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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排了,就在西院,但刚刚伺候的人去了,说是不在,好像出门溜达了。”
鹿青崖本来想找他喝酒的,一听便兴致缺缺,道:“这人酒量不行,多半是怕我把他喝倒了,这才躲我。”
“您不回去找夫人吗?”
“这么晚了她都睡了,算了吧。”
“看您说的,这才几时?明天就要开战了,夫人多半没睡着呢。”
听了他这话,鹿青崖咳嗽了一下,眼底渗出掩不住的柔色,随口嘱咐了几句注意夜岗,便抬步回了院子,走到侧边给陆栖鸾找的房前时,见室内烛火并没有亮着,转头走出几步,又忍不住走了回去,轻轻敲了敲门。
“小鸟儿姑娘,你睡下了吗?”
练武之人耳聪目明,凝神细听了片刻,并没有听见房内有什么活人的动静,鹿青崖面上微露疑惑之色。
“小鸟儿姑娘?”鹿青崖又问了一遍,这才推开门,当月光洒进来,照亮室内时,他的脚步顿住了。
空无一人,只剩下桌上待试的红嫁衣。
……
陆栖鸾是第一次上房顶,以往听说书的说的热闹,实际上趴上屋顶,山风一吹,整个人冷飕飕的,加上身子下面的瓦片硌得慌,十分难受。
转头一看,殷战已经开始系蒙面巾了,顿时对这个前·当朝太子的江湖修养感到震惊。
“殿下,你这……惯犯了吗?”
殷战连忙比了个噤声的手势,道:“你别说话,动都别动,出一声鹿獠都会发现的!”
陆栖鸾本来还想问问他有没有多余的蒙面巾让她也挡一挡,他这么一说只好闭嘴,看着他挪开两三片瓦片,便能瞧见下面不远的地方,熟人的影子。
殷战是准备抢了遗谱后,索性带她一起走的,便把她也带了过来,左右明日便要进军,至于其他被抓的俘虏,只能留待后面解救。殷战打算抢了遗谱先跑出去,兜一圈甩掉追兵后再来房顶上捞她。这地方是青帝寨最高处,后面有一棵榆树挡着,等会让一乱,她可以顺着房顶藏到树洞里,谁也不会发现。
殷战嘱咐了两句,便打了个手势,朝房檐下翻下去,很快便消失在黑夜里。
陆栖鸾心想看这流畅的功夫,她该感谢太子走得早以免耽误国家吗?
心里暗暗吐槽间,便见叶扶摇坐回了椅子上,外面的鹿獠正好进入门中。
“先生夜安,因有要事深夜叨扰,还望见谅。”
打过招呼后,叶扶摇依旧是那副闲散的坐姿,也不知是不是察觉到有人在看他,忽然抬头看向上方。
陆栖鸾吓得一抖,但很快冷静下来,这么小的缝叶扶摇就算是长了鹰眼也根本看不见。
“先生?”
鹿獠喊了一声,叶扶摇方才笑着收回目光,道:“抱歉,有只夏虫进来了,盟主何事?”
“先生可识得此物?”
鹿獠将刚刚收到的人皮放在桌上,随后紧盯叶扶摇的神色。
叶扶摇并没有看,而是先端了盏茶,喝了一口,温在手里,道:“此物被目为邪物,原应镇在修罗寺,由高僧镇守,鹿盟主能拿到,真是好本事。”
“先生既然识得,那合该物归原主才是。”
鹿獠笑了,递来的手刚伸过去,就让叶扶摇拿着茶盏虚虚一挡。
“先生为易门三师,难道就没有寻回本门圣物之愿?”
“一来,易门苗裔几被诛杀殆尽,三师已散,我拿着也无什么用处。二来,若我今夜真的接了,这皮倒是回到我这儿了,但只怕我这人也该归青帝寨了吧?”
鹿獠将人皮放回桌子上,笑着站起来道:“先生是通透的人,老夫便直说了吧。你易门与朝廷有不同戴天之仇,楚境内已无你容身之地,但,老夫敢保你!只要先生愿与老夫一道成就大业,老夫保你易门东山再起!”
叶扶摇悠悠叹了一声,道:“盟主看重我这闲人了,在下平生胸无大志,也就图玩个乐子。盟主既立大业,当有四海之奇人异士相投,也不差在下一个,这便告辞了。”
鹿獠负手冷笑,道:“先是可曾听过——爬了一条绳子,便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哪怕有想跑的,老夫也定让他栓的死死的!还是说,先生并非真正的封骨师,连这遗谱上一字半句都译不出来?”
