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冶世书院外界最有名声的是星河会,那就是你们数术那里的玩意儿。据说是能用星象地理推算世运,也不知道真假。不过数象之道,往深里学,最后多半都是要走上这条路的。上回说抢你当学生,估计就是想叫你学哪一路的数象算法。摘星楼和河图院最近几代人才鼎盛,名头很高,到底你现在这位先生是学哪一路的,我也不清楚。不过凭他们怎么争,最终到底选什么,还得看你自己。这事儿,人情相关的少,循道之路的意味多些,你倒也不用顾忌谁的人情面子,要紧是选自己乐意走能走的路。”
傅清溪这才明白些了,不过这同她从前想的“书院”可差得越来越大了。什么都看自己的,那还上书院干嘛!她真是想不明白啊。好歹心里有些底了,便趁着还没出发,去乾坤楼等几处书楼找了些数象之道的综述大作来看,想大概了解了解这数象推演,到底分了哪些路数。虽她也知道,这些能在外头售卖的多半同冶世书院里头的大不相同,不过先接触接触总比到了那里两眼一抹黑的好。买了书就在车上看起来,车行摇摇,忽然停了下来。
正要问前头,忽听得一声音问道:“车上是傅妹妹么?”傅清溪一下子掀开了帘子,对上含笑一双眼眸,激动地喊道:“俞姐姐!你回来了!”
俞正楠朝她笑笑,回头吩咐她自己的车马道:“先往越府去吧,我乘这边的车了。”
两人在车里坐定,傅清溪拉着俞正楠的手也不说松开,嘴里一个劲儿问道:“俞姐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这次回来待几日?什么时候回书院去?路上可累不累?……”
俞正楠听她说完了,才笑道:“还是老样子,还当你会沉稳些呢。”
傅清溪反应过来,嘿嘿乐了起来,却是没发现自己现在这样儿同越蕊实在也相差无几。
俞正楠说自己是要做一个理术的课题,刚好要从这边过,想着傅清溪就要去书院了,到时候两相岔开了又见不着,便特地过来找她的。
傅清溪心里打定了主意,拉着俞正楠道:“俞姐姐,我其实上的不是昆仑书院……”
俞正楠不明所以看着她,傅清溪压低了声儿道:“其实我是上的冶世书院。只不过这个书院各别,在外头都是背的别的名儿。”
俞正楠一惊,眼现华彩,也紧握了傅清溪的手低声道:“傅妹妹,这可真要恭喜你了!学数术能到那地方去,跟进了仙境也没分别了!”
傅清溪笑道:“还不知道能不能学好呢,听起来跟寻常的书院都不太一样。”
俞正楠很是替她高兴,忽然想起来道:“既然在外头都背了旁的名儿,是不是就不许往外说的?你这是犯了规矩了?”
傅清溪想了想摇头道:“也没说不让说。不过这到底是要大张旗鼓,还是要这么鬼鬼祟祟的,都是一开始让我们自己选的。我选的这样的路子。只是说选了这一路的,就算去求证问我们到底是不是冶世书院的,也没人会给我们证明身份的……你说,这书院是不是挺坑人的?……”
俞正楠噗嗤笑出声来:“你可真敢说啊。”
傅清溪其实这阵子一直心里藏着这么个评价,只是没得着能说的人说罢了。
第149章 赴学
俞正楠同傅清溪说了一路; 到了越家; 见过老太太,又同傅清溪回落萍院待了一阵子; 这才告辞回去。过了两天; 两个人又约着在逍遥苑散了一日,真是结结实实说了一天的话。
不过她这回有事在身; 且又不是就她一人的事儿; 是以也不能待太久,拜见了几位长辈之后便沿江北上了。越府已经出了一个越荃一个越栐仁一个越栐信,对于昆仑书院弟子的身份; 虽也自豪倒不至于看得太过金贵。这行装的收拾,也是比着越荃的来的。老太太和太太们寻常同傅清溪说起来,也多半是叮嘱她敖州那边的气候风土,要在意身体等话。
可怜傅清溪明知道自己往后并不是在敖州读书的; 却是不敢言明; 至少唯领众长辈的心意吧。正众人都顾着越荃的婚事和傅清溪外出求学的时候; 大房忽然传出越苭也要出去读书的事儿。
越芃听了消息,便先去找了越萦。两人坐定上茶,越萦叫丫头们下去了,才说起话来。
越芃道:“你怎么不出去走走?整天在屋里闷着做什么。”
越萦淡淡道:“出去做什么?看人如何得意?”
