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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过去特地对越苭道:“我这场亲事,你道是怎么定下来的?人,到处都是人,人好,这可不是句根子上的话。是因为咱们家起来了。祖父,爹爹先不用说,还有一个,你们却是想都想不到的。就是傅妹妹。傅妹妹拜的那位先生,身份特殊,不止是昆仑书院的首座大先生,而且还是冶世书院出身的,而且……据说还同五色一白的白家有些干系。往后你们的前程,或者也会沾上这份光。一样的,我能耐了,你们能耐了,也能叫旁的姐妹们更沾上你们的光。大家都越来越好,这府里才会越来越好,府里越来越好,往后你们的日子才会好过。今日把这话告诉你们,是大实话里的大实话了。”
越苭初时听了很是震惊,不过如今她自己潜心向学了,才知道这为学的艰难。对傅清溪倒有些佩服了。且如今于学业上,两个人也早不能比。只是越荃这番话,却是明显冲自己说的。当日自己就是为了一时心里的恶气,转头去算计傅清溪的前程,姐姐都要出嫁了,还要特地对自家姐妹说这样的话,可见心里还放不下自己。便仰起头道:“姐姐放心,我懂了,往后再不会犯那样糊涂。明、明后天,等、等姐姐大喜之后,我便去给傅妹妹赔礼。”
越荃不意越苭能说出这句话,虽隔了两年多才总算想明白了,至少有明白的这一日,心下大慰。
说到夜深,两人也准备各自回房时,越荃却叫住了越萦道:“三妹妹再稍留一步,我还有话同你说。”
第164章 水到渠成
屋里只剩下越萦同越荃两个; 连方才站在外头的两个丫头也叫越荃打发到小厨房里看点心去了。越萦站在那里,心里乱糟糟的。这次姐妹们再相会; 越苓越蕊算是求仁得仁; 越芝和越苭虽都不算顺遂也都往别处走去了; 傅清溪和越芃是不用说; 只有自己,好像还在原地打转一般。越荃方才说的话,给她的触动亦大; 只是她心里总还是忍不住要一一驳回去,还疑着她的别有用心; 毕竟自己当年……
这么想着的当儿,越荃从一边妆盒的暗格里摸出一封信来; 放在越萦跟前道:“这封书信,三妹妹可认得?”
越萦看一眼封上自己的落笔,整个人都僵住了。
越荃淡淡道:“打开来看看吧; 省得回头又疑心是我拿什么假货诓你来了。”
说了话; 见越萦迟迟不动; 便又自己取了手上; 从里头抽出几张信纸来; 展开了摊放到越萦跟前。越萦看着信纸上自己写的字字句句,只觉着嗓子发干,连连咽了几口口水; 却越发连嘴唇都干起来。
越荃在边上瞧着她的样子,等了好一会儿; 越萦觉着大概得有一百年,越荃忽然轻笑了一声,把那信连信封信纸一起,放到一旁的轻纱屏灯上燎着了,略等了几息,待大半都烧着了,才随手扔到一旁的炭盆里。很快都成了一片黑灰。
越萦愣愣得瞧着,不晓得这算怎么回事儿。
越荃在她对面坐了,给自己倒了杯茶,叹一声道:“你那时候忽然同金家的那几个走得极密了,打一开始就是这个主意吧?算来正是我的亲事提起,母亲又开始替你们张罗那会子。想是对母亲的安排不大满意?又或者觉着我这般也太过顺遂了……才有了这样的主意。把苭儿的事情还有后来的家里应对的事情都可着表象往恶里猜了我们几个的用心,再写成书信。虽是一腔替傅妹妹委屈自心苦恼的口吻,却是想叫金家把这事儿透给洪家吧?……”
越萦挺直了背坐在那里,垂了眼睛不言不语。若是越荃是把那封信摊在自己眼前同自己说这番话,自然是要断然否决的,这能认?可如今越荃却先把那书信烧了,她就有些摸不清这位大姐姐的心思了,只好先不说话。
第92节
越荃笑了一声道:“你晓不晓得,你可比苭儿难教多了。她性子急又好钻牛角尖,可她是个炮仗,气上来了恨不得立时就能解决了才好。所以她的坏处毛病我们都看在眼里的,家里人人清楚,虽都觉着头疼,可这还算好的。至少病都在明面上,就都下力气治吧。
“可你不同了。你凡事喜欢心里作数。自己心里想着计算着,或者其实也已经钻了牛角尖了,可因为你从来不会露在面上,边上的人都不知道你到底怎么想的。自然也没法给解开误会,没法因顾及到你的心思而改变一些做法。或者你觉着只有叫旁人谁也瞧不出来你的心思,才是万全的吧。
“只是如今瞧来,这样做人行事的法子,似乎效果也不太好呢……是不是?比方这封书信,比方你从前在苭儿跟前一再挑她的那些话,还有你叫你屋里的婆子丫头们四下打探来的家里姐妹们的事情,就算你死咬着不认自己有什么用心。只把你这行事摊开来叫众人看看,你猜猜长辈姐妹们都会怎么想?
