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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刘磊这番肺腑之言，方氏兄弟顿时收拢了笑容，对着刘磊下拜道：“没想到大人如此推崇匠人，就连父亲也没有如此说过，我等代千千万万匠人谢过了。”
“不敢，我只是说出实情罢了。”刘磊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据我所知方大师乃属于文人，为何会让三位去做了匠人？毕竟做了匠人便世代入匠籍不得脱身，身份可比儒生要低得多啊。”
方中通叹气道：“年幼时我等当然也是读书识字的，只不过后来崇祯天子蒙难，眼见大明天下越来越难以恢复，父亲不愿后人再读圣贤书后为鞑子所用，才要我们转而学习手艺的。”
“原来如此，方大师气节深重，实乃我辈的表率。”刘磊叹气道，为了不让后世子孙认贼作父，宁可自降身份加入匠籍，这份风骨就令人钦佩。
方中德闻言颇为感慨：“我等本来也不齿于匠人之学，认为此事卑贱。然而自从跟随师父真正入门之后，才知道天下间任何技艺皆博大精深，若要学懂学精实在千难万难，后来我们也就喜欢上了各自所学。”
方中通也连连点头：“是啊，所谓艺有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我等苦学数十年实在是只得皮毛而已。”
第35章 工业理论
两兄弟的话让刘磊心中越来越透亮了，华夏的工匠为何很少著书立说，将自己的技艺流传后世？为何始终没有将经验科学变成实验科学，建立完善的科学理论体系，从而带领华夏迈入科技时代？究其原因最大问题就是匠人的地位低下，朝廷为了不让匠人流失而建立匠籍，让匠人的后代只能作为匠人。
这种情况造成了恶性循环，匠人身份低微自然不可能看书识字，手艺只能靠着手把手的口口相传。传艺者不能以理论进行系统总结，受艺者便只能循规蹈矩，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突破技艺的可能性便小了许多，就算有所突破也很难依靠文字记录流传后世。
事实证明没有文化就不可能总结经验建立科学体系，不可能依靠体系研究方向，按图索骥的研究实用科学，也就断绝了华夏文明走向工业时代的契机。
让刘磊感到欣慰的是随着朝代更迭的动荡，方氏三兄弟这样有文化有知识的人成了匠人，让以知识传承技艺变成了可能。若是按照真实的历史走向，三兄弟不是因为三藩之乱而丧命，就是因为无法得到朝廷重用而默默无闻，最终丧失这个进入实验科学时代的契机。幸好他来了，刘磊有信心只要他在这里，就会让华夏成功建立实验科学体系，建立起工业化的文明。
想到这里刘磊不禁露出了灿烂的微笑：“两位方兄认为大明之所以不敌清廷，除了朝政方面的失误，还有何原因？”
在刘磊的诱导下，两人真的思虑起朝廷的得失。他们的父亲当年也算是朝中大员，对个中厉害相当清楚，两人也能做到有的放矢。考虑了一盏茶工夫，方中通首先开口了：“我以为南明朝廷所以失败，与朝廷水师有很大关系。满清以马上立国，跟本不习水战，若朝廷水师船强炮利，至少能隔江而治。”
“我看不然，久守必定又失。我看是朝廷火器不利，据父亲所说当年朝廷火器虽然训练简单威力奇大，但只能射五十步且装填困难，满清硬弓却能射八十步远。往往朝廷步军结阵抗敌，却被满清铁骑依靠硬弓生生射到崩溃。若朝廷火器能射出百米，满清铁骑再多还不是送死吗？”方中德却想到了不一样的地方，两兄弟意见相左，却是谁也不肯服输，忍不住争辩了起来。
“两位所说也对也不对。”这个时候刘磊说话了，两人转头看向刘磊：“大人有何高见？”