越芃道:“这考试又不是一辈子只许考一回的,你这回没考好,明年不是还能考?你的底子在那里; 多读一年又没坏处。”
越萦问她:“那你呢?”
越芃道:“我?我就是再读个十年八年的,也不会比现在好多少去。除非得了神仙给的通灵药; 要不然也就这样了吧……”越萦扯了下嘴角不说话了。自从上回两人看了一回“芝兰玉树”又偷偷走了,就忽然比旁人都亲近了些似的。果然,这嫡庶之分,真是年岁越大越看得明白。便是不肯读书如越芝,心性差如越苭,顽劣如越苓,太太们明里暗里给相看的人家,也不是给她们看的能比的。从前最早的时候,年少无知的两个人都曾想过要靠读书上进,做这越府里的第二个越荃,自己给自己挣个好前程。也不晓得从什么时候起,发觉这也算不得一条好路。
可要说这路不对,眼前就有一个靠着读书出息了的傅清溪。说到底还是自己能耐有限吧。现在虽只考了一回春考,却都有种尘埃落定的感觉。好像这一辈子就这样了似的。尤其是女大当嫁,对于她们这些读书不算出挑的,家里头一个考虑的不是“再用心学两年再考”,而是“不如找个好人家”。可这“好”人家,也是主持她们婚事的嫡母们自心衡量的,到底算不算好,还真不好说。
做庶女就是这样,一件对你来说天大的事儿,偏偏要交到一个不那么经心的人手里。若是给越栐谦、越栐贤看人,三太太能那么有一搭没一搭的,还一时一个主意?更不要说大太太在越栐仁和越荃身上花的功夫了。只看越苭,满府里都晓得她干出什么事儿来了,人不照样好好的当自己的嫡小姐,什么事儿也没有。连傅清溪这个被害的苦主,也因为后头另有机缘有个好去处了,就不得不大度地放过此事。若这回是越萦做的事儿,看看还是不是这样!如今这两人心思有差,大概就差在一个已经死心认命了,另一个还没有。
越芃又说起傅清溪来,“听说前几日去逍遥苑痛快玩了一日,从前我们去的几回,她都没去吧。这回是俞三请的,就去了,可见啊,这俗话说‘人以群分’竟是真的。傅妹妹如今是不能比了。俞三也是,那日在老太太那里见了,哪里还是从前男不男女不女的样子?这气度,真是……不服不行啊。”
越萦看她一眼道:“你若羡慕,不如再读两年重新考一个,光在这里说管什么用?”
越芃笑笑:“我?还是算了吧。我可没那个脑子,没那个命!倒是你,你往后肯定是有出息的。只是四妹妹怎么好好的又说要去哪个书院读书了?她这回的成绩可真不怎么样,就算加上加恩的,也不够上春考名录上的书院吧?这是打算去个什么犄角旮旯的书院,还是……又有大姐姐的面子?或者还有兰家的面子……嗯,这么论的话,那去哪儿都去得了……可是……你呢?”
越萦看着地上铺的蜜色毡毯上的纹路,好一会儿才道:“她是去一个同女学差不多的书院。离家有些远,确实挺偏的。听说那里管得严,读上一两年再考春考,把握就能大许多……自然也问了我了,我还是算了,我可不想去受那份罪。那地方听着就不善……”
越芃很是意外,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道:“大伯娘也舍得?这可真是新鲜了。往常在女学里功课多点的时候,还得紧着给炖汤调理呢。这回竟要给支去那么偏的地方了?莫非……真是烦了她这性子了?……”
越萦看她一眼:“烦她就不会是这样的书院了,该是你最开始想的那种书院才对。正是疼到骨子里了,才会想尽法子想掰她的性子呢。嗤,可惜,有道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若是送去哪个书院就能改了脾气,那那个书院恐怕早被人挤满了,还等着这会儿呢……”
越芃本是想过来打听打听,看越苭是不是凭了大房的脚力,去了一处比韵纶书院好的多的地方。毕竟这书院可是她自己凭真本实力考进去的,若是越苭这么烂污的成绩,也能读比自己还好的书院,这可就有说道了。越府如今可没有分家呢,大房娘家也没有什么力量的,自己也是越府的姑娘,怎么也不能这么差别对待吧。却没想到越苭是要去个偏僻地方读书,为着一两年后重新春考的。这……这就没法儿说了。她这心里是放下了一重,又拎起来另一重。没准到时候越苭也能考进五大书院?越萦到时候也不差,相比之下,最差的倒成自己了。那自己的嫡母就更有理由给自己找个“差不多”的人家了。
越萦看出她心思,便直言道:“你想那么多也没用,想了你倒是找法子去做啊。就干想,想他干嘛!”
