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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夏看他突然伸手捂住鼻子,顿时面上的笑容就有些撑不住了。这家伙脑子里头到底想什么乱七八糟的。
“吾子?”半夏侧头过来瞥他。
屈眳心虚气短,他腾的站起来。径直走到那个木桶旁边,生出两只手就紧紧攥住木桶边沿。
半夏:??
她只是逗逗他,逼他赶快给弄来几个人,把屋子给收拾一下。不是真的要他给她挪桶!
还没等她开口阻拦,屈眳已经使劲。
他膂力强悍,两三个壮年男子一起使劲,才能抬动的木桶,被他整个抬起来。
半夏目瞪口呆,两眼瞪得有铜铃大。她看着屈眳就那么抱起木桶给出去了。
屋子外面有台阶,当初胥吏是叫了两批奴隶过来,轮流才把木桶给扛进来,而且奴隶们还小心翼翼,才能保证木桶不倒。
半夏起身跟出去,想要搭把手,结果屈眳用眼神示意她走开。
这木桶很沉,他把桶子抬起来,看不到脚下,冲追过来的半夏看了看。
半夏看到他的眼神,后退了两步。
既然屈眳想要装逼,她不让他装,实在是说不过去。
“吾子小心脚下。”半夏道。
抱着那么重那么大的东西,根本不可能看脚下,所以她才想过来帮忙。
然而她话语才落下,耳边就听到重重的咚的一声响。屈眳看不清楚脚下,一腿迈出去,直接踏了个空,手里的木桶也噗通掉落在地。
顿时轰隆一下,木桶从台阶上骨碌碌滚落在地,里头的水倾泻而出。泼了满地。
屈眳的身上也湿掉了大半,地上也全都是水迹。
半夏战争在一旁看着他站在那里,衣服下摆滴滴答答的滴水。一时间都不知道要不要过去看看。
“吾子没事吧?”半夏小心问道。
屈眳这一身颇为狼狈,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身上有股弱音若无的香味,好像沾上了她的气味。
半夏见他站在那里没动,以为他是气懵了。一时间顿时有些讪讪的,那话她原本说出来就是为了逗他,也没没想到他竟然还当真了。
她有些内疚,更怕他发火。
入秋之后,楚地的天很快就凉了下来,她挪了几步,“吾子”
屈眳猛地抬头,把半夏给吓了一跳。
“吾子还是快些寻人过来收拾吧。”半夏见到他那亮的吓人的眼睛,向后退了几步。
那一瞬间,她好像看到了屈眳眼里的绿光。
屈眳见她满脸惊吓,转了头,低低应了一声。大步出去,不一会儿就来了几个奴隶过来收拾残局。
屈眳身上都湿了一半,却还没有回去换衣服的打算,他让半夏先避到厢去,自己看着奴隶在那里收拾。
她沐浴完之后,比平常越发动人。这模样,他谁也不许见到。
半夏心惊肉跳的看屈眳站在那里,要知道这个天已经开始凉了,他还不去换衣服,湿哒哒的到时候说不定要生病!
