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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到外围,赤裸裸的打不过就跑的海盗风格。
如果不把这个缺口堵住,高旭满打满算以为可以坚守三个月的江阴城说不定就在眼下沦陷。右卫队的海盗们指望不了,还有左卫战队一百多人,还有他高旭。到了这个时候,高旭再不管什么体力虚脱的顾忌,他抽出腰刀便向那个在城头咆哮如雷的尼尔泰冲去。
作为左卫队长,徐鸿永远都挡在高旭的身前。徐鸿领着左卫战队的一百多条汉子一个劲的把高旭护在身后,与那爬上城头的十几个清兵舍生忘死地肉搏着。以单兵素质来说,成立不过数日的战卫队亲卫自然不是身经百战的八旗兵的敌手,但架不住人数十倍于敌人。而且这个时候拼的就是死志,不管谁强谁弱,最终只是先死与后死而已。
左卫战队以双倍于敌方的代价围杀了登上城头的十几个清兵,到了最后,只余下那个困兽犹斗的尼尔泰。他背着城墙上,拼命护着云梯的登城点。以徐鸿为首的数十个战卫半圆形地围着他,数十把刀剑相向。但那尼尔泰全身上下披着重甲,刀剑砍在他身上,只是火星直溅,伤不得他分毫。
这个尼尔泰可谓是名副其实的悍将,颇有万夫莫敌之勇。只见任着战卫们砍在他身上的重甲上,而他手持双刀,一刀护已,一刀伤人,一时之间,众人竟然奈何不得。高旭本来以为这个满将身穿重甲,行动不便,难免体力不济,那知这个家伙像头蛮牛一样,越折腾他越来劲。
城下的清兵正在沿着那尼尔泰护在身后的云梯源源不断地往上爬,而这个满清蛮牛又一时之间宰不了他。这在高旭心急如焚的时候,突然一把钩镰刀贴着城墙从那尼尔泰的右侧悄悄地伸进来。那尼尔泰正与眼前高旭的战卫们酣战,料不到一把钩镰刀的弯刃从他头盔与胸甲的缝隙之间钻进,一把钩住他的脖子,使劲地往右边拉。
尼尔泰痛得狂吼一声,转眼望去,只见一个小男孩挤在城垛根下,正得意洋洋地望着自己。尼尔泰怒火中烧,他征战一生,杀敌无数,料不到着了一个孩童的暗算。他顺着钩镰刀的拉扯方向向右侧倒去,趁势向那个男孩砍去,一个亲卫举刀搁挡,竟被震裂了虎口,另外一个亲卫也被尼尔泰的一刀当胸洞穿。但这时,尼尔泰终于倒地,身穿重甲一旦倒地的话,想爬起来就不容易了,而且他的脖子被那男孩的钩镰刀刮得鲜血泉涌而下。
徐鸿见状,指使着几个亲卫强压着那尼尔泰的手脚,然后扯下他的头盔,一刀剁下。
尼都督的头颅滚落在那汤浪儿的脚下,他扔掉镰刀,开心地拿起首级,向众人叫道:“是我先钩住他的!是我先钩住他的!”
高旭见尼尔泰伏诛,松了一口气,正要上前夸奖那汤浪儿的时候,却见一支流矢从城下射来,箭头从汤浪儿的身后透胸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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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四章 血深不知处(四)
刘良佐摸着光秃秃的脑门,望着眼前这具被削得精光满身伤痕累累的无头尸,哑然良久。(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无弹窗广告)
他劳师动众数日,没有夺得江阴城的寸土之功,反而让奉诣来监军的尼都督阵亡于江阴城头。而且死得这般毫无勇士风范,犹如一条野狗一般被江阴兵剥光了盔甲扔到城下。那高旭大约知道这个尼都督身份的重要性,他以这个尼都督的遗身为诱,让刘良佐派遣人马到城根处来抢,而城上早就以檑石箭矢伺候,又折了千余清兵。最后,清兵顶着数重牛皮帐,挡住城上的箭矢,再把尼都督的无头尸抢了回去。
在黄昏时分,清兵久攻无果,再加上尼都督之死让清兵的士气大泄,刘良佐无奈收兵。回到大营,刘良佐对着尼都督的遗尸发着呆,心中琢磨着如何向南京的睿亲王呈报。一想起那睿亲王痛失爱将的雷霆之怒,刘良佐便有点发寒。最终想来想去,也是没有头绪。他的指间一直捏着那支从舍桥沙洲拾来的歇红色的毛,突然把血鹅毛插在那尼都督的断首的脖子上,看了一番,竟是怪异地一笑。
立在身旁的鲁无巧看罢,心中一阵没由来的悚然,暗想这大帅是不是急傻了?鲁无巧道:“大帅,唯今之计,先得把都督大人的头颅弄回来。不然,死无全尸,无法向亲王交待啊。”
刘良佐看了老狗才一眼,这不是费话么?怎么弄回来?这些江阴人都是茅房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一时之间又怎能破得了城?但来硬的无效,来软的如何?刘良佐道:“有书,今夜你去找那高旭,用银子去把都督的首级赎回来。”
鲁无巧满脸为难之色,道:“大帅,那高旭可不缺银子。”
刘良佐瞪了老狗才一眼,道:“想当日在黄田港要不是本帅放那小子一马,他真的能从黄田港全身而退,撤走数万乡民?”