——完了,老叶你完了知道吗?叫你装,玩儿脱了吧。
陆栖鸾怀疑下一刻叶扶摇就得被鹿獠给吃了时,外面的守卫忽然惨叫一声,一道快得急如星火的身影风驰而入,转眼见寒芒已然削至鹿獠眼前。
“何方贼子!”
鹿獠躲过那剑,见那黑衣人一把将桌上的遗谱抓在手里,大喝一声,厉掌拍出,带出的掌风将空气撕得作响。
鹿獠武风凶横,殷战见遗谱到手,不欲与他纠缠,草草对了一掌,便觉得筋肉发痛,心道这人不愧是南武林盟主,须得在五十招内结束,否则拼起根基来那就跑不了了。
二人从里间打至门口,眼瞧着抓住个缝隙,正要脱身跳上墙头,忽然侧面袭来一杆乌枪——
“谁人敢闯我寨……你!”
完了,鹿青崖也来了。
都是朋友,没必要说话,只看眼睛也认出来了。
殷战想这下他跟鹿青崖的梁子要结大了,忽然听见里面的,叶扶摇忽然哎呀一声,退到一侧以一种十分假的腔调道:“盟主救命,房顶有人!”
——卧槽你大爷!
房顶上的陆栖鸾匆匆爬起来,刚想躲,忽然身后瓦片一响动,有人把自己一把捞起,夹着闪至一侧,随后房内鹿獠抓起一面沉重屏风,往上一掷,只听一声轰然乱响,竟生生将房顶砸穿。
“宵小匪类!滚出来!”
陆栖鸾险些被砸,惊魂未定地抬头,愣道:“你不是回去了吗?”
“军中有变,不宜久留。”
苏阆然刚扔下这句话,下面的鹿獠便一掌劈断承重的木柱子,脚下木梁立时发出崩溃之声。
“劫持我,去把下面那个救走!”
“那是谁?”
“东宫跑了的那个!”
……今天晚上,真是乱。
苏阆然无法,只得配合着陆戏精拿刀背虚虚抵着她的脖子,跃入院中,还没等他组织好言语,便听陆栖鸾嚎道——
“救命啊!官军进来烧杀抢掠啦!”
苏阆然:“……”
鹿青崖正与殷战缠斗,回头一看,脑子轰然一乱,待看见苏阆然的面貌,顿时大怒:“是你!放开小鸟儿姑娘,我留你全尸!”
……不不不你都说要他的尸体了这是想要救我吗?!
陆栖鸾心想这可能是江湖人放狠话顺嘴溜出来了,忙喊道:“救命啊!那陆狗官派人来抓我回去了!!!”
陆狗官这边厢演得入戏,那边匪首显然着了她的演技,急得上火:“你想要什么好说,拿女人当盾牌算什么男人!”
……发生这样的事,其实他也不想的。
“我……”
见苏阆然不明情况,陆栖鸾作为一个人质再度抢话道:“你不要管我!这狗官是想要那张人皮,千万别答应他什么备马开寨门的要求!就算我死也不要让这狗官逃了!”
苏阆然面色木然道:“按她说的做。”
第55节
鹿青崖咬牙对一脸懵逼的殷战吼道:“殷战!我当你过命的兄弟,没想到你竟然投靠了朝廷!”
——不,你误会了,他刚刚叛出朝廷。
殷战一愣,险些一掌让鹿獠打中,连连避开,道:“不是的,你听我解释!”
那边鹿獠已将殷战压了下风,怒声道:“青崖!还不动手将贼官拿下!”
“可义父……”
鹿青崖已经为个女人破了太多的例,鹿獠不由转头看了一眼叶扶摇,想起昨夜又提及时,他说近日寨中有妇人会妨他之大业,虽未点明,但也晓得定是陆栖鸾无疑。
“世上妇人千千万,有什么可惜的!为父代你断了这祸端!”鹿獠心中生怒,向来杀伐果决,攒起十成功力,劈向陆栖鸾。
这招似掌实爪,看着是打向苏阆然,实际上却是奔着陆栖鸾去的,这一掌若是拍实,便是熊罴也能让他撕下一一块骨头。
苏阆然看出此招难接,将陆栖鸾轻轻推至一侧,雁翎刀调转,年纪轻轻的少年郎,面对武道巨擘,竟也不避,而是迎锋而上,铿然一交击,鹿獠本欲一掌毙敌,却不料对方根基浑然不似他的年龄半分,大喝一声,攒起左掌再补一击。
轰然一声巨响,陆栖鸾回过神来后,便只看见苏阆然身后的土墙直接被巨力打穿,但似乎并未分晓,只听追出去的鹿獠大声道——
“好小子,官军里竟有这样的人物!假以时日,天下罕有人与你争锋,可惜……你活不到那个时候了!”
