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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明里暗里的高手众多,我们十几人就算引得开,又要如何脱身?”
江琦冷哼一声,瞥了那人一眼,道:“出来走江湖的,艺高的自然不怕这些,连这个胆量都没有,趁早回西秦去吧。”
黑衣人默然,倚着墙的那人道:“时间,地点。”
“明夜丑时动手。”
“好。”
商议计定,本是各自散开,却有人又绕回了陆府后院,趁月色被云掩上,翻身上了墙头,暗处立即有暗卫发觉,铮倧剑影光寒刺来,被袭击的人却轻轻巧巧徒手接下,按着暗卫的剑强行让他回了鞘。
护卫东沧侯的暗卫又惊又怒,正欲高声示警,忽见那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同时云破月出,照亮那人面貌。
“燕——”
“我想见她,勿声张。”
暗卫一怔,抱拳一礼,随即点了点头,顺便吹了声口哨,让其他暗卫让开路。
一别多时,苏阆然虽早知道她少不了又遇上朵烂桃花,没想到这回竟是烂得这般狠,若他不来,这回也不知她该如何脱身。
陆府的旧闺阁是幢二层的小楼,里面虽亮着烛光,门却是虚掩着的,两个丫鬟好似刚刚为卧房里换了银炭,把门虚掩上就离开了。
苏阆然沉默了片刻,便推门而入。
室内的陈设一如之前同她闲谈时描述的一般,一筐未绣完、针脚难看的绣品,可若说她没个文静样儿,旁边书橱上的书却堆得快要溢出来了。
不过大多是闲书罢了,女则之流都是放在最上面落灰。
此时楼上传来轻轻的一声响动,苏阆然不由得放轻了脚步,待上了二楼,隔着两层帘子隐约能听见细微的呼吸声从榻上传过来,屏风上搭着的外袍还带着些许酒味。
……原来是喝醉睡下了。
陆栖鸾睡得正沉,似乎是酒劲上来了嫌热,趴在枕上,眼睫在烛光下撒下一小圈翳影,手放在头边,露出雪白的手臂。
不似白日里那般神采奕奕,睡着了却是乖得很。
苏阆然半跪在榻边看了她许久,摘下手套,似要去碰她的脸侧,中途却转去握住她的手腕把她的手放进被子里盖好。
陆栖鸾这些年睡得浅,被动了动,便有些要醒的迹象,无意识地翻了个身,微微睁开眼睛,模模糊糊看见一个人影在榻边上,又看不清面容,眉头一皱,便要喊道——
“来人,有刺——”
她的话当然没有说完,苏阆然则是习惯了做得比想得快,回过神来时,就已经宛如个真正的贼人一般把她按在榻上。
“……”
陆栖鸾彻底酒醒了,使劲眨了眨眼睛想看清来人模样,眼睛却又被一只微凉的手蒙上了。
她也是经过大风大浪的,很快便冷静下来了,寒声道:“你是何人?袭击朝廷命官,你可要有把牢底坐穿的觉悟。”
……是吗?
也不知多少人,听过她这般薄情的话。
虽说是个误会,苏阆然却并不急于解开,因为他有点好奇,进犯同朝上官,是个什么罪名。
“那你打算,判我多久?”他无声地说着,低头消弭了她余下的狡言。
……
陆府的丫鬟们次日清晨来伺候陆栖鸾洗漱时,推门进来便看见她已经穿戴好了,一会儿脸色极差像是要发火,一会又有些迷惑,正靠在榻边皱眉沉思。
“侯爷这是怎么了?”
“喊暗卫来,我有话要问。”
丫鬟彼此互看了一眼,纷纷噤声不敢言,退下去喊了暗卫上来。
陆栖鸾按着眉角想了好一会儿,但宿醉仍未消退,招手让暗卫们近前。
“昨天晚上,这附近有没有闹什么采花贼之类的?”
暗卫沉默了片刻,摇头。
陆栖鸾继续问道:“我再问一遍,真的没有放进来过采花贼?”
暗卫大惊失色,道:“侯爷安危重于泰山,属下绝不敢渎职……不知侯爷何有此问?”
陆栖鸾哦了一声,看着窗外面无表情道:“昨天晚上喝多了,总觉得有人进了我房里。”
“可、可有对侯爷做些什么?”
