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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在这样的年头,该遗憾的事情还少么?
身体的欲望因为汤娘子的离去终于缓缓地平复,而高旭却是一时间睡意全无。走出门外,却见那高老白依然坐在池塘边的石桌上,在灯火下与四个风尘女子嘻嘻哈哈地逗着几只优雅的白天鹅玩耍,人人兴味盎然。那高老白见到高旭,便叫道:“少爷,来来来,你瞧瞧,这有美酒佳肴,有佳人相伴,就算立刻死了也是甘心啊。”
高旭走过去坐在石桌上,望着高老白,笑道:“这种死法虽然舒舒服服,但不适合我们高家人。”
高老白道:“那是。今日在城头,我不光仅仅想搬运箭矢檑木,我还想上阵杀敌呢,只是陈典吏不让。我老白无儿无女,得过且过地混了一辈子,想的就是一个轰轰烈烈的死法。让天下人记着有我高老白这么一人。”
看着一边摸着天鹅脖子,一边神色慷慨的须发尽白的高老白,高旭突然想起历史上阎应元招募自愿老者出城诈降,把炸药放在装着银两的木桶夹层之中,献纳这时引燃导火索,老者与清军将领以及三千士卒同归于尽的事情。这可是史上第一次运用人体炸弹。
后天二十七日的偷运计划对于江阴城来说至关重要。要想江阴坚守的时间越长,需要的物资就要越多。江阴里部分所缺物资,高旭让高老头去筹办,另外高旭也准备把当初藏在小石湾那些从常州运来的辎重也运进江阴。除了对江阴输进物力支援,还要最大限度地撤走人力。刘良佐号称十万阵兵城下,就算没有满额,起码也七万左右。在这种形势下,要大量撤走城民哪里有这么容易?
所谓偷运自然不能大张声势,否则清军只要在黄田港以火炮封锁水路,船队要么进不来,要么去不得,到时进退两难之下,岂不是功亏一篑?而且偷运的规模太小,无疑于杯水车薪,时日一长,也会被清军觉察;如果规模太大,又必定惊动清军。
无论如何,这次的计划对高旭来说,在如今敌众我寡的形势下,是他对江阴所尽的最后的一份心力。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所以,要在二十七日这天夜里以诈降的名义奉送炸弹,在刘良佐的指挥中枢制造混乱,那招人体炸弹是最好的方法。再加上江阴兵出城夜袭,小石湾的徐玉扬同时带领高字营反击,包头鱼的海盗船队攻击同时黄田港的清军,掩护货运船队直达江阴城下,在中央开花、三面出击的袭击下,清营势必大乱,然后,搬货入城,运人上船,大功定然告成。其中的关键处就在于各方面的配合无间。而那清营心脏处的爆炸声正是各方进攻时最响的号角。
想罢,高旭的思路顿时豁然开朗,对高老白说道:“白爷爷,我知道有一种轰轰烈烈的法子。”
高旭又来到明伦堂,把自己的计划向陈明遇如数托出。听得陈明遇目瞪口呆,问道:“取义,你所说的人体炸弹真的可行?”
高旭点头道:“可行。”
高旭心里暗想,当然可行,因为历史上的阎应元用过了。但现在阎应元重伤在床,自己提出这招不过是代劳而已。
陈明遇又连夜招集众人商议。众人听罢,脸上皆是慨然之色。
于是,招募自愿赴死的老者,赶制内藏火药的木桶,忙得不可开交。
那阎小玉夫妇也是被陈明遇请来议事。在明伦堂上,她立在夫婿陆楷一边。她的脸依然从从容容,一双细细的眼睛虽然有点发红,却是泛着平静之色。现在阎小玉扫过高旭的目光不再是先前的那般复杂,而是一种让高旭不愿再看一眼的纯粹,那种深切的哀伤的纯粹。
在众人看来,这阎小玉与平日无异,也只有高旭才知道,这个女子的平静的表面之下,压抑着多少汹涌的东西。
高旭真的有点担心她从满腔的压抑之中爆发出来,在这个明伦堂之中大声疾呼,指着自己大声喊着凶手。
但阎小玉对情绪的控制力依旧出众,自始至终,她没有说过一句话,携着依然有点手足无措的书生夫婿,从容而来,从容而去。
高旭望着她那瘦削而又无助的背影,一阵无言。
当高旭立在明伦堂外看着那些工匠制造器具的时候,许用把一叠厚厚的纸单递给高旭,高旭疑惑地接过来,问道:“许兄,这是什么?”