刘磊笑眯眯得说道：“水师强至少能保住东南半壁江山，火器强则可反杀满清都对，但你们想过没有，朝廷为何没有大量装备这些武器？别说朝廷没有这样的利器，不说朝廷水师战船远胜满清鞑子，南人会操船者更是比比皆是。至于火器方面，据我所知朝廷曾制鲁密铳，此物若搭配上好火药达到八十步射程并不算难。何况还有常吉先生所制迅雷铳，东郊先生所制燧发铳，若能大批量生产装备军队，满清来多少就死多少。”
两人听得面面相觑，他们当然知道这些都有，只是朝廷并未大量推广，否则也不至于遭受那样的惨败。方中通憋了半天才道：“时不我待，造之不及。”
“没错。”刘磊抚掌大笑起来：“器械精良但造之不及，待鞑子杀来器械尚未足备，如何能胜？”
“我们的火器匠人太少了。”方中德叹气道。
“不是仅仅是人太少了，是我们平时的积累不够。我们没有找到制作火器更快更好的方法，没有足够多的大工坊。”刘磊借此引出了后世的工业化理论：“工业是一个国家强大的基础，这样的基础是依靠平时积累起来的。当我们有了庞大的工业基础，在制敌的好武器出现时，工坊能在十天之内装备上万大军，能提供源源不断的火药铅弹，还愁鞑子不破吗？除非他们真的刀枪不入。”
“大人的意思是……”方中通听出了其中意思，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刘磊点了点头：“我希望能依靠三位兄长的力量，建立起属于我们华夏人的工业。我们不但要打造自己的武器，还要做得更多更好，若火铳的射程不是百步而是三百步五百步，杀鞑子岂不是如同杀鸡？到时候我们装备十万火枪精锐，再趁机起事，杀鞑子一个片甲不留。”
“愿为大人效劳。”两兄弟听得热血沸腾当即下拜。
三人聊了大半夜这才回去睡觉，刘磊迷迷糊糊得睡到鸡叫便起床了。昨晚忽悠了那么久，才循循善诱得让方家两兄弟愿意为自己所用，当然要趁热打铁才行。
刘磊直接找到了楚风，提出分拨一笔钱建立工坊和造船厂，对方确是眉头紧皱：“二公子，虽然肥皂卖得不错，每日能有百两的进项，但比起我们如今的花销仍有所不足，若再开设工坊和造船厂恐怕连零头都不够啊。”
“钱，又是钱。”刘磊的眉头再次紧皱了起来，如果被钱制约了发展速度那才叫冤枉。一个肥皂无法赚足够的钱，那就多拿出几个拳头产品来，这是个简单粗暴的方式对于刘磊来说却最为有效，他又开始琢磨起赚钱的东西来。恰好吃过早饭后，刘文奇又来了。
刘磊将他让到书房坐下：“刘大叔来拿钱的吗？最近银钱不算凑手，还需要日子才行。”
刘文奇摇头道：“这个不忙，大人所说的那种狗极难配种，初期需要多试几次才行，至少半年内不会花费太多，这也是急不得的事情。我今天来是因为听到了个消息，前两天抓捕的那方氏三兄弟似乎是天地会的人。”
“这个我已经知晓，我与三位已经冰释前嫌了。”刘磊笑着点头。
“冰释前嫌？”刘文奇一愣随后点头道：“这是好事，只不过据我所知天地会高手极多，大人需防备对方刺杀啊，我看还让他们给天地会修书一封避免误会才行。”
刘磊点了点头：“我这就让他们写封信送去，另外我还有个打算，需要刘大叔帮忙。”
“大人请说，只要用得上我的地方，必定万死不辞。”刘文奇拍着胸脯表示。
第36章 战船图纸
刘磊笑着摇摇头：“也不用万死不辞，说起来还是好事情的。我打算过段时间建立工坊和造船厂，到时候会需要许多工人，尤其是身强力壮的搬运工。我看众多丐帮兄弟终日乞讨，忍饥挨饿也不是常理。不如到我的工坊去做工，这样能赚得不错的工钱。今后别说能吃饱饭穿暖衣，就算是娶个媳妇也不在话下。”
“那敢情好。”刘文奇喜得一拍大腿道：“等我回去问问，若有人愿意做工就过来。”
“不急不急，我这工坊和造船厂八字还没一撇。”刘磊拦住了就要起身离开的刘文奇。
“不能这么说，总要早些准备才行。何况许多乞丐懒散惯了，不一定愿意去做工，我还要去其他会首那里看看，说不定能拉出不少人来。”得到这个喜讯刘文奇连忙告辞而去了。
看着风风火火的刘文奇连茶也不喝就离开了，刘磊禁不住暗暗摇头。他又去给孩子们上了课，下午便让他们自习，刘磊则将自己关在屋子里又开始忙活了，这一次刘磊不是编撰新课本而是画图。
