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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钰几次三番不让他摸脉搏,其中必有古怪,可哪里有古怪,又说不上来,那脉搏他细细探过,除了心率跳的太疾,其它倒是没问题。
既然没问题,为什么不让他摸脉?是还不放心他吗?
“怎么样?”何钰蹙眉问道。
许是他表情过于严肃,让何钰以为自己身体不好。
顾晏生淡然一笑,“何兄身上没什么毛病,许是心病吧,想开些便是。”
何钰平时看着大大咧咧,其实藏了许多心思,有时候半夜起来上茅房,会发现他躺在床上,翘着二郎腿,看外头的明月,一看一整天。
若真的没有心事,早该睡了。
“那就好。”何钰似乎松了一口气,“我差点以为自己得了不治之病。”
这句话是开玩笑的,还有一句话,他要留着私底下跟顾晏生说,马车相隔两边,一时半会说不上话,而且今天有今天的话题,明天也许就不是这个话题,何钰想趁现在说了。
他极力撑起身子,小声在顾晏生耳边说话,“我娘总说我小时候中毒,身体自那开始便有些虚,这是我的弱点,不能叫别人知道,不过现在不一样了。”
他指了指顾晏生,“让你知道无所谓。”
这是一种信任,顾晏生听了出来,当时没反应,过后突然勾起嘴角,别了何钰,上了父皇身后那辆马车,那是专门给太子的马车。
父皇私底下如何,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没能杀了他,一定十分懊恼。
敏感的无双意外发现今天的太子心情好像特别好,他以为是错觉,不小心碰倒了茶水,也没见他如何。
他平时生气,跟别人不一样,别人生气了会大骂属下,他生气了只会叫无双出去,自己擦,今个身子往旁边一让,叫无双把桌子擦了。
无双擦完了桌子,送上卖相不太好的点心,这是在马车上做的,马车晃晃悠悠,能做出这样的实属不易。
先出锅的紧着皇上太子,其余人还要等等,顾晏生将盘子推了回去,“我不饿,先给其他人吧。”
这个‘其他人’意义深重,并非真的就是随随便便的其他人。
替主子分忧,一向是下属的职责,无双将点心送去了皇后那,皇后与何公子一辆马车,给了皇后,就等于给何公子。
其实皇后的那份已经送去,但是里头据说待了三个人,皇后一个,安清风一个,何钰一个,只一盘点心,还不够塞牙缝的。
马车行的不算太快,无双跳下马车,端起盘子过去,先挨个请安,又恭恭敬敬的将自己的来意道明,“我家太子说了,此番多亏了何公子,何公子身子未好,应当多吃些东西补补。”
他将托盘举起来,“路上车马劳顿,没什么好东西,只这一盘点心,还望不要嫌弃。”
顾晏生并没有这么说,但是确实是这个意思,他不表明,大抵是最近关于他俩断袖的传闻太多,如此这般,下回有人再说,也可当面对质,是无双自作主张,与他无关。
一箭双雕啊,既达到了自己的目的,还将流言蜚语击溃。
外头驾车的是元宝和高飞,高飞观察力强,在外,元宝一般在内,偶尔在外。
他接过点心,送去里间,没多久又出来,手里端着一盘红枣,“公子说顺道帮忙而已,叫太子不必放在心上,太子身上有伤,该多关心关心自己才是。”
“红枣性味甘平,有补气血、强筋骨之效,多吃些红枣对太子的伤有好处。”无双一五一十将元宝说的话道出来。
顾晏生失笑,“他真这么说?”
无双不明所以,“确实如此,怎么了?”