陆栖鸾揉着太阳穴皱眉道:“不说了不说了,也没什么事,许是我喝醉了。你们出去搜,若真的搜到什么采花贼之类的,给我抢在官府前面做掉。”
“……是。”
“嗯?回答得这么犹豫,你们昨天晚上真的没看见采花贼吗?”
暗卫拼命摇头。
绝对没有采花贼,只不过是……燕国公而已。
第157节
第170章 除夕惊魂
陆家的亲戚们对陆栖鸾的感觉是最复杂的,京里这几年的风云变幻对他们来说就好似其他人的事一般; 万万没想到竟是自家的侄女搞出来的这些风云。
尤其是姑母表姨们; 前几年还忙着给陆栖鸾相看合适的人家; 今年却是不敢了,毕竟侄女坐到这个位置; 以他们的眼界已不知道该给她找个什么样的夫婿合适了。
除了江琦,也没人敢。
姑母们不禁还是要问上一句:“饶是那江琦不入眼,陆大人京中识得不少权贵,怎么就不催催侯爷的婚事?”
陆学廉想了想女儿之前那几任先烈; 头摇得像拨浪鼓:“不敢催不敢催,让她顺其自然的好。”
“???”
陆母闻言叹道:“做爹娘的哪能不急呢,可就怕再来个居心不轨的,伤了小鸟儿的心。”
姑母们顿悟; 不敢追问了。
“话说回来; 别人也就罢了; 可子琦是自家人; 总不会是个坏的吧。”
“……”
陆栖鸾从后院出来时; 一句请安还没出口; 先就收到了陆爹陆娘及一干长辈的担忧眼神。
“爹,娘; 这是怎么了?”
陆学廉叹着气把她拉到一边,道:“小鸟儿啊。”
“嗯?”
“以前的过去就过去了,你跟那……谁,就没后文了?”
“谁?”
陆学廉使了好一阵眼色; 陆栖鸾才领悟到他的意思,哑然失笑道:“人家在边关呢,当时我亲手下的调令,朝中都说为我明升暗贬,连他麾下之人都多有微词,说什么都不是时候,爹就别提了。”
陆学廉想起往日种种,复又叹道:“那孩子是个有心的,其实就是你一纸请奏调令的事,小鸟儿,当为则为。”
“……”
说不在意……哪能真的不在意?远的不提,两个月前还听线报传言匈奴新篡位成功的大汗想把女儿送过来和亲,点了名地就要苏阆然。
人一走,陆栖鸾就摔了折子。
匈奴狼子野心,妄图以美色麻痹我军意志,岂能容忍!
陆大人想耍性子了,但是陆大人绷住了没闹起来,思虑再三,写了封义正言辞的长信让人八百里加急送去边关批判这等荒唐之事。
等了半个月,人家回信:已阅。
——好你不用再回来了。
想起这回事,陆栖鸾就觉得堵得慌,然而让她更堵的是,家里人对她的瞎操心。
用早膳时,姑母们见气氛缓和,不由得开始一边观察陆栖鸾脸色,一边旁敲侧击起来。
“……其实子琦也还好,人虽看着轻浮了点,但聪明俊俏,又会说话,若是瞧上的是我家的闺女,左右我是愿意的。”
“就是说呀,那话怎么说的,对,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侯爷说是吗?”
陆栖鸾喝着家里的小米粥连连点头,左耳进右耳出,只当没听见。
亲戚们看她像是没脾气的,得寸进尺地又问了:“话说回来,侯爷在天子脚下也有几年了,怎就没寻个如意郎君来?在官场里耽误青春总归不是个办法。”
陆栖鸾道:“有倒是有。”
“那怎么——”
陆栖鸾面无表情道:“若都带来了,咱家坐不下。”
“……”
亲戚们齐刷刷扭头看陆学廉,后者连连摇头:不敢催不敢催。
只是任由他人胡乱猜测下去终归不是个办法,陆栖鸾想着还是趁这会儿找来江琦在亲戚面前说清楚,好让她好好休个年假,环视一圈未瞧见其人,问道:“江琦呢?”
亲戚们左右看看,确实没有江琦的踪影,便问了个与他玩得好的陆家女儿。
“子琦今天怎不见人?”
