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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最后就收到了王常安的信了,虽里头是满篇的苦衷,可难道他同自己相交时是不知道自己姓的不是越是柳?自己读书没能耐难道就一文不值了?至于说王家太太细查了自己素日言行生出了许多误会,那就更是欲加之罪了。这世上有哪个人是一点错的挑不出来的?
罢罢罢,说来说去,还不就是一句“不配”罢了。还扯上了兰吉儿,真是好一个冠冕堂皇的说辞,“前路或者更高”,是啊,离了这些一心要把我踩进泥里去的,怎么能不高?只站起来,就够高了!
王家从这里也不打越家的主意了,从前布局太早,走得太乱,如今反不好收拾了,索性算了。过了一阵子,便传出王家同齐家和陆家定亲的消息。王常英定的陆家的三姑娘,王常安定的齐家的大姑娘。消息传来,越家几位太太们心里都有些不舒服。尤其大太太和四太太。
大太太还是越荃安慰她:“苭儿也不适合去那样的人家,真来提了反拿不出话推拒,这样倒省心了。”大太太想想也是,只心里到底存了芥蒂。
四太太就更生气了,“蛇鼠一窝、王八成群”地骂了一场,最后一挥手道:“王家,还真当自己是个门户了,我们还瞧不上呢!”这两年金家势头更盛,直追五大家,王家齐家陆家这些人家已经没法同他们比了。她找了自家哥哥一商议,就把越芝定给了金家次子。正好,还省得叫人欺负了呢。
越芝对这场婚事无喜亦无悲,她在信里对傅清溪道:“大概是起起落落这些年,那点子热气都耗光了吧。如今我只想安生过日子。”
王家这位表哥倒是挺喜欢这个好脾气的表妹,只是想到姑母的性子和自家老爹对这小妹的疼爱,往后自己想要纳妾收丫头只怕就艰难了,也是人生自古难两全啊。
王家兄弟定亲的事情传出,董九枢就担心自家的买卖要遭殃了。这女人心性本来就不可揣测,这位纠缠了这些年的人忽剌剌娶了旁人了,这不更得乱了?!可怜自家还家投了大笔银钱进新的精品成衣买卖,还不晓得这位姑奶奶要啥时候能缓过来呢。
可事实却大大出乎他意料。柳彦姝虽人瘦了些,气质好似更沉稳了,旁的就跟没事一样,不止没事,那设计出来的衣裳是越发好了。
董九枢心里纳了闷了,难道当年是自己瞧错了?那两个眉来眼去的不是看对眼的意思?
一回说事儿说完了,他嘴上没关紧,还真给问出来了。柳彦姝听了也没生气,淡淡道:“人还能跟命争?没红萝卜还就不开席了?”
董九枢看看她那样子,翘起大拇哥赞一声:“好气魄!”
倒是兰吉儿在一旁听了,等董九枢一走,缠着柳彦姝细打听起来。柳彦姝正没个能好好吐一吐闷气的人,便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兰吉儿听了直骂:“臭男人!都是些没良心的东西!”尤其听到里头居然还有自己的事儿,更生气了,“去他娘的!要是小爷我喜欢的是姑娘,还能有他们什么事儿?!”柳彦姝听了细想想,忍不住笑起来。
第163章 出嫁前夜
越荃要出嫁了; 正好悠然叟也要在京城逗留一阵子,便叫傅清溪往京城去; 既全了姐妹之情; 也正好考校考校她的功课; 顺便办些杂事。
傅清溪接着了自家先生的书信; 便同主堡里的人说了,那边问过她的行程安排,就替她安排去了。
到了日子; 她从另一处众人寻常进出的通道转到了书院的一处码头,一艘大船在那里等着。等她上去; 还以为这回会有多少人,居然只她一个。一路上饮食起居等事宜皆有人安排妥当; 与在书院时候相类,也无甚特别可说处。她作息亦如在书院时候仿佛,大半的时间不是在读书; 就是在推演。只偶尔有闲心时; 才会往外头去看看天水浮云、两岸景致; 顺便练一练化数之道。
自从堪破了情关; 连如今化数推演都同先前不同了; 若要有比,从前化数是如在林中看林,如今则有些在山腰看林的意思了; 自己在看数,但是这数离自己却远了许多。
如此一路用心; 一路体味,水上不计时日,这日就已经到了京城。
码头下来,已经有车等着了。上去就先交了封悠然叟的书信给她,才驾车往越府去。信上说叫她先在越府呆着,过些日子自会叫人去接她。傅清溪看了心里大定,把这一路上新悟的点滴细细写了当做回信,便放下此事了。
回了府里,先去见了老太太,几位太太们也都在,正好一起见了。
四太太先开口赞道:“这丫头如今是长开了!怪道人说‘腹有诗书气自华’,果然不一样,比得我那几个跟村丫头似的了。”
三太太也赞:“真是不一样了,这昆仑书院还真是个好地方。”
二太太问她:“路上可累不累?水路过来的陆路过来的?”