顾晏生摇头,“没什么。”
红枣是女子葵水时补血的东西,鲜少有男子会吃,时间一长,这东西好像变成了女子的专属,专门补血之用。
何钰怕是找不着东西回礼,将皇后用来益气养血的红枣拿来凑数。
还真是难为了他。
何钰确实找不着东西回礼,他们马车上有三个人,两个都是孩子,一个孕妇,肚里还有一个,都饿不得,有什么吃什么,那糕点刚端过来,便被三人吃了个干净。
总共八块而已,何钰三块,安清风两块,皇后一大一小也只有三块,关键还没填满肚子。
顾晏生这盘点心便如雪中送炭,顷刻间叫几人分吃干净。
何钰分配的,你几个,我几个,表哥没痛没痒的吃的最少,夜里不做饭,也就这盘点心,忍到明天就是。
大家都是一样没吃饭,何钰饿了,顾晏生应该也饿了,他有得吃,总不能让顾晏生饿着肚子吧,奈何身边能吃的一个没有,也就一袋红枣而已。
姐姐因为怀孕的事,须得多多补血,她只道来了月事,膳房便多分配了些红枣给她,瞧着暂时吃不完,先拿去抵债,待出了京城,买十包还给姐姐。
姐姐身子虚,今个儿又受了惊吓,找到了何钰,很快撑不住,歪在马车的横塌上睡去。
许是不放心,手紧紧抓住何钰的手,何钰没敢动,保持这个姿势很长时间,等安清风也睡了之后才轻轻挪了挪。
这么久了,他中的软骨香好了些,身上有些力气,何钰背着俩人,对着角落,伸手进衣襟里,解开手臂上绑的布条。
他两只手臂上都绑了,因为绑的时间太长,血液循环不过来,那手冰凉冰凉,指尖发白。
不过这一切都是值得的,如果不绑,今日便会被顾晏生看出来,他是女孩子。
男子和女子的脉搏相差甚远,男子的脉搏强,稳,心跳率缓。
女子的脉搏弱,急,心跳速度比男子的快。
当然也不是绝对的,如果一个从小习武的女子,可能会胜过文弱书生的脉搏,但是既习武,又是男子的脉搏,一定比何钰的强。
何钰从小习武,脉搏确实比一般的女子强,但是依旧比不上从小习武的男子,顾晏生自己习武,应该知道正常情况下何钰的脉搏该是多少?
至少也要比现在再强一些。
何钰绑住手臂,就是要放大脉搏,叫它既稳又强,只除了心跳比寻常男子跳的快些,其它瞧不出一丝毛病。
绑住手臂,血液循环不过来,心跳就会加速加强,探脉搏其实就是探心跳,都说五指连心,不是没有道理的,手腕这条脉搏,是与心脏直接连在一起的。
心脏跳的快或者缓,全都会体现在脉搏上,大多的毛病也能探的出来,小部分需要望闻问切,结合而定。
中医不是万能的,在特定的条件下确实能一眼探出男女,尤其是女子月事前后,亦或者喜脉,滑脉,但何钰一没有来过月事,二没有特殊脉搏,想探出他是男是女,只能靠脉搏强弱,如今连这条路也被他堵死,顾晏生今后怕是不会怀疑他是女子。
如此甚好。
何钰将两条布条从窗外扔出去,外头下着雨,地面潮湿,那布条很快浸湿,被马车碾过,与泥土混为一色,渐渐消失不见。
不知不觉已至深秋,何钰竟都没发觉,他瞧见睡梦中的姐姐抖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啊,都已经秋天了。
秋天终于有了秋天该有的样子,天气慢慢变冷,平时吃穿用度不缺,也没觉得有变化,今日狼狈逃窜,除了金银之物什么都缺,连条被子都没有。
只姐姐腰上一条薄被,他与表哥倒是光棍,衣服一盖睡去,姐姐腰上那条被子太薄,有点像夏天的空调被,又短,盖不全,冻的姐姐手脚蜷起,本能护住肚子。
女人当真伟大,这个时候还惦记着孩子,姐姐还是想把这个孩子生下来。
这孩子是幸运的,又是不幸的,幸运的是他还没出生,便有一个疼他爱他的母亲,不幸的是姐姐前脚跌楼,后脚被挟,现在又要背井离乡,去一个自己都不知道情况的地方。
也许是天堂,也许是地狱。
“遗风。”
窗外突然有人无声无息落下,遗风双手抱拳,“少主。”
“你去何家探探消息,我爹娘和姐姐们现在何处?”何钰加了一句,“顺便帮我姐抱一床被子来,天冷了,她身子骨脆弱,经不起折腾。”
遗风低头行了一礼后告退。
暗卫的功夫高,尤其是轻功,习惯了高来高去,嗖嗖几声避开众人便没了踪影。
何钰关了窗户,挑了挑快要熄灭的油灯,火光微弱,照亮整间马车,墙上突然闪过一道影子,何钰坐在桌前,没有回头,径自问道,“是不是一直以为我是家里的嫡子,本该被爹娘保护着,结果发现我混的还不如你是吗?”
