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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钨？啊，是74号元素，比热130，熔点3410摄氏度……”周建业想到了曾经学习的化学元素周期表，立刻滔滔不绝得说了出来。他这番话对于旁边的大群火器匠人没有什么感觉，若被欧洲某个化学家听到，一定会惊若天人的。
要知道如今的欧洲化学正处于从炼金术到近代化学的黎明时刻，刚刚从神秘的炼金转化到以理论为基础的科学，整个体系都没有搭建，许多资料至少还需要两百年的摸索才能逐渐成形。
听到周建业如此熟练得说出钨的各种特性，刘磊满意得点点头，比起其他学生，搞化学的这批孩子是他最得意的弟子。“好了好了，不用说了。”刘磊笑着阻止了仍旧在背诵钨元素化学性质的周建业：“你刚才也说到了，钨元素的熔点是3410摄氏度左右，这样的熔点是不可能如炼钢般提炼的，因为我们没那么高温度的火焰。”
“是哦，煤炭火焰只有1200摄氏度，即使利用高炉加压并通入焦炉气助燃，也不会超过2200摄氏度，这该怎么办？”周建业挠了挠头。
“你是搞化学的啊，物理加热不行可以用化学方法嘛。”刘磊慢慢引导着。
“对了，用酸溶解钨矿石，再利用还原法。”周建业猛然醒悟过来。
“不错，不错，孺子可教。”刘磊点点头：“不过我还有更简单的办法，利用烧碱溶液。”
“对哦，酸可以溶解，碱也行。”周建业不好意思得挠挠头。
刘磊点头道：“在江西省抚州府的东乡有一个大矿脉，那里出产黑钨矿石。现在附近就有驻军，我们能在那里挖掘钨矿石用于冶炼。这种黑钨矿石通常含有铁锰钨三种元素，你要先用烧碱溶解矿石，将三种元素氧化，然后经高温煅烧以焦炭还原提炼钨。”
“原来如此。”周建业点点头。
刘磊继续解释道：“这个方法的难点是如何将铁、锰和钨区分出来，这就要靠你们自己去解决了。你们不但要完成整个实验，还要设计出完整的工艺流程，争取一个月内交给我。”
“明白。”周建业显得信心十足，刘磊却很担心。科研机构必须有自己的创新能力，如果化学研究所未来只会跟在自己屁股后头，等着他提出实验流程再进行验证，那就太过被动了。这样的机构也不可能独当一面，成为华夏真正的科技带头人，刘磊要做的是激发他们的创造力，让他们拥有自行造血的能力。
心中念头一转，刘磊计上心来：“周建业，给你一个课题。这个课题只有要求没有方向，也没有解决方案，一切都要你们自己去做。”
“明白，磊哥请说，我们保证完成任务。”周建业显得很兴奋，他对化学实验如痴如醉，最喜欢这种需要探索的东西。
刘磊摸着下巴说道：“我要给军方找到一种化学药品，它能够长期保存而不分解，运输安全又可以在摩擦或者针刺撞击下起爆燃烧。”
“这种东西？”周建业立刻陷入了沉思。
旁边始终听得云山雾罩的方中履终于懂了一点，当刘磊说出要求时，他的眼睛也亮了：“大人，难道你要给军工……”
“没错，我要找到一种起爆药，让火药可以不依赖燧石击发点燃，这样就能彻底解决雨天燧发枪不能使用的问题。另外手榴弹也能直接拉动引线便投掷伤敌，不必再用火柴点燃，那样太浪费时间了。”刘磊给方中履解释着起爆药的好处，听得方中履心中大喜。
事实上起爆药涉及军工，也不是刘磊以前所能涉及的。他只知道后世弹药底火使用一种叫做叠氮化铅的物质。他知道叠氮化铅的化学式，如何制造便要自己研究了。
刘磊为此曾经耗费两个月的时间，最后因为缺少几种化合物的制作方法而宣告失败。经过仔细的分析，刘磊判断出以如今的工业基础，根本制作不出纯度足够高的叠氮化铅。
刘磊清晰记得1866年普奥战争中，普鲁士已经开始使用后装枪了，而底火起爆药是后装枪必须的条件。以十九世纪中期欧洲的化学水平，也不会比他现在高多少，为何对方能够制作出来。刘磊认为肯定是自己研究错了方向，甚至对方所用的根本就不是叠氮化铅，所以他只将要求交给周建业，希望让他们慢慢摸索出足够实用的起爆药，以免受到叠氮化铅的影响，点歪了科技树。