刘磊虽然不是学机械的，却与张喆一起上过制图课。何况他要画的图也不算复杂，而且又是他十分熟悉的东西，要让人看懂也不算难。刘磊画得图纸当然是给方氏兄弟看的，他主要就是想吸引两人的注意力，让他们能有些事情干。
吃过午饭，刘磊将方中通单独叫到了自己的书房里。一进门方中通就拱手道：“大人，你早上所教的物理课中有几个地方我不明白，未知可否赐教。”原来早上方家两兄弟无事可做，恰好看到刘磊在上课就跟着去听了一节，结果立刻就被内容吸引了。因为已经讲过数次物理课，许多最基础的东西方氏两兄弟没有听过，所以有些地方没有听懂。
见到方中通对物理课居然如此上心，刘磊呵呵笑道：“物理乃是自然科学之基础，是研究一切物体运行方式与原理的科学，对造船也很有好处的。方二哥以后有什么不懂的地方都可以来问我，不过今天咱们先谈些正事。”
“哦？正事？”方中通闻言面容一肃。
刘磊将早上画出来的那份图纸摊在桌面上道：“方二哥请看。”
方中通低头看了片刻惊呼道：“这是红毛人的夹板战船？”刘磊闻言大喜，他只是试探一下，没想到方中通真的能够看懂图纸，那就好办多了。不过更让他惊喜的是对方居然认识这是西方战舰，也就是说对方肯定见过的。
“方二哥认识这种船？”刘磊指了指画好的平面线图。
方中通点了点头：“实不相瞒，我师傅当年便是给郑芝龙造船的大匠，他除了会造福船和广船之外，还经常为其修理缴获来的红毛人夹板战船，也有弗朗机人打造的老闸船。”
刘磊听得连连点头，他知道老闸船是葡萄牙人在结合了卡拉克船型与华夏硬帆系统所打造出来的一种船型。据说这种船结合了东西方两种帆船的优势，唯一的问题就是造不大。
“不知道方二哥现在能否打造这种船？”刘磊问道。
方中通摇了摇头：“我学得都是如何打造沙船、广船和福船，对红毛人的船没有多少研究，若是请我师父过来或许可行。”刘磊听到前半句还以为没戏了，后面却又听到了希望：“你是说令师还健在？”
“当然了，师父虽然已经寿至花甲，却仍旧精神矍铄，造船等事不再话下，更何况我还有许多师兄弟。只可惜自郑军被赶到夷州岛去之后，就再也无战船可造了，如今他们只是在些小船场里造沙船勉强度日。”方中通叹气道。
“令师如今在哪里？”刘磊问道。
方中通摸了摸下巴道：“应该还住在莆田老家。”
“太好了，能否请方二哥邀请令师前来？”刘磊激动地全身都在微微发抖，若真的能请到如此老匠人，他的海军计划就有希望了。
“这个……”方中通想了想点头道：“我看可行，不过我要带上这份图纸。”
“没有问题。”刘磊拍着胸脯说道：“方二哥尽管拿去。”
“既然如此，我立刻启程。”方中通也不想耽误时间，要求立刻就走。刘磊转头对着外面喊道：“聂云，去准备马匹干粮，给方二哥路上用。”
“遵命。”聂云连忙去准备了，方中通道了声谢就往外走。
刘磊又叫住他道：“方二哥慢走，还有件事。”
“大人请说。”方中通又止住了步子。
刘磊道：“我知道你们是天地会的人，这几天在此地居住恐怕消息不通。万一天地会的人误会你们依旧被羁押，派人来劫狱打起来就不好了，所以还请方二哥修书一封写明情况。”
方中通道：“我让大哥写封信传回去便是了，大人请放心。”刘磊点了点头让他去了。
刘磊下午又给孩子们上了节数学课，直到快吃晚饭的时候这才回到衙门里，此时却发现管事李况正焦急得在大堂里转圈。见到王磊回来，李况连忙上前拱手道：“大人，通判大人有请。”
“哦？郭通判请我？去他府上吗？”刘磊显得颇有些诧异。
“是啊，来人已经等了大半个时辰，我不知大人去了哪里无法告知，所以就一直等在这里了。”李况回答道。后院的事情只有主簿陆荣知道，今天他恰好告假去城外迎接刚从老家搬过来住的亲友，而护卫们大多在后院里，衙门中只有壮班派来的几个人充门面，所以没人知道后院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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