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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破人亡。大人今日脱身之后,江阴不可久留,应立即到三官殿带着小芸儿离开。她是孙督师唯一的血脉了。我们这些孙督师帐下的昔日老卒都视她为女。属下可以为她粉身碎骨,但属下身上积疾过深,最多只能苟活数载,要照顾她也是有心无力。而且属下看得出小芸儿对大人有意。她生命运多舛,请大人莫要辜负她的一片情意。”
高旭听罢,仰起头,闭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吸到鼻子里尽是血腥气、火药味以及芦苇滩火攻时留下的焚尸时的焦臭。这是三百年前的空气啊。高旭心里问了自己一句:这三百年前的空气还想呼吸下去么?
高旭睁开眼,看着薛一刀期望的眼神,问道:“船在哪边?”
薛一刀听他问船的下落,知道他答应了,心里松了一口气。这高千总自撞破头后性情大变,让人欣慰的是,他变得让人刮目相看,也变得能让自己追随的地步。这天下虽然崩分离析了,但以这高千总性格的沉稳,临场的随机应变,相信他身在乱世,也能护得小芸儿一生周全。薛一刀道:“船就在沙洲的南边。为了避免惊动那些乡兵,属下让人护送大人以视察地形的名义前去,随后即可渡河。”
薛一刀说罢,立即点了二十个多年来从北而南流落来的老兄弟,交待了一番,让他们护送着高旭离开。临走之前,薛一刀向高旭跪拜道:“小芸儿就拜托了大人了。”
高旭扶着薛一刀起身,道:“薛大哥请起。”
高旭没有再多言,只是看了一下河滩上蓄势待发的清兵,深思一下,转头而去。
徐玉扬坐在沙洲上,正一口一口地喝着酒壶里酒。他生性豪爽,好酒,端的是条快意恩仇的汉子。只是他在村里没有寻到妻子的下落,心里担忧之极,意志不免消沉,所以又摸出怀里的酒喝上几口麻醉自己。他看着高旭在几十个高字营的兵士簇拥下向沙洲南岸匆匆而去时,不由不屑地哼了一声。徐玉扬知道南岸有几条渔船,看这高旭的去意大概要渡船而走。徐玉扬心里叹了一声,暗道:“我看走眼了,想不到他是这等胆小怕死之辈。”
那些舍桥乡兵见高旭领着数十人走向沙洲的另一头,不免奇怪,有几个想随高旭去看个究竟,却被薛一刀喝回来,要这五百舍桥乡兵列阵迎敌。有数个水性好的乡兵见清兵攻势在即,怯于应战,为了活命,仗着水性竟是跳入河中随波逐流而逃。薛一刀见了,马上安排人立在沙洲岸边,举起鸟枪对着游水而逃的乡兵,大声道:“放!”薛一刀的话声一落,鸟枪一响,那水里的乡兵顿时血流如注,立马死了。
看着薛一刀扭曲得吓人的刀疤,一只独眼射着森然的如同野兽一般噬人的光时,乡兵们不由得胆寒。有乡兵战战兢兢向薛一刀抗议道:“你怎么能杀自己人?!”
薛一刀森然道:“战地军令,临阵脱逃者死!”
这薛一刀虽然说得有理,但这死的人都是在场舍桥人的乡里乡亲,大都沾亲带故的。而且乡兵又没有经过训练,本就是对军纪观念淡薄,那几个水性好的想走,也情有可原,谁不想活着?哪知他们没死在清兵的刀下,却死在这薛一刀的枪下。这个薛一刀不近人情,在三官殿的时候就阻止他们回村营救,刚刚在河滩上砍伤了几人,现在又枪杀了数人,当他们舍桥人好欺负啊。薛一刀的杀伐果断激起了舍桥乡兵的众怒。
徐玉扬猛地把酒壶摔在地上,倏地立起身来。
酒壶与碎石的撞击声响彻了全场,传到薛一刀耳朵里,他转过头,对徐玉扬的怒目而视只是视为无物,道:“临阵汹酒者,打三十军棍!”