第185章 衣服换下
皇后坐起身,头上的步摇乱颤,“钰儿……”
“其实咱爹从来没有庇护过我。”何钰回头,“他对我是放养式的,这次也一样,只要我不自己作死,他大概觉得我没有危险,若真的被自己作死了,那也是我活该。”
他爹本来就是如此,跟顾晏生有些类似,不被他放在眼里的东西什么都不算,但是一旦被他放在心里,才是至宝。
譬如他娘,也就是危难的时候帮了他一把,被他一辈子记在心里。
若真的要说的话,比他娘漂亮的多的是,比他娘才女的更多,他爹这个条件,什么样的找不到,可唯独对他娘倾心。
一见误终身。
何钰第一次见顾晏生时,便觉得他与他爹有些相像,开始只是有这种想法,后来发现确实很像,所以觉得顾晏生不是无药可救。
何钰不笨,如果顾晏生真的是杀人狂魔,冷血变态,无法拯救的话,说实话,第一个送他见地狱的就是何钰。
因为第一次见面时何钰瞧见了他的弱点,有弱点才有利用的价值,所以造就了他俩后面不断的磨合,不断了解对方。
现在只觉得当初的选择是对的,顾晏生就是他要选的人。
顾晏生是个人,他有自己的朋友圈,亲人圈,如果只在乎一个人,那对其他人来说就有些不公平。
这种情况套在他爹身上类似,因为太爱他娘,眼里容不下其他的家人朋友,这样对何钰与姐姐们便不太公平。
爱都被他娘分走了,他们只得到了该有的照顾和待遇,其它就别惦念了,宛如痴心妄想。
“其实我小时候很羡慕你,我听说你为了嫁给自己想嫁的人,跟咱爹咱娘狠狠吵了一架,还冷战了三个月,最后达成了自己的目的。”何钰自嘲笑笑,“我就不敢,我胆子太小了,从来不敢跟咱爹娘说一句重话。”
“钰儿……”皇后纤纤玉手放在他肩上,“不是的,你胆子不小,你很棒。”
何钰失笑,“你这是在安慰我吗?”
皇后摇摇头,“还真不是。”
她细细道来,“你不是不敢跟咱爹咱娘说重话,你只是懂分寸,怕咱爹娘伤心而已,这是孝道。”
说起何钰,她嘴角挂笑,“其实姐姐才羡慕你呢,每次见你都觉得你什么都懂,什么都知道,聪明伶俐,智慧过人,姐姐惭愧,比你多活了小半个年轮,却连你的一半都不及。”
何钰歪头看她,“姐姐太谦虚了,其实姐姐只是没往这方面想而已,你看看最近,进步神速。”
姐姐最近确实进步神速,她居然凭借自己一个人的力量,推动怎么军队,乃至皇上,让皇帝在原地等着,还请动了萧将军,说实话,何钰自己都做不到。
何蓉似乎也想起了这个,捂嘴偷笑,“钰儿小嘴变甜了,夸的姐姐心花怒放。”
姐姐喜欢听,何钰便可劲的夸,从脸蛋夸到手工,又从手工夸到刺绣,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云云,全夸了一遍。
这一夸便夸到了四更,姐姐熬不住,先睡了过去,何钰自己的衣服在雨里滚了一圈,已经湿了,没脱下来盖在她身上,倒是从行李里翻出了一件披风,盖在姐姐身上,直到遗风抱着两床厚的新被子回来。
不知道在哪抱来的,赶在天亮前回来,上头包了一层油纸,只湿了薄薄一层,将这面盖在上面便可,没什么大碍。
遗风会办事,还弄来了几套衣裳,据他说是从一家卖衣裳的店里拿的。
藩王们攻城,吓的百姓们四处逃窜,没人再敢开门做生意,能弄走的弄走,弄不走的三三两两搁在原地,有些店门被人打开,难民蜂蛹而入,抢劫一空,也有的门前加了几道锁,希望日后回来,还能东山再起。
那些锁锁得住平民百姓,锁不住他们,找几根细的铁丝,拧几下那锁便会叮的一声打开,里头的东西他与其他几人一人拿了些,包在包袱里,背在背后,被子抱在胸前。
去的时候怕这里出现意外,没敢带走太多人,所以带回来的东西也不多,勉强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