半夏说尽好话,劝屈眳马上回去换衣服。屈眳等奴隶们收拾完之后,这才离开,离开之前还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她被这一眼看的有些心惊肉跳。
总觉得自己好像之前捉弄他,给捉弄出了不太好的东西。
幸好接下来一段日子,屈眳都没有过来找她。他似乎对她避而不见,就算有事,除非必要,不然都是派人过来和她说。
两人不见面,之前的尴尬事也不必再想,渐渐的,也就在心头淡忘了。
秋日凉爽,下了几场秋雨之后,就彻底的冷了。
连续一段时日的赶路,终于抵达边关之外。
到了的时候,半夏发现,奉命出征抵抗诸侯联军的卿大夫并不止屈襄一个。
到达城关的当天,士兵们安寨扎营。
半夏远远的看到另外一个身着盔甲腰配长剑的男人,走到屈襄面前,正在说什么。
半夏离得远,身边是屈眳的人。
“那个是谁啊?”半夏偷偷的指着那个男人问。
“那个是斗氏家的大夫,和主君一样,奉命出来打仗的。”说着,声音又顿了顿,“吾子记得不要去在这个人面前露脸。”
“斗氏是若敖氏的一支,若是惹出麻烦,主君处置起来也不容易。”
斗氏在楚国的权势炙手可热,就算是屈氏蒍氏都不得不让他三分,若是半夏被这群人看到,惹出事端来,少不得要有许多麻烦。
半夏把这句话听在心里,慎重其事的点头。
屈襄和斗参两人商议了一下如今边关之外的形势,之前在外和诸侯谈判的大夫也回来了。
大夫是屈氏的人,说话的时候,脸是向着屈襄的,“已经见到了齐侯和晋侯,不过这两人摆明是为征伐楚国而来。口舌之上,并无太多回旋的余地。”
说着,屈氏的这位大夫,仔细和两人说起来,“臣问,楚国和齐国,一处在南,一处在东,另外一处在北。相隔千里,如同风马牛不相及。为何要征伐楚国。”
“齐侯道是没有向周天子进贡苞茅耽误了天子祭祀先祖,臣道今年一定将苞茅送到。然后齐侯又道,当年周天子溺亡于江畔,是楚人的罪过。”
当年楚人受周人慢待侮辱,明明先祖辅佐周文王灭商有功,却一直到周武王之子继位,才封了最末的一个子爵。
后来楚人对周人越发不满,反抗加重。到周昭王时,周昭王亲自率天子六军南下攻楚。
结果到长江江畔的时候,征用当地大船打算渡河,船到江心,莫名其妙的瓦解了。周天子自然就喂了长江里的鳄鱼。
这一桩往事沦为了笑柄,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齐侯竟然还拿着这个来做理由。
“吾子当时说的是甚么?”屈襄问。
“臣道,周天子当年到底如何溺亡的,麻烦君侯自己去问江神吧!”
此言一出,屈襄和斗参都忍不住大笑。
“看来,这一次还是齐侯做主力,晋国只是在一旁看着。”屈襄笑完了,思索片刻道。
出面见楚国使者的都不是晋侯,而是齐侯。
“晋侯并没有亲自前来,看来此事齐晋联盟只是挂了个名头,真正领导诸侯联军的还是齐侯。”
斗参冷笑,“既然来了,也不好让他们连动都没动就这么回去。”
“……”屈襄明白他话语里的意思,“还是小心行事,齐国不比其他的,他们和周围的东夷就不知道打了多少次,不可轻敌。”
斗参听着屈襄的话,心头颇有些不舒服。
两人都是二十年的沙场征战中磨砺出来的,身经百战。说这话显得他和初出茅庐的愣头青不知轻重似得。
斗参拉下了脸,屈襄看见也不作声。
等人都散去之后,屈眳愤愤不平,“斗参太狂妄了!”
“父亲劝说他也是好意,还满脸不快。”
屈襄倒是不觉得有什么,这么多年,什么人都见过了,斗参的那点怒气根本就不能让他有多少情绪。
“让他去吧。到时候仗能打成甚么样子,都看他自己的本事。”
说着,屈襄伸手在儿子的肩膀上拍了一下,示意他坐到身边来,“这次你要跟着我一起上沙场,记住千万要下手快,听从号令,不可鲁莽行事,知道了?”
屈眳点头。
第44节
谈判失败,接下来的自然是兵戎相见,之前诸侯联军兵临城下的时候,当地的县尹就领着县师和诸侯联军打了一场,诸侯联军没能占到多少便宜。
现在卿大夫们领着精锐前来,双方摩拳擦掌,就要一决生死。
天不亮的时候,军营里头就开始做饭,半夏不敢轻易出去,她身份特殊,要是被人认出来,就给屈襄他们添麻烦了。
外面火光旺盛,她看了一回,知道是准备出发打仗去了。
打仗对她这个从现代来的大学生来说,是个很遥远的事,最多就是从电视上看到过。现在亲眼看到,好奇之余,更多的是担心。
“今日是大晴。”半夏对着前来的人道。
今天是大晴,而且连着三天都会是大晴。这个天气有利于行军打仗。
半夏对军事这东西不懂,也没太多的兴趣。既然屈襄父子去打仗了,她就老老实实在这里呆着,争取不给他们添半点麻烦。
到下午的时候,出去的人就回来了,外面人声和马声交织在一起,吵吵嚷嚷的。
半夏在营帐里头,小心的打量外面。她看到有人大步往她这里来,马上坐了回去。
来人她认得,是屈眳身边的竖仆。
竖仆此刻满脸焦急,不敢直接进去,站在门口问,“苏己在不在?”
