比性命更重要的东西,那就是一种族类的传承。就在大江南北发冠飘零之际,而江阴人却是杀了清廷派来的知县,首举“大明中兴”义旗,宣布头可断,发绝不可剃!
江阴,明伦堂。
作为江阴这座小小县城的典吏,自举义那日起,陈明遇就被江阴城民公推为首。很显然这是一份很烫手的差事,这也是一份无法推却的差事。陈明遇因为生性忠厚,平日行事仗义,在江阴城内威望颇高,但他不是那种杀伐果敢之人。从一个小小典吏突然成为一城之主,身上倏负大任,那种压力简直能压跨了他。从闰六月初江阴举义以来,二十多天的时间里,陈明遇似乎老了十几岁。
陈明遇坐在首座,下首坐着江阴城里大部分的头面人物:诸如训导冯厚敦,中书戚勋,贡生黄毓祺,富商程璧,孝廉夏维新、诸生许用和章经世。自从得到舍桥之战的捷报之后,整个江阴城又沸腾了。陈明遇也紧急召来大家议事。
“不管如何,那高旭也改变不了他已经剃发易服的事实。”
作为在场唯一与高旭有过会面的孝廉夏维新,是最有发言权的,只听他道:“就算那高旭有功,也只不过功过相抵。他既然有失节事实,难保将来再有失节之虑,以我之见,不宜把他迎入城内,更不可拜他为将。”
所谓千兵易得,一将难求,现在江阴缺得是知兵的主将之人。高旭举义数天就创了赫赫战绩,便有人向陈明遇提议请高旭入城主持军务。夏维新极为保守的意见深得一些老儒们的赞同,这些老儒皆是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物。
就在众人沉默不语的时候,却见富商程璧长身而起,道:“何谓功过相抵?那高旭剃发易服也不过是上个月底的事。就算他从常州运了大批清军的辎重,却是没有资敌,大半就运进了江阴城的库房。他支援大批钱粮,逼得江淮屠夫卞之虎自杀,献上数千清兵首级,把刘良佐的前锋军几乎一网打尽,这样的大功就因为他剃过发就抵消了?简直荒唐。”
程璧是江阴城内有名的富商,他在举义之初就捐了三万多金,前日又捐了十几万两,倾尽家财行举义之事。江阴城内的富户行商就是在他的影响之下,大举捐助钱粮,以资守城,所以,他的言语也极有份量。程璧顿了一下,又道:“大家可知道那高旭的来历?”
众人皆是望着程璧,很显然没有人知道。诸生许用对高旭的来历颇为兴趣,不由问道:“他是什么来历?”那许用是当日在明伦堂回答严令剃发的清朝知县“头可断,发决不可剃!”的首义者。
程璧是商人,商人对消息的打探是最不遗余力的。自从昨晚高旭一夜之间名扬江阴之后,程璧砸下大笔银子一日之内就摸清了高旭的底子。程璧惊诧于高旭半个月之内的生性大变,一个酒色之徒忽然变成仁义之人的确让人刮目相看。当打听了高旭是崇明大海商高老头之子后,程璧不由得哑然失笑。作为江南有名的典当商,程璧自然少不得与那个以海盗发家的小气得要命的高老头打交道,因为每年他都要替那高老头处理不少从海路弄来的赃物。
众人听了程璧细说了高旭的来历之后,夏维新冷哼一声,道:“其父曾是杀人越货的海盗,其子曾是剃发易服的鞑子,其父无仁,其子不义,此等之人,怎可赋以大任?”
许用听罢,摇头道:“夏兄之见,在下不敢苟同。且不说那其父如何,但对于那高旭高取义,我曾听乡人传说,他在舍桥沙洲上与清军对峙时,曾豪言江阴之地,一寸山河一寸血,江阴之民,十万百姓十万兵。既然能说得如此热血沸腾之言,再加上两日之内歼灭数千清兵,听其言,观其行,他必定是人如其名,取义之人也。”
程璧斜了夏维新一眼,又道:“你可知道那高旭的丈人是谁么?”
“谁?”
“沈廷扬沈大人。”
程璧语声一落,众人不禁吸了一口气。江阴距崇明不远,对于崇明也有一番了解。崇明沈氏是当地的大族,而沈延扬也是个名人。沈延扬是有名的海运专家,他曾在崇祯年间,被任命为国子监司业,受命把漕船改为长江兵船,并负责军事物资供应,深受崇祯的器重,在江南沿海地带也极有声望。
夏维新顿了顿,道:“那沈家怎么与高氏结亲?谁不知道那高老头是个小气古怪的大海盗?”
许用道:“这年头,只要在海上讨生活的,哪个不是海盗?游击将军郑芝龙当年还是东南沿海最大的海盗呢。”
程璧接言道:“南京城破之后,沈大人、淮安巡抚田仰、淮河镇总兵张士仪、淮海镇总兵张鹏翼各统率水陆军相继到达崇明岛,众人推戴义阳王(周定王橚七世孙)为监国,拥兵号称十万。如今江阴孤城一座,急需外援,而如今最大的外援就在崇明。”
众人听了点头称是。
程璧又道:“一直以来,高老头任着数代单传的独子在常州城里花天酒地,也不让高旭沾他的生意,一是海途凶险,二是就怕自己的家财让不通生意的儿子败光。高老头有商船百艘,实力不俗。只要我们把那高旭迎入江阴城内,高老头绝对不会眼睁睁看着儿子身陷危城。而且沈大人就算以前对自己的女婿有什么意见,但高旭这次取得如此的骄人战绩,早已是非吴下阿蒙,必定声名大振,有此佳婿,沈大人必定倚为臂膀,更不会见死不救,他必定向义阳王进言提兵来救。”
陈明遇听罢,拍案道:“有理。”
就在众人定下无论如何也要把高旭这个救星迎入江阴的决议之后,却见季从孝风一般地冲进明伦堂内,气喘吁吁对着陈明遇嚷道:“陈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