对于徐玉扬,薛一刀不可能说打就打,只不过是吓唬这些乡兵而已。只是那些北地老卒却本来有点看不起这些乡兵,听了薛一刀的话,竟然当真,有几个当即想走上前去把徐玉扬按到在地。徐玉扬在舍桥极有威望,舍桥乡兵都奉他为首。他们见白巾兵要拿徐玉扬,更是怒目以对,人人挡在徐玉扬身前,与薛一刀的人马对峙着。
徐玉扬一把推开挡在身前的乡兵,瞪着薛一刀怒道:“谁敢拿我!”其神情极为豪迈。他当初敢一人当桥,使得二百清兵无法逾桥一步,端的就是这股豪气。
徐玉扬本就看着薛一刀不顺眼,他为人爱憎分明,喜欢结交英雄人物,对薛一刀这种拿着一张鬼一样的面孔到处吓人,而且身上总透着一股着死人一般的阴阳怪气的家伙,徐玉扬向来是深恶痛绝的。在三官殿的大营口处,徐玉扬就与薛一刀起了争执,那时还有高旭调和,但这时高旭不在,就算高旭再来,高旭的临阵脱逃在徐玉扬心中的观感一落千丈,也没有调和的威望了。
河滩上的卞之虎一直在察看沙洲上的情况,现在看到白巾军与舍桥乡兵窝里斗,不由大喜。他马上下令清兵停止冲锋,但保持蓄势待发的压力,让这白巾军和乡兵斗个两败俱伤,好让他来渔翁得利。
徐玉扬的性子火烈,而薛一刀的脾气却是阴冷,两者相克,互相消融,倒一时之间起不了冲突。不论是徐玉扬还是薛一刀都知道,大敌当前,绝不能窝里斗,但双方为了一张脸面都骑虎难下。薛一刀转头看了一下河滩上的清军一下,又回头道:“汹酒之过,可以用十个清兵头颅相抵。”
徐玉扬哼了一声,道:“我们舍桥人不是你高字营的人马,是否曲直轮不到你说话。要说临阵脱逃,可不止我们舍桥人。刀瞎子,你的千总大人呢?”徐玉扬因为鄙薄高旭的逃跑,便与高字营划清了界线。
薛一刀沉言道:“高大人正在察看沙洲地形,呆会就回来。”
徐玉扬怒笑道:“这沙洲多大的地形,有什么好看的?我知道南边有几只渔船,我猜你们的高大人打算要到对岸去视察吧。”
徐玉扬话声一落,乡兵们一片哗然。高旭的离去对士气可是致命的打击。
舍桥桥头的突袭解围,三官殿的奇计夺营,芦苇滩的火攻,以及退陷马蹄以步制骑,这些行动为高旭竖立了有勇有谋的形象。乡兵们都把脱险的指望放在高旭身上,可如今高旭跑了,哪还有什么盼头?
薛一刀冷冷地看了徐玉扬一眼,暗想这个蛮汉的脑子里都是浆糊么?就算你知道事实,为了大局也不能说不出呀。现在到好,清兵阵兵河滩,现在没有开始攻击,摆明要隔岸观火,坐等渔利。如今所有人都知道高旭跑了,哪还有什么战志,这仗还怎么打?
有乡兵怒道:“刀瞎子,只许你们的千总跑,却不许我们乡兵跑,这是什么道理?!”
薛一刀不再与乡兵论理,事到如今,只有靠自己的三百关宁老卒撑场面了。这些乡兵反正是乌合之众,随他们去吧。三百关宁老卒都知道薛一刀的用心。对薛一刀以及这些老卒来说,毕竟跟随高旭的时日尚短,为了高旭的性命,他们没有到那种舍身相殉的地步,但孙督师却能。所以孙督师的孙女小芸儿也能。高旭能脱离绝地,那是托了小芸儿的福。
“谁说我跑了?”
一个声音静静地由远而近传来。
薛一刀听罢,脸色一冷,看了一下浅笑而回的高旭,又抬头看看沙洲的南岸,只见南岸的空中缓缓升起一柱浓烟。薛一刀顿时气得七窍生烟,恨不得一刀把高旭剁了。
这厮竟然把逃生的渔船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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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对峙沙洲
徐玉扬见了高旭悠哉游哉地走回来,他一把拨开人群,冲到高旭面前,不分由说就当胸击了高旭一拳。……/众人见罢面面相觑,乡兵们还没反应过来,但高字营的兵士一个劲儿的拥上前去要护住高旭时,却见徐玉扬就抱着高旭哈哈大笑道:“好兄弟,亏得为兄没有看错你。”
高旭知道徐玉扬的言下之意,也是笑道:“徐大哥的眼光一向不错。”
这也难怪,以徐玉扬那种直爽而又通透的脾气,对高旭那种临阵脱逃的鄙视来得快也去得快。高旭在意料之外地突然回来,让他的郁闷一扫而光,心情分外舒畅,真当如同一口喝了一坛烈酒那般痛快淋漓。
一旁冷目第十八章对峙沙洲以对的薛一刀只是紧抓着刀柄,强自压抑着心底升腾的怒火。更让他抓狂的是,高旭竟然焚烧了渔船,绝了所有的退路。这个高旭不知死活,要做英雄,那也没有什么,可是大家都战死在沙洲,那小芸儿怎么办?自己死了如何面对孙督师的在天之灵?