许用道:“这是刚刚统计上来的第一份名单。大约有一千人。”
高旭顿时明白了。这份名单上都是后天准备乘船撤走的江阴孩童。高旭觉得这份名单沉甸得有如千钧。每个名字就是一条鲜活的生命,就是一个未来驱除鞑虏的希望种子。高旭粗略地一看,发现其中的名字大都是男孩,女孩竟是屈指可数,问道:“许兄,怎么没有女孩子?”
许用听了只是无语。古人历来重男轻女,五千孩童的名额摊到全城近万户的头上,二户才有一个名额而已。当然,也有部分父母不想让孩子离开自己的。
高旭看着名单上每个名字的边上都注着岁数,虽然是十三岁以下,但名单上大都是五六岁到十三岁左右的。因为撤走的名额有限,其中不包括大人。婴孩又没有自理能力,父母们也不放心让他们独离。
高旭拿着这叠沉甸甸的名单,心中突然想到那部他百看不厌的电影:辛得勒的名单。
高旭让幕僚记下他口述的几封书信。这些书信分别是给小石湾的徐玉扬和包头鱼,身在崇明的高老头和沈廷扬,还有何常。为了增加这次计划的成功率,增强小石湾高字营的反击力量,高旭决定把何常的蟑螂营召回江阴协战。给高老头的信件自然督促他紧急采办所缺物资。给沈廷扬的书信中,高旭也向他求援,毕竟南明在崇明还有几千水师,关键时候,蚊子小也是肉啊,只要沈廷扬说服这些水师来江阴声援,也可以壮大一下声势。
在江阴的东门下,高旭慎重地把书信交在左卫战队队长徐鸿手中,道:“徐队长,这些书信事关一城安危,请务必送到每个人手里。”
在高旭的亲卫队之中,办事最能靠得住的自然是这个忠诚果敢的徐鸿徐见山。徐鸿为人沉默寡言,是那种说得少做得多的厚重之人,也是个执行力极为纯粹的人。他只是无语地点点头,领着两个近卫,转身坐着吊篮下城,三人即刻隐没在夜色之中。
高旭站在东门城头,默默地望着徐鸿消失的方向出神了一会儿,然后,沉着脸,对身旁的战卫道:“去万花楼。”
身为主将的高旭为了这江阴的未来费尽脑汁,而作为他的右卫战队队长史战史必达却窝在万花楼风流快活,简直是岂有此理。万花楼的妓女们见到高旭领着数十名亲卫纵马而来,人人喜出望外。这高将军赫赫有名,又年少风流,如同让他宠幸一回,可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啊。只是诸女都知道四大头牌都去了高宅,那这高将军又来做什么?
众人只见高旭立在楼外一挥手,数十名左卫亲卫就如狼似虎地冲进万花楼里,把那些以史战为首那些是海盗出身毫无纪律的右队战卫拖了出来。来喝花酒的大约二十来名,自史战这个队长以下,大都是伍长什长一类的军官。众人见了高旭不怒自威的脸,大多数的酒意都醒了。除了闻名东海的海盗箭鱼,如今高旭的右卫战队队长史战史必达。
史战已喝得不省人事了。头一次以英雄而不是以海盗的身份,这种感觉着实爽快。他自少活在以前那个花花公子高大少的阴影之下,对高大少恨意极重。自从被高旭捉壮丁来做战卫队长,本就有一肚子的窝火,如果不是看在高老头养育之恩的情份上,早就造高旭的反了。当然,如今的高旭已非当日的高大少,他史战想要对付高旭也无法得到众人的支持。
高旭皱着眉道:“用冷水泼醒他。”
亲卫依言而为,那点泼在这史战身上,他只是迷迷糊糊地说了声真凉快,倒在地上却是更是睡得舒坦。
高旭只得让人把这个酒鬼拖回高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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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九章 破落的牛皮帐
这是顺治二年闰六月二十六日的清晨。(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无弹窗广告)
当江阴城那刚硬的线条被黎明从黑夜中释放出来的时候,又陷入了火药的隆隆硝烟之中。