“这一点来说,你同苭儿还真有些像。明明自己做的时候就知道不是对的好的,要不然何须避着人瞒着人?可真当事情被扯出来了,只会梗着脖子不认账,心里拼命给自己开脱,只说自己不是周围人想的那样的用心……到底是什么用心,你自己不知道?
“便是放过这个用心不说,只这样的行事落在了人眼里,长辈们会怎么看这个好打听她们处事的晚辈,姐妹们会怎么想这个老是揣测她们做法心思的姐妹?你只自己换到那个位子去看看你自己,你觉着她们往后能更疼你更亲近你更恨不得事事替你着想?难吧?还是维持面上好看,赶紧打发了出门子好些吧?
“只是,真的到了这一天了,你心里的愤懑不平恨该更浓了对不对?你只会想果然这些人都是靠不住的,果然都待我不好。然后呢?你们不仁那就休要怪我不义了,我也不会叫你们好过的!这样?还是看来我之前做的还不够,还得打听更多的事儿,布更多的暗棋才好?”
一通话说得越萦哑口无言,越荃也知道越萦的性子的,并没有指望她回话,接着顾自己道:“就像方才说的,这世上确实有许多要去争的东西,但并不是哪里都该要斗都是成仇的。你是庶出,我同苭儿是嫡出,咱们家就已经算是不讲究这个的了。你看齐家、陆家,嫡庶从取名上随的辈字都不一样。你看了心里不平,小时候难免的,都是一样的越家姑娘,怎么就有许多不同处?可人总要长大的吧,长大了,就是不同实打实的事实为敌了。
“你就是庶出的,母亲会按着规矩善待你,你若是个可人疼又出息的,合了性子更亲近更疼爱也是有的。只是这些都得看缘分了,没有那个规矩能去规矩人心。我也待你如妹妹,只是比不得苭儿那么亲,血脉亲疏如此,并作不得假。如果你要把一个恨一个怨种在这里,那这辈子也出不去了。因是生下就定了的事情,你若因此生恨,就是同一个早已定下的事实为敌,如何能有赢的那一天?
“可若是接受了这个事实呢?你就是庶出的,但是母亲并不至于差待你,家里读书进学的机会是一样的,若是你自有出息,难道谁会压着你?只看看二房就是了,二叔当年就没能读书,说起来爹也没读过的,二叔又要管着府务,似乎没有前程?可如今你看看二叔同三叔、四叔相比,不管是结交的人还是家资子女,都有过之而无不及。若是二叔心里怀着不满,一心只盼着另外三个兄弟倒霉自己就开心了。别说另外几个是不是真的会更倒霉,自己的时间精力都用在这样的事情上了,自己又能得什么好处?长辈瞧在眼里又当如何应对?以你的能耐,读了这几年书,居然还只考成这样子,你就没想想毛病是不是出在读书之外?人的精力总是有限的,总花时间盯着旁人看,忙着恨人有笑人无,又有多少精力能去做自己的事情了?这不是被自己连累了?”