鲁无巧心中暗道,这可不是大帅你的仁慈,那是看在高旭进献大笔买路钱的份上。老狗才见刘良佐怒火中烧,而自己却与那高旭有旧,刘大帅要泄火,必定殃及自己这条无辜的池鱼,只得应声道:“那是,那是。属下马上就去,马上就去。”
鲁无巧去后,刘良佐只是坐在大营中发呆。过了半个时辰,只见老狗才提着一个血淋淋的布袋进帐,眉飞色舞地道:“大帅,鲁某幸不辱命。那高旭真是仗义,一见到我这个故人来求,竟是半分银子都不要,立即把都督大人的头颅抛下城来。我担心大帅焦急,立马赶了回来。”
刘良佐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赞许地望了老狗才一眼,迫不及待地解开布袋,一眼望去,却是愣了愣,随后,刘良佐回身一个飞脚把老狗才踢出帐外,怒道:“他娘的故人,本帅要剁了你这个故人。”
布袋解开,却是一只血淋淋的狗头。
狗嘴里咬着一封勒索信。
闰六月底的那轮残月清冷地照射在江阴的城头。北门近处城墙上的砖石饱含了血流,皆是艳红得犹如春日里映山红的花瓣。
城头上下火把林立,通明一片。有的城民在城头为逝去的亲人哭泣,也有的乡兵为首战获胜的昂扬激荡所充斥,城里大大小小的酒肆搬来美酒佳肴,慰劳血战余生的守卒。
在城门之内的空地上,一边摆放数百上千的乡兵的遗体,死者的亲人在哀号;另一边却是一些幸存下来的伤员,江阴城里所有的郎中都在紧张地包扎伤口,那些药材店也是无私地拿出药品。
高旭戴着以前在常州城里就特制好的口罩和听诊器,拿着特制的手术刀,穿着白色医服,身为出色的外科医生,对于刀箭之类的外伤,高旭处理起来自然得心应手。他的一身扮装虽然看在乡民眼里觉得稀奇古怪,但高旭救死扶伤的成效众目共睹,人们也不足为怪了。
高旭走过一处角落,只见那个汤娘子趴在一张木板上,抱着那个昏迷不醒的儿子在嘤嘤地抽泣着,她边上也挨着一个小女孩,见到高旭走近,便扯扯汤娘子的衣袖。汤娘子抬起头,眼角瞄见高旭走到面前,赶紧抹了抹清泪,立了起来。
高旭看了这个汤娘子一眼,不得不说,这个少*妇人在任何情绪的支配下,她都是柔柔的,弱弱的,目光永远羞于正视目标,总带着一份惊鹿般的躲闪。而这份目光习惯性的躲闪在她那欲质天生的容貌和傲人的身段下,却变成一种让异性侧目的欲拒还迎。再加上现在这个汤娘子因为悲伤之下的无助,更让她那种不设防的欲质中平添一份楚楚可怜。这是个一边能让男人怜香惜玉之心顿起,另一边却又忍不住想纵情驰骋的女人。
高旭礼貌地向汤娘子母子点点头,上前检查汤浪儿的伤势。狙杀那尼尔泰,这个汤浪儿应记首功。那汤娘子见罢,一把扯住高旭,蚊声哀求道:“高将军,请你救救浪儿吧。”
那汤娘子绝望地哭泣着,又细言道:“你都能把我死而复生,怎么会救不了浪儿?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高旭只是苦笑一下,缓缓地推开汤娘子,又道:“你儿子不是溺水,而是极重的箭伤。能做的急救我都已做了,能否醒来,还要看他有没有坚强的求生意志。”
因为身为医生的缘故,每次战后,高旭对伤员的救治都不遗余力。这些从战场上幸存下来的老兵往往最有战斗力。但高旭现在的身份又不仅仅是医生,他还要统筹全局。他不能把所有的时间都用在救死扶伤上面,不管他是职业病发作,还是借机收买人心,医生之职他都只能适可而止。
陈明遇命人来请高旭到明伦堂议事,高旭语言苍白地劝慰了那汤娘子几句,在徐鸿一干战卫的护卫下向明伦堂走去。
高旭望了望身旁,对徐鸿问道:“见山,必达呢?”