大太太道:“你的屋子前两天都给你收拾好了,嬷嬷丫头们也都在,一会儿先回去歇歇,这赶远路可是最累人不过的。”
傅清溪一一对答了,老太太又把她叫到跟前,拉着手细看一回道:“怎么变了样儿了,从前总有些躲着人似的,如今可是堂堂正正的大人样儿了。”
四太太道:“可不是长大了么!她们这几个年纪都挨着呢,这大姐都要出阁了,还是读了书才迟到这会子的。后头几个到时候连并连,都得跟着。前儿我们还说呢,这读书的时候是这样,一个出去了,没过两年,噼里啪啦都走了。这读书好歹还有假,还回来呢。这一个出阁了,恐怕后头也都紧跟着呢,到时候可就冷清了……”
大太太说她:“你住嘴吧!老太太心里刚好点,你又说这个。”
四太太笑道:“我不说这事儿就不这样了?还不如我早说说,叫老太太一早听习惯了,等真到那会子了说不定就觉着也不过如此了。”
细说起来,才知道越苭去读的那个书院好似效果还不错,四太太一狠心,把越芝越苓姐妹也扔那里去了,预备今年明年再考一回春考,若是还不成,那便罢了。只托了娘家的关系,随便往哪个还凑合的书院混两年嫁人算了。越萦上年又考了一回,只是仍旧不太好。大太太同她提了挑人家的事儿,她只说自己还要读书,还想再考一回。大太太无法,也只好由她。
这回越荃要出阁,不管在哪儿读书、读什么书的,都赶回来聚齐了。陈玉贤也先几天住越家来了,问起来才知道之前也来过越家的表妹邓奕欣,上年竟也嫁人了。几人说了都觉不可思议,还是越芃道:“她们那里不兴读书上书院的话儿,自然早些。”
姐妹们相见,虽不过过了两年时光,却同从前大不一样了。越芃和傅清溪都去大书院里读了两年的书,经见的多了,所思所想都大异从前,不是小孩子模样了。
越萦一门心思读书,却没考个自己满意的成绩,人都憔悴了许多,倒是气质沉稳了。越苭和越芝、越苓读书的地方是个极严肃的所在。每天卯时起,亥时睡,什么时辰该干什么,每日该看什么书,多长时间一考,多长时间一赛,都是有规矩的。且到了里头,就只听先生们的,没什么千金小姐大姑娘的身份。
越苭一个在家里娇宠惯的,到了那个没人把自己当回事儿的地方,真是吃足了苦头。初时两个月,差点没想死了算了!总算熬过来,再回家时,性子竟改了许多。同大太太说起来,却道:“这世上本就没有规定谁该对谁好的。”大太太听了又是欣慰又是心酸。这本是当日越荃的主意,要叫越苭过一过谁的光也沾不着,只能靠自己的日子。如今看来大约还是有些效果的。
越芝已经定了亲了,与王三当年的事情,如今只若浮云。只是她不是越苭那样的性子,倒不至于把王三的东西都收起来烧了才干净。可这心软的人的心真的硬起来,那就是彻底放下了。那些帕子绦子的她日常也还在使,只是都想不起来这后头有什么人的事儿了。
唯一没什么变化的大概就是越苓同越蕊了。一个在那里天天琢磨怎么逃出去,后来见实在不成了,就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久而久之,先生们也不管她了,只要她不影响旁人,她爱干嘛干嘛去。越芝这个当姐姐的也劝过她也说过她,没用,她说了:“我生来就这个样儿!娘要是实在不喜欢,那她把我生回去好了,反正又不是我要生出来的!”越芝写了信给家里,四太太只好叫人备了厚礼送去那书院,至于人却是不肯接回来的。如今这越家六姑娘也是那书院的一景。
越蕊则常年忙着种花做饭的事,顺便管一管家里换季的换装。越栐信已经都替她打点好了,下回的春考考过之后,就能去一处女子书院学居家之艺了。她如今倒是极盼着考试读书的。