刘良佐讨赎尼都督的头颅不成,反收到江阴城的狗头之辱。他连夜调兵遣将,赶制攻城器械,誓要攻下江阴城。天色一亮,他就阵兵东北城外,先是列炮轰击城墙一番,然后下令清兵再次攻城。如登上城头者,赏银百两,如有后退者,立斩。
刘良佐连夜赶制了数十架牛皮帐。那些牛皮帐顶盖三层牛皮,中设九梁八柱。箭石投掷,皆被牛皮反弹一旁。在牛皮帐的掩护下,清兵一队队地在城墙根处集结,一波波沿着云梯向城上冲击。
江阴也倾力防守。陈明遇的衙役队,季从孝的冲锋营,武举人王公略所领的乡勇团,还有汪把总的数百明军,也先后赶到,立即在城头上来回奔赴杀敌。只要有清兵一登上城头,江阴的守城乡兵就拼命围杀。历史上阎应元能在清军重兵之下坚守近三个月,也不光光是他一人之功。江阴城既然首次扯反抗剃发令的旗帜,这自然是缘由于江阴人的忠义之血,敢战之心。
经过阎小玉一夜的统筹,全城的丁口和物资被有效地调用起来,不再像昨日那般杂乱无章。青壮不断从家家户户中奔赴东北城下,按保按户地集结一处,先是发放兵器,然后便是训导冯厚敦以及那些在江阴城内有名望的耆老们的激励,唤起青壮们杀敌护城卫家之死志。阎小玉坐镇名伦堂,其夫陆楷相助,调配全城上城轮战的丁口,以及各类守城物资。许用则是领着大笔钱饷在城头之下,乡兵如有杀敌立功,就立赏家人银两,又在江阴守战的功劳薄中记录。
当高旭领着战卫队来到东北城的时候,城头的守战正难分难解。从这些绿营兵前赴后继的攻击中,高旭就感受到刘良佐破城的决心甚于昨日。高旭推测那位满将的死将会给刘良佐极大的压力。而事实上也是确是如此。
陈明遇那肥矮的身躯顶着一个圆圆的大脑袋,像一个滚动的肉球一般在城头来来回回,不顾上下纷飞的箭矢,鼓舞士气,激励军心。陈明遇是个性情中人,每当血战而死的一个乡壮,他都忍不住热泪纵横。当高旭见到他时,只见他不仅被火药的硝烟熏得灰头土脑,而且满脸的泪水鼻涕,高旭看在眼里觉得万分滑稽,只是丝毫笑不出来,只觉得心中沉甸甸的。
“贤侄,你来了?”
陈明遇抹了一把鼻涕,神色欣慰地道。这清兵攻城,这个高取义也在第一时刻赶到了。
高旭点点头,问道:“陈伯伯,战况如何?”
其实用不问,高旭看得到战况的形势,清兵有了牛皮帐的掩护下,大量地集结在城墙根处,攀登云梯的死了,帐内的清兵就接着上。如果说昨日那尼都督的攻城像狂涛,而这些绿营兵今日的攻城犹如涌泉。涌泉虽然没有狂涛那般犀利,但胜在连绵不绝,刘良佐打算今日磨也要把江阴城磨出个缺口来,不然他如何向坐镇南京的豫亲王交待?寸功未当,先折大将,刘良佐不用想,他已经感应到豫亲王的狂怒沿着长江顺流而下,直指江阴。
“牛皮坚韧,弹性又好,除非砸下巨石,否则损毁不了。只是江阴城里巨石不多,搬运到城上也极为不便。但如果不破了这些花马刘的牛皮帐,这东北城就危在旦夕了。取义,你可有什么法子可支?”
陈明遇指着城根下那些牛皮帐,望着高旭向来冷静的脸容问道。以陈明遇的眼光来说,这个高旭年纪轻轻,以往的声名一片狼藉,如今却是气度沉稳,遇事从来不见浮夸之色,不论胆略,机谋,皆不同凡响。难怪短短时日内,就在江阴之地揪起这么大的名头。
陈明遇见高旭略略思索一番,只听他道:“用烧得滚热的桐油试试,或许能烫穿牛皮。”
陈明遇双眼一亮,拍手称好。然后,他马上像个肉球一般沿着阶梯滚到城下,在城门内对着许用大呼小喊着,让他马上收集桐油,架起大锅烧火。
这陈明遇生性仁厚,而且泪腺发达,见到悲惨之事就哭,遇到难解之事就愁,有了解决之道时就欣喜若狂,这般一惊一乍的样子绝非为帅之道啊。现在江阴城仅仅是初战不久,如果到了后期的困境,以这陈明遇的大妈性子绝对镇不住场面。
高旭看着陈明遇的举止,心底不由摇摇头。难怪守江阴要以阎应元为主,陈明遇为辅。从那阎小玉刚强内敛的性格中,高旭就能逆向推断出阎应元那种处变不惊、杀伐果断的性格来。
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