作为左卫战队的队长,徐鸿从来不会忘记自己的职责,自入城之始,他几乎寸步不离地跟在高旭身后,保证他的安全。但右卫战队队长史战却一直敷衍了事,清兵退后,他便领着海盗们去万花楼潇洒了。因为今日起,万花楼的妓女们声明只要是守城勇士,她们就以身相许,绝不收钱。作为海盗,难得充一回英雄,怎么能放过这样的好事?史战自然领着兄弟们争先恐后齐赴万花楼。
徐鸿踌躇了一下,老实地应道:“右卫战队的亲卫都去了万花楼。”
高旭听罢,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哼了一声。
一到明伦堂,高旭先到偏厢看了看阎应元。阎应元虽然昏迷之中,但他的脸色明显好转,正如高旭估计的那样,只要二三天,他就能醒来。照理阎应元的除了几个大妈子,还有一个年轻女子。一看这个女子的容貌,高旭就猜测她大约是这阎应元的女儿。她长着一双单眼皮,眼睛细细的,长长的,看着高旭的眼神偶尔闪过一丝不明因由的光芒。她虽然算不上漂亮,但胜在有一股清丽逼人的气质。古人早嫁,看她的发型衣着,想必已是人妇。
伴在高旭一旁的陈明遇见高旭注意了女子一眼,但呵呵地笑道:“取义,这是阎侄女小玉。”
阎应元的伤势让高旭松了口气,对那清丽女子指点了一些护理所注意的地方,便与陈明遇一干人等来到大堂。这时,大堂外匆匆走入一个书生,提着一包药村就向阎应元的病房里赶,陈明遇呼住他:“正明,来与取义贤侄见个礼。”
陈明遇说罢,又回过头对高旭道:“这是小玉的夫婿,陆楷陆正明。”
那陆楷见了高旭,竟是有点局促,想必如今高旭的名头太大,而陆楷一介书生,不擅交际。高旭见了他手里的药包,道:“陆兄,膏药一日只需三贴,适量敷之。”
那陆楷唯唯诺诺地应了一下,转过身便进了偏厢。看在陈明遇眼里,暗叹这陆楷与高旭那种向来不卑不亢的气度相差得太远了。
今日首战告捷,众人皆是喜气洋洋。明伦堂上,陈明遇首座,左席坐着训导冯厚敦、贡生黄毓祺、戚勋、许用和夏维新等文人,右席则是坐着高旭、季从孝、武举人王公略以及汪把总等守城将领,另外则是一些江阴城里有名望的富绅和耆老。
对于接下去如何守城,众人七嘴八着地谈论着。有几个耆老与富绅们意见相左,竟是不分由说地争执起来。陈明遇虽说是主事一城,但他没有那种临危决断的性格,听公说觉得公有理,听婆说觉得婆有理,一时之间只能做个和事佬。
高旭只是坐在一旁多听少说。虽然高字营战绩不俗,高旭的声名日显,当初不仅支援了大批辎重钱粮,今日在城头他的亲卫队也算是中流砥柱,但身在这明伦堂,高旭一头的短发却是分外触目。在这个如火如荼反抗剃发令的时期,没有头发就没有发言权啊。
虽然高旭已深得江阴大部分城民的认同,但那些城中颇有威望的耆老们对于高旭曾经的剃发事实还是耿耿于怀,而且他们认为这个高旭虽然举义反清,有功于大明,但他的品格着实让人鄙薄。且不说以前这高旭在常州府里的花天酒地,在江边救治汤寡妇的行径是赤裸裸的趁人之危。所以,这些耆老看着高旭的眼神总带着一丝挑剔,一丝异样。
而高旭却是尽量的保持低调。他入城的目的,就是救治阎应元,挽回那孙芸任性所闯下的祸殃。只要阎应元伤愈醒来,就是自己离去的时候。
就在众人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却见那阎小玉神色坦然地迈入了大堂的门槛,身后跟着她那个有点畏缩的夫婿陆楷陆正明。
明伦堂的大厅是议事重地,一般闲杂人等都不得入内,何况是一个女子。
只是这个女子的身份不一般。因为她是阎典吏的女儿。
一时间,大厅顿时鸦雀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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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五章 血深不知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