至于柳彦姝,如今她忙着成衣坊的事情也是满府皆知的。老太太的意思本来还是想叫她读书考试的,她自己去跟老太太说了一回。后来老太太便同老太爷商量,老太爷一句:“一人一路,也不是都靠读书的。”老太太便也不再相强。倒是董九枢有点意思,颐庆堂的花厅他真是从小跑到大,只是从前是见傅清溪,如今是见柳彦姝。外头说起来却都是“董家少爷来找府上表姑娘了”。
到了越荃出家前夜,依着规矩,众姐妹都在越荃香闺里聚齐了,越苭头一个就红了眼睛。越荃笑着同众人说了许多小时候的趣事,众人说起那时候各样小脾性,又好笑又害臊。从前的许多不睦不和,到眼下也都淡了。尤其看着即将出嫁的大姐,想想往后姐妹们能这样相守说话的日子大概也没多少了,心里更换了滋味。
坐了一会子,越芝和越苓先告辞了,越芝已经哭了好几回,笑道:“我这得回去了,要不然明天可没法送嫁了。”
越苓也在边上摇头:“走吧走吧,再待下去,明儿人见了你,还当是你要出门子呢!”
越芝打了她一下,两人辞别众姐妹,挽着胳膊往外走,越芃也笑着站起来一同去了。
又过了一会儿,傅清溪同柳彦姝也告辞了,越蕊便要跟着走,越荃送几人到了门口,最后握着傅清溪的手道了声:“谢谢你了,傅妹妹。”傅清溪不接头,一脸疑惑地瞧着越荃,越荃一笑并未多言。
这下屋里只剩下越苭同越萦了。
越荃叫人新沏了茶端了果子糕点上来,越苭一看里头的雪糯子和龙眼青团眼泪就下来了。她吃点心自来喜欢这些糯口的,越荃便在自己屋里常备着这些。今日她忍眼泪忍许久了,这会儿一见这两样,到底绷不住了。
越荃递了帕子给她,又给越萦捡了一块黑糖糕,越萦喜欢这个口味的。
姐妹三个往近处坐了坐,越荃等那两个都不那么激动了,才开口道:“我这往后能回家来的机会就少了。你们两个可要好好的。”
越苭刚忍住的眼泪又下来了,越荃叹道:“我晓得你舍不得我。实在想想也没差的,寻常我们也是一个在这里读书一个在那里读书的。往后一样还能通信,也不是见不着了,不需如此。再说了,长大了,都得经这一遭的不是。我嫁出去了,你就不管我叫姐姐了?莫要如此伤怀。”
话虽在理,其实说得自己心里也发起酸来。
越苭抽泣着道:“姐姐,你,你往后要多、多想想自己,大家子里事情更多,别、别老委屈自己……”
越荃听了眼睛也湿了,笑道:“往后你们也一样的。嫁了人,就是去旁人家过活了,这许多东西都得重新学重新适应。难总是难的吧,不过咱们姐妹也不怕就是了。”
越苭又道:“我、我从前不懂事,姐姐你放心,往后我不会那么着了。”
越荃也淌下泪来:“成,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多了。”
想了想又对二人道:“从前你们都小,再加上我那时候也不很懂。只会给你们讲要比要胜要赢的话,倒把你们带歪了。如今却要另外说一说道理了。三妹妹是从前就在同外边的人结交的,苭儿你如今也知道一个人在外头的滋味了。这内外有别,外头的人再如何意趣相投,要说亲总还是家里的人亲。便是从前有什么小疙瘩,真同外头的冷箭冷刀子比起来,真不算什么了。我们是姐妹,谁能亲的过我们?姐妹间或者也会有你好我好的比较,但你们要记住,最终最终,却是你好我才好的。姐妹们都好,越来越好,这才好呢!”
转过去特地对越苭道:“我这场亲事,你道是怎么定下来的?人,到处都是人,人好,这可不是句根子上的话。是因为咱们家起来了。祖父,爹爹先不用说,还有一个,你们却是想都想不到的。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