越芃抿抿嘴,叹道:“虽明知道想了也没用,气了也白气,还是忍不住要去想,忍不住觉着生气。你还不是一样?”
这下越萦也不说话了。之前听姨娘说了几回自己亲事的话,听了挺烦,后来姨娘再要提起,自己就直接给拦了。那些话叫人听了传出去,又是事儿。
倒是没想到,越荃还真跟兰家定了亲了,不过话说回来,这么一来,自己同越苭看的人家理应也要往上提一提了。可是偏没有!自己得着的消息,给自己看的都是些不如府里的,越苭那边更得了,先给支远地方读书去了,这事儿倒不用提了。若是给越苭也一块儿相看,两相比着,还好说。这会儿越苭那里不提,只给自己看些不入流的人家,又是何道理?真有些欺人太甚了。又想到之前大太太把自己这里伺候的人都一个个叫去问过话,心里就更加腻味了。这明明是自己家,却过出“寄人篱下”的滋味来了,也是天知道。
府里人人事事,各有各的考量,傅清溪却管不上了。莫老先生叫人给她捎了话,七天后辰初一刻,到城西五里亭。这就得去书院了!
老太太督着人又给检视了一遍行装,太太们都给了些荷包说是路上的花销,尤其二太太那荷包大的,吓了傅清溪一跳,后下想着恐怕是知道自己把打饭铺股份给了越蕊的事儿了。姐妹们也都送了些香囊帕子之类的小物,又过来叙别。
越苭却是比傅清溪还早了几日出门的,越芃的行装也在打点了,韵纶书院离得近,倒不消太多东西。一家姐妹转眼各奔东西似的,老太太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儿,真是儿女出不出息都不好受啊。董九枢也赶来见了她一回。
如今董家声势日盛,老太太听说董九枢过来给傅清溪送行,挺感慨,还同韩嬷嬷道:“这俩孩子也认识许久了吧?董家这哥儿除了说爱银子,旁的乱七八糟的事儿也没听说过,要说起来,也算不错了。”
韩嬷嬷笑道:“老太太您省省心吧!那俩一块儿做了好两年的账,也没见有过除了账本书文之外的往来,这哪像是彼此有意的样子?!就今儿,听说还说了一通什么铺子买卖的话呢!要是做买卖搭伙,估摸着这俩人早成了,都不用人牵线。要是结亲……没戏!”
韩嬷嬷很是干脆。老太太叹道:“这傅丫头都挺好,就是这块儿不开窍可怎么办好呢。我娘家那三丫头,现在就够愁人的,偏她们两个还要好,你说说……到时候都耽搁到二十七八、三十好几去?我这怎么对得起她那没了的爹娘?!上回我还同老头子提了,你猜他怎么说?他说,要是没有实在合适的,还不如就一个人呢!你说说,这叫什么话?!我就多余跟他打这个商量!……”
韩嬷嬷笑道:“老太太,您歇歇!这开始愁没地方读书,这好容易开始读书了,又愁读不读得好,这读好了又要愁考不考得上好的书院。如今傅姑娘这考的就算顶天的好了,您又要开始愁姻缘了。她今年才十七,就算打二十论,还得三四年呢。再说了,傅姑娘学的东西多难,哪里能分心想这些,但凡分点心出去,也到不了今日了!等往后去了书院了,没那么忙了,里头又都是志同道合的人,自然那姻缘就来了,您可白担什么心呢。”
老太太听了这话觉得挺有道理,就又说起那天看到的那一队昆仑弟子来了,韩嬷嬷又跟着傅清溪去见过老先生,两个人便说起这事儿来。
到了日子,有人持了昆仑书院的令牌来接了,傅清溪辞了家中长辈,又同姐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