“不一定……”
陆栖鸾听见后面幽幽飘来一句,鬼使神差地望向身后从一片瓦砾中徐徐走出来的叶扶摇,后者正望向远处的夜空。
远处,飞起一片连绵烟火。
“你看,官军进攻了。”
第61章 傻人
“于监军; 进攻事宜尚未安排妥当,怎就下令动兵了?!”
官军大营,虎门卫与雁云卫的将领们纷纷面露愠色; 望着坐在虎皮椅上的监军于尧; 恨得牙痒。
于尧晃了晃茶盏里的清茶,道:“诸位将军倒是好定力; 再者; 不就是个接应的人选没定吗?就算你二卫能力有限不能报效皇恩; 到时候也有本监军接应; 定然万无一失; 就算写起折子来,也好看点,不是吗?”
攻防变阵之术,只有经年累月操练士卒方能掌握; 于尧一介文官; 平日里就会纸上谈兵,哪懂半分军事?
“于监军; ”虎门卫的郑统领压着火气高声道,“青帝寨能在南岭盘踞数十年; 必有其诡谲之处!若一旦进攻失利; 右军无法及时呼应; 我们这两万官军可是要深陷南匪腹地的!”
于尧冷笑道:“出征时说得多好呀,说区区南匪,以我官军之威定当手到擒来。如今本官算是明白了; 郑统领的意思是,朝廷每年砸上千万两银子养军,就养出一群懦夫?”
“于尧!你手下主簿私吞军饷别以为没人看见!”
“好呀,本官的话都敢不听了,我看你们是想造反!给本监军把这逆贼拖下去重打一百军棍!”
众将心里有火,但无奈于尧是从都察院来的,有直禀上意之权,他们这些武将不会说话,若是让他恶人先告了状,便是去朝堂上喊冤也喊不过文官的嗓门,只能连连代郑统领告罪,立下军令状让他去前线戴罪立功方才了事。
见两卫的人到底还是听了他的话,于尧面露得色,听见他手下的贾主簿贾炳求见,让众人去指挥进军之事,这才让贾炳进帐,绕到后面道:“事情可办妥了?”
贾炳道:“如大人所料,下官将那人皮给了鹿獠后,他便满口答应了,到时上面给的好处我们四六分。”
于尧略一点头,又不满道:“什么叫四六分,单单那几十万两军饷,喂完了剿匪的军队,余下的还能尝到几分荤腥?这样吧,等到那两卫的缺空出来之后,军报就报慢些,再拖它一个月半个月的。”
“大人,这地方蚊虫这么多,有什么好拖的。”
于尧照着贾炳的脑袋拍了一巴掌,低声喝道:“拖着等赈灾啊,会不会做官啊你!梧州府都给叛军烧了,赈灾的事当然要握在我们手里!”
“那万一叛军的真要坐大了……”
“怕什么,天塌下来有上面的人顶着。打输了是武官的事,咱们俩最多降个一级半级的,有银子在手,等风声过去,还愁官帽不高?”
二人相视一笑,仿佛外面的战火纷飞永远烧不到他们这儿一般……
……
“大敌当前了,几位是打算继续在这儿切磋武艺,还是两边都收一收,各干各的事去?”
战圈之外,叶扶摇那慵懒随意的语气显得比平日里可恶得多了。
寨中的弓箭手们都围了过来,只要院子里的不速之客稍有异动,便万箭齐发,到时神仙也难逃。
远处哨岗的号角声远远吹来,鹿青崖道:“义父,不妨先把他们关起来,等解决完官兵,再回头惩治?”
鹿獠脸色一沉,他是南武林盟主,一时拿不下个少年人已是折了颜面,但看样子他们也不会放下遗谱,便话风一转,对苏阆然道:“我见你武骨天生有霸相,在那官场里埋没太过可惜,不妨做老夫义子,数年内保叫你名扬天下,如何?”
“……”
苏阆然言语上反应向来比常人慢半拍,一个不字还没说出口,便让鹿獠抢了话。
“你可以慢慢考虑,等老夫击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