薛一刀那因为愤怒而使得长长的刀疤像蛇一般扭曲的脸容,看在高旭的眼里,也忍不住有点触目惊心。而且那些三百北地老卒也是不满地看着高旭,因为他辜负了老卒们与薛一刀一样的期望。如果今日死在这沙洲,不过是全了高旭在峡谷处倡义的一点虚名而已,而没有任何的实际意义。
卞之虎见高旭回来之后,舍桥乡兵一阵欢呼雀跃,对方的士气竟是峰回路转,不由暗悔错失了刚才乡兵和白巾兵冲突的机会。原来,那个年轻人是这支人马的灵魂人物。卞之虎细细地打量着他,一边问着左右道:“谁认识这个人?”
一旁有个随军幕僚道:“将军,我认得他。他是崇明人,姓高名旭,字取义。他的父亲高成仁,人称高老头第十八章对峙沙洲,是崇明有名的海商。这高旭仗着厚实的家资,日日在常州城里花天酒地。上个月底他在新上任的宗知府的手下谋得一点差事。这个月初时,宗知府筹粮劳军,便招募一千辎兵护送。这个高旭便成了这辎重营的千总。不知何缘故,这些辎兵竟是断了辫子,头裹白巾,似乎为大明戴孝之意,以行反清复明之志。”
“反清复明?”卞之虎不由自嘲一笑,摸摸自己光溜溜的脑门,道:“这大明如果真的能扶得上墙,我们也不用剃发易服了。”
那幕僚又道:“如今我大清犹如旭日东升,兵锋所向势如破竹,大明已是彻底地亡了。这高取义在这个节骨眼上搞什么反清复明,岂不是痴人说梦?”
“我大清?”卞之虎又摸了一个光秃秃的头顶,捏了一下头顶处金钱鼠尾的辫子,猛地把那幕僚踢翻在地,一边狠狠地踩了他几脚。这个卞之虎喜怒无常,这可怜的幕僚不知哪里得罪了他,只得装着孙子受了。这幕僚却不知道卞之虎对头顶难看得要命的金钱鼠尾也分外不爽。这个时期,清廷剃发令初下,而卞之虎随着南明江南四镇之一的刘良佐新降,迫于清兵的威势而剃发。他对大清的认同感还没有达到这幕僚的程度,听到这幕僚口里的“我大清”不由得无名火勃发而起。
高旭站在一个高起的沙堆上,举起头默默地看了东边那艳丽的朝霞,闭上眼,深深地呼吸了一下,睁眼,低头,看着在场的所有人,不论是舍桥的乡兵,还是薛一刀为首的北地老卒,缓缓地待他们安静下来,所有视线焦点投在自己的身上之后,然后大声道:“几天前,我剃头匠的屠刀下救了一个扬州书生。他又酸又迂,大家都叫他酸菜。他老说扬州十日,八十万人都死在清兵的屠城之下,不差他一个。他总是寻着死的机会。我告诉他,不要死。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高旭的声音响彻了全场,也透过芦苇滩传到河滩上清军的耳朵里。那个被卞之虎折腾得像烂泥一般的幕僚听罢,翻身而起,又对卞之虎道:“将军,现在当马上发起冲锋,不能让那高旭说下去鼓动军心。这白巾兵和乡兵的军心一聚,他们如果背水一战,到时拼得鱼死网破,大大不妙啊。”
卞之虎听罢,没有采纳幕僚的建议,反而又把他踢翻在地,怒道:“任他怎么鼓动也不过是一千多的乌合之众,怕他个鸟!我偏要听他狗嘴里吐出什么象牙来。”
幕僚苦着脸,暗叹一声竖子不足与谋,趴在地上装死,这头病猫他可不侍候了。
卞之虎听着那高旭又道:“可是酸菜一直问我,希望在哪里?说句实话,我也不知道希望在哪里,我只知道希望等我们去寻找,等着我们用热血去铸就。但是酸菜却是等不及了。他举着火把站在装满火药的辎车上,他说只要他炸了这一车的火药,这天下就多了一车的安宁。他真的炸了。他在临时之际,他没有问我希望在哪里,却是告诉了我希望从哪里开始?”
卞之虎正听得入神,却闻高旭突然住嘴,只是沉着脸凝望全场,不由隔着几百步的芦苇滩,大声问道:“那酸菜怎么说?”
高旭听了卞之虎的搭讪,本来打算鼓动已方军心的,这时便转向打击清兵的士气。他看着卞之虎,大声道:“酸菜说希望从头开始!”高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