“在。”半夏马上过去。
“苏己。”竖仆嗓音压的很低,“苏己能和奴过去一趟吗?”
半夏直觉应该是屈眳不好,应了一声,抓起自己的背包跟着竖仆过去。
女人的自觉是灵验的。
半夏一进帐内,就吻到一股血腥味。
抬头就看见屈眳衣着不整,上身的衣物已经褪下,露出一条胳膊,胳膊上鲜血淋漓。
“少主。”竖仆出身。
屈眳看过来,见着是她,抬手让帐里的人退下。
半夏抱着背包过去,直接掏出消□□水,开始给他清洗伤口。他胳膊上的那道口子是被戟划开的,两辆战车交错,生死都是瞬间的事。若不是他反应快,恐怕脑袋都还不知道在不在脖子上。
半夏看了下,她不是学医的,看到这种鲜血淋漓的狰狞伤口,险些没晕过去。她简单的给他清洗消毒,照着她看,这伤口弄不好要缝针,但她不会,手边也没有工具,只能给他上了止血的云南白药然后包扎起来。
“苏己,你这巫药哪里来的?”屈眳看到她往自己伤口上洒了那些奇怪的粉末,伤口的血凝住,没有继续流淌的迹象。
幸好没有伤到主要血管,要是碰到什么大血管了,恐怕她把背包里头的东西全糊在他伤口上,也没用。
听到他问,半夏抬眼。
她眼睛清澈见底,而且亮的喜人。
“你是巫?”
“不是!”半夏飞快的否认,“我不是。”
“我只是说说,你是苏氏女,怎么可能是巫。”
巫人都是一族,父死子继,容不得别人插手。
“药是一个大巫给我的。”半夏把他的胳膊包扎好,她动作很轻,生怕再次触裂伤口。她看了一下背包,感觉存货不多了。
“大巫?”屈眳来了点兴趣,若是有大巫能炼制出这么些巫药,请人过来,对屈氏有不少的益处。
“是何人?”
老百姓大药房。
半夏在心里飞快答上一句。
“大巫没说他的来历,原本就是路上遇见的,那时候他遭了歹人,我给了他一些衣食,为了报答,就给我这些。”
屈眳竟然不觉有异,“原来如此。”
“还要打吗?”半夏忙完,到一旁的铜水盆里洗手,给屈眳包扎伤口的时候,不可避免的沾上了血。
“还要好几场要打呢。”屈眳以为她怕了,“若是苏己害怕,我可以和父亲说。”
半夏怕是怕,但人都来了,才呆了一段日子就回去,总觉得自己像个逃兵。
“不是,我是担心吾子又受伤了。”
屈眳一愣,胸口闷闷涨涨的,紧接而来的是一阵阵的窃喜。
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窃喜什么,可就是说不上来的高兴。
“这没甚么。”屈眳看了一眼手臂上的伤口,“沙场之上谁能不受点伤。”
沙场之上,生死变幻。就算是主将,都不能保证自己一定能活下来,他们都已经习惯这样了。
半夏缄默不语,她屈眳伸手给自己穿衣,因为伤在手臂那里,穿衣不便,半夏叫了外面的竖仆进来。
竖仆们伺候屈眳,屈眳不动声色的看了半夏一眼。方才她过来的时候,他还惊喜了一下,以为她要过来伺候他穿衣,结果是到外面把竖仆叫进来。
正忙着,屈襄从外面进来,见到半夏也在那里,眉头蹙了下,他目光倏地锐利,“怎么你在这?”
半夏张嘴就要解释,屈眳抢在她之前,“臣受伤了,让苏己过来包扎。”
这话说的屈襄眉头越发拧紧,他看向半夏,“苏己?”
他的不悦如同实质,弥漫上面庞。
“嗯,小……臣过来给少主包扎伤口。”半夏察觉到他的不悦,低头都不怎么看他。
屈襄听说屈眳受伤,赶过来探视,结果在这里见到了半夏。
一时间气氛变得诡异起来。
半夏站在那里,学着之前见过的,“臣告辞了。”说着抱着自己的背包跑开。
屈襄目送半夏离开,回头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