“今早颖娘拉表兄去陪她挑胭脂去了,可能还在附近的街市上玩儿吧。”
四下一静,气氛顿时有点尴尬。
亲戚们知道他风流,可平日里看他有分寸,也就当个笑话,没想到真的这般不知轻重,当众扫了陆栖鸾的面子,这怕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了。
那颖娘的父亲脸色青一阵白一阵,起身道:“老夫教女无方,让侯爷见笑了,这就去捉她回来好生教训。”
说话间,跌跌撞撞冲进来一个妇人,面色铁青,一见面便哭:“老爷、快救救颖娘,她被贼人掳走了!”
众人一惊,连忙追问,那妇人哆哆嗦嗦地拿出一张握皱的花笺。
那花笺还略带着一丝时令花的残香,看起来是风雅文人邀约的信笺,上面却写的是,误将那叫颖娘的女子当作陆栖鸾绑走,让官府一日内拿赎金二十万去赎她。
颖娘的父亲顿时脸色煞白,陆栖鸾走过去拿来那花笺一看,微微皱眉道:“……这贼人怕是敌国来者,在府周围观察甚久,见江琦带一女子出门,以为颖妹妹是我,江琦呢?”
“听街市上的人说,他见颖儿被掳走,一并追去了,只怕入了贼人老巢一并被捉了。”
颖娘的母亲险些没当场晕过去,她女儿岂能和陆侯比,官府是决计不会拿二十万两银赎回的,身形摇晃了一下,腿一软便给陆栖鸾跪下了。
“阿鸾……不,陆侯,我们可是一家人,你不能不管你妹妹啊!”
陆栖鸾一手把她扶起来,道:“婶娘别慌,这事我亲自去让官府处理,您在家里等着就是了。”
安抚罢了长辈们,陆栖鸾让人去后院喊上池冰,派亲卫去召了遂州刺史来。
“……二十万两银,这绑匪也是没脑子的,就算给他了,遂州无水路,搬得动吗?”
陆池冰在刑部已有些资历了,这些事略一想就觉得不太对头。
“而且,明明信上说是敌国之人……老实说这两年敌国都让我得罪够了,好不容易抓到‘我’,该是带回敌国去碎尸万段才对,就只要个赎金,又何必如此劳师动众,绑你都比绑我强。”
陆池冰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对一旁战战兢兢的遂州刺史道:“遂州的州军调度你先交过来,不要打草惊蛇,入夜前后务必戒严。”
“是、是是是。但陆大人,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
遂州刺史结结巴巴道:“这贼人……看描述,好似和之前作乱的采花贼有几分相似,若是如此,只怕陆小姐的闺誉……”
陆池冰拍桌怒道:“早知道陆侯要回乡,怎么不早点把这采花贼的事解决!”
刺史连连认错道:“……下官怎敢不尽心,只是搜捕了月余,那采花贼武功高强,每每只得其踪不见其人,就、就拖了些时日。”
陆池冰翻了个白眼,道:“那行吧,姐,我从你身边的枭卫借一半人出来成吗?”
“可以。”
允他调走了身边多数护卫后,陆栖鸾又独自思索了片刻,越发觉得花笺上的香味似曾相识,再一看花笺字迹与某人手中折扇上那把分外相似,立时便想透了个中关节。
“啧,又是个贼。”
心头莫名泛起一丝郁愤,陆栖鸾面无表情地独坐了片刻,忽然一拍桌面。
门立时打开,数名护卫闻声而入。
“侯爷,有何吩咐?”
“去查江琦这个人,日落前给我答复。”
“是!”
……
待日落时,官府回报,抓三四个形迹可疑的人,盘问之下发现口音不像是本国的,反倒像是西秦人。
城中混入了西秦探子,遂州城连忙知会下去今天要提前关城门。
这个时候,便来了新消息。
“侯爷,江琦有消息了,被发现在西城角的一个阁楼里,里面似乎有贼人挟持他,只说要见侯爷才放人。”
“……”
陆栖鸾正在看枭卫调查的情报,闻言手里的纸险些没滑落下去,拒绝:“假的,我不去。”
“属下也觉得侯爷不应涉险,但经查此贼与易门有些牵扯,背后怕是有其指使。以易门的作风,这样的棋子若无用,便马上会被灭口。”
陆栖鸾把手里的情报倒扣下来,闭上眼凝了凝神,道:“西秦整顿朝纲的动作太慢了,一个易门拖了这么久还没彻底剔除干净,麻烦又烧来我这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