听过刘磊的解释，方中履只是思虑片刻，就明白了其中的好处。他兴奋得连连点头：“不错，如果真能找出这样的好东西，火器将更加犀利。”
这时候旁边突然有人轻咳，紧接着一个小个子白人走了出来。铸炮厂本就有从万奴行挖来的数十名铸炮技师，刘磊也没有在意附近有白人出现，不过当这个人来到面前还是让他大出意外：“科恩特朗准将，你怎么在这里？”
来人正是当初刘磊聘请的炮术教官，葡萄牙退役中校科恩特朗。只不过随着复国军的建立，被重新任命为炮兵训练基地总监的科恩特朗也水涨船高，被授予了准将军衔。如今的炮兵训练基地被放在了延平府的永安，距离佛耳山有上百里的距离，他出现在这里非常奇怪。
科恩特朗对刘磊行了个标准的军礼，用不算太标准的汉语说道：“亲爱的大人，我这次来是与方大人商讨火炮标准问题的，今天才刚到。”
“什么火炮标准？”刘磊反问道，他对这些军事术语完全是外行。
科恩特朗解释道：“火炮标准又叫炮兵体系，它是统一的制炮规则，将所有火炮统一到几种规格中，用于不同的战场，可以大大减轻后勤的消耗，这是欧洲的通行做法，好处非常多。”
第383章 炮兵体系
见到众人听得认真，科恩特朗继续介绍：“如今欧洲的炮兵体系有三种，第一是瓦利埃炮系，它是由佛兰索瓦·德·瓦利埃将军制定的，大体将炮兵部队分为24磅、12磅、8磅和4磅这四种加农炮口径，另外还有三种臼炮，以应付攻城战和需要曲线弹道的战斗。
第二种是1609年西班牙人乌法诺建立的体系，他以48磅、24磅、12磅、6磅炮组成炮兵体系，其中48磅炮称为全装加农炮，24磅炮为半装加农炮，12磅为四分之一型加农炮，6磅炮为八分之一型加农炮。
第三种炮兵体系是瑞典的古斯塔夫体系，是在乌法诺体系上所做的改进。古斯塔夫认为24磅炮威力并不比48磅炮逊色而且成本更低，因此取消了48磅炮，并用3磅军团炮代替乌法诺体系中的6磅炮，形成瑞典军独特的24磅、12磅、3磅火炮体系。”
听到这里，刘磊恍然大悟：“我知道了，是格里博瓦尔。”
“什么格里博瓦尔？”这次轮到科恩特朗不明白了。
“没什么。”刘磊讪笑两声，科恩特朗当然不知道格里博瓦尔，因为那个人现在还没出生。他所说的这个人是法国十八世纪最著名的炮兵中将，以他名字创立的炮兵体系曾经在法国军中沿用了上百年，并取得了良好的效果。可以说拿破仑能够依靠法国炮兵横扫欧洲，其中有一半的功劳是格里博瓦尔的。
对于这套至少在前装滑膛炮时代不会落后的炮兵体系，刘磊还是有过些了解的。这主要是因为他喜欢做木帆船，了解过那一段历史，尤其着重了解过拿破仑的历史，自然对他最善用的火炮也略知一二了。
其实刘磊之前要求火炮铸造的口径和使用方法，就有一些格里博瓦尔炮兵体系的影子，只是他一直没有想起来此节，只是零碎的应用，并不成体系。
据刘磊所知，格里博瓦尔炮兵体系是在他参加1756年的七年战争之后，在奥地利炮兵中得到了灵感进而改进成的。其主要体系非常复杂，但基本内容就是火炮轻量化，以便于步兵携带使用。
他取消了24磅炮的配置，将野战炮口径统一为12磅、8磅和4磅，利用对火炮承受压力的计算，在不降低强度的情况下尽量削减火炮壁厚以减轻整体重量。
取消欧洲传统的火炮浮雕，形成了后世炮身修长炮口隆起，并在炮口、炮尾和炮耳上下各设一条加强筋的前装炮经典造型。
此外格里博瓦尔创造出了榴弹炮这个新种类，同时用大约152毫米口径的榴弹炮取代了之前体系中的臼炮以简化后勤。
为了尽量减轻重量便利运输，格里博瓦尔还在炮架上动了脑筋。他摒弃了传统厚重笨拙的木制炮架，改以铸铁制作炮架。因为铸铁强度更高，可以把炮架做得更薄，重量反而减轻了许多。
以Ｈ型炮架配装两个硕大的铸铁轮子，不但整体降低了野战火炮的重量，还让其有了不错的越野能力，只要挂上统一标准的炮车，就能被马拉着到处走，以达到快速机动的目的。
格里博瓦尔炮兵体系的核心就是“标准化、模块化、通用化、轻量化”，由此火炮的生产效率大幅提升，成本降低，在野战状态下的保养、维修也变得更加容易，以上因素叠加在一起，无形中便令法国炮兵的战斗力有了质的飞跃。