说得累了,喝了几口茶,最后道:“我告诉你一个真事儿,这世上是有要斗的地方,可这一辈子你真能到什么程度,并不在你赢过多少人,而是看你能叫多少人都着好处。你能利于的人越多,你才越好。整天盼着旁人都倒霉只自己最好的,嘿,实话,就这格局心性,能有什么结果?我也只能说到这里了,你且好好想想吧。你放心,那书信的事儿母亲并不知道,这家里也没有旁的人知道,我往后也绝不会再提起。”
越萦恍恍惚惚站了起来,冲越荃郑重行了一礼,才顾自己去了。
两年后再考,越家时隔四五年又出了一个五大书院的学生,却是后话了。
越荃出嫁,兰家迎亲的阵势自然极大的,若是从前,傅清溪大概也按着规矩在那里当一回柱子罢了。如今自己心里也有了人,梦里也不知羞地梦到过凤冠霞帔,这再看着就不是一场旁人的热闹的意思了。很替越荃高兴,又盼着姐妹们往后都有个好归宿,至于自己么……能好好护着心里这个梦,也算圆满了。
这次越荃出嫁,人人都赶回来了,只一个没能回来。谁?越栐信。可还没人能说他,因为他赶不回来的事儿是老太爷亲自带的口信,老太爷道:“这回一个挺要紧的事情,他们几个都在番国,怎么也得一年半载的才能回来。这是家国天下的大事,兄弟姐妹情谊也不在这一时一刻的,老二老二媳妇,你们到时候可不能说他。”
谁还敢说他了?!二老爷二太太两个蒙在鼓里的父母长辈,也只好苦笑。
好在越家这一辈人多,舅佬更不缺了,虽没能全部团圆,也热热闹闹的很是顺利。只傅清溪想到也没能来的俞正楠,好像也说是在番国,难道同四哥哥一道的?一样在番国的又要用到理术和心术的大事……啧,不敢深琢磨。
嫁女不过一天的热闹,晚上傅清溪便同柳彦姝一起在落萍院里坐着说话。傅清溪道:“我们要说些要紧话,你们都下去自己玩吧,别来吵我们。”
龚嬷嬷笑道:“傅姑娘如今也俏皮了。”
陶嬷嬷也笑:“越活越回去了。”
嘴上说着,到底都带着丫头们往外头去了,留她们姐妹两个私话。
傅清溪歪在柳彦姝肩上问道:“柳姐姐,是你好看,还是那个兰吉儿好看?”
柳彦姝打算着她要问问王家的事儿,哪知道她头一句问的这么不着调,忍不住笑出来,想了会儿又道:“嗯,他要是听了你这话,准定又高兴有生气。高兴你把他同我比,可是合了他心意了。生气你居然拿他比来比去的,忒不敬着小爷了!”说了自己哈哈乐起来。
傅清溪掰过柳彦姝:“为甚说起他你便这般高兴?你是不是喜欢上他了……”
柳彦姝笑得差点没背过气去,最后喘着道:“我是挺喜欢他的,就同喜欢你一样。说实话,有时候我常想,吉儿可比清溪像女孩子多了!”
两人打闹起来,还同小时候一样。最后说起了王家的事儿,柳彦姝平平淡淡说了一回,最后道:“也不是全没好处,我从前性子确实太张扬了。在这府里是客人,她们都得让着我们,我还当就该如此的了,实在有些没脸没皮的。不过人么,什么时候不傻?或者往后看看现在,也觉着现在傻呢。说起来还得谢谢你,如今这个活儿我是极喜欢的,每天能想着衣裳怎么做好看,用什么料子合适,就跟在天上似的了。旁的事情都不要紧,什么嫁不嫁人的,更无所谓了。”
傅清溪点点头正色道:“要紧是高高兴兴的,那就好了。至于嫁人,难道你还怕嫁不出去?实在不成到时候我给你盖个高楼,咱们抛绣球,你看上谁就砸他!”说着两个人又乐成一团。柳彦姝更连连赞叹,“你这出去读几年书,这旁的学问我是看不出来,脸皮是真厚了不少!”
如此在家几日,同姐妹们说笑玩闹,竟比小时候还好了。倒是越苭过来同自己道歉叫傅清溪吓了一跳,赶紧拉住了,索性把当日的事情都细细说了一回,最后傅清溪道:“人的性子一起来,原是这样的,想做点什么事情,对不对错不错的也顾不上想的。要能从这样的心绪里解脱出来,就得修心了,所谓‘斩念’,这可不容易啊……”
最后越苭回去同越萦说:“我去同傅妹妹赔罪的,最后她给说成做学问了,活活拉着我说了半日,可真受罪啊……”越萦听了也乐得不成,直摇头:“那丫头真是根子里的愣,读书也越读越愣了。”
过了两日,这愣学生的先生总算来接她了。
傅清溪隔了许久再见自家先生,十分高兴,行了礼先问了一堆先生身子好不好的话,把个悠然叟乐得不成:“好,好得很,放心吧,为师真要不成了自然提前告诉你的。”
说得傅清溪不太好意思,这才想起来自家先生穷通极数,自己还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