被科恩特朗这么一提醒，刘磊算是将格里博瓦尔炮兵体系完全想起来了，他顿时滔滔不绝得将自己所知说了出来。当然他主要学习的是拿破仑时期的炮兵体系，当时为了更加方便简化，还将4磅炮和8磅炮折中变成了6磅炮，这一点在他提出的时候也进行了改进。
这次轮到科恩特朗发呆了，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本打算利用所知的欧洲炮兵体系邀功，让刘磊能更加重视自己。结果自己刚提了个开头，刘磊便滔滔不绝得说出了一套理论。
作为炮兵人才，科恩特朗是科班出身的，他只听了一分钟就确定了，刘磊提出的炮兵体系更加先进也更加容易操作。更令他惊讶的是这套理论中不但有统一的火炮口径，还有火炮的铸造形制，炮架、炮车和弹药车的专门规定，此外还包括运输、养护、使用和机动等一整套理论。这绝不可能是临时起意，多半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等到刘磊一口气说完，科恩特朗才点着头问道：“大人，你以前学过炮兵？”
“没有。”刘磊茫然得摇摇头；“我是个军事盲。”
“军事盲？”科恩特朗无奈得摇摇头，在看来刘磊这是推托之词。毕竟如此详尽实用的炮兵使用方法，是需要对火炮运用乃至铸造都有常年丰富的使用经验，同时又能提出自己见解的人才能做到。如果刘磊是个军事盲，这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可怜的科恩特朗哪里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穿越这回事，后世还有网络这个无所不知的大神。可是面对自己的顶头上司，他也只能选择沉默了。实际上刘磊更可怜，说实话都没人信，反而被冠以骗子的头衔，实在太冤枉了。
“大人，这套体系我们是否要实行？”方中履琢磨过味来了，他发觉如果实行这套理论，不管军队使用是否方便，反正他们的铸造会轻松许多。统一了规格的铸造可以更提高效率，减少材料浪费，再加上度量衡的统一也更容易维修。
刘磊点头道：“以后火炮的铸造就照此执行吧，我们慢慢将炮兵全部换装，以后这个就叫做刘磊炮兵体系。”想到自己也成了火炮方面的宗师级人物，刘磊就忍不住笑出声来。
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知道，就在他们制定复国军炮兵体系的时候，饶州府的战事正在出现一些微妙变化。
冒着寒冷的冬雨，一群身穿黑色军服披着蓑衣的士兵正沿着乐安江北岸不断前行。此时一个彪形大汉正站在路旁，看着不断低头前进的战士们，他正是复国军第一师第二旅的旅长宋昌瀛。
第384章 夜入瓷都
“命令部队，加快行进速度，我们每耽误一分钟，就是让第一旅的兄弟部队多流一滴血。”宋昌瀛挥舞着拳头，让通讯兵去传达他的命令。
在油纸伞遮盖下，一名颇为斯文的男子拿着地图走了过来：“旅长，我们距离饶州府只有一百八十里路了，不过要抵达那里，我们还要越过昌江。现在下着大雨，昌江肯定在涨水。”来人正是第二旅的旅参谋长楚苒，也是如今兵曹尚书楚风的二儿子。
刘磊起兵之前，就从云南将护卫们的家属全都接了出来，包括所有曾经跟随刘文秀的老人。这些人的到来让护卫们安了心，更是让他拥有了大量青年人才。这些人刘磊没有直接使用，而是全部投入学校进行理论学习，楚苒就是那个时候进入了陆军训练基地专门学习。
在复国军步兵训练基地总监戈麦斯准将的专门训练下，他与许多人学会了图上作业，学会了各种战法，成了复国军第一支参谋力量。这些人或许还不够专业，但他们已经有了无限成长的可能，只要放在部队中实际历练一番，未来必然成为独当一面的参谋人才。
看着身边的参谋长，宋昌瀛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