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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饭铺开出去没多久,说句客似云来也不为过。越栐信乐得恨不得天天找傅清溪对一回账,可是眼下傅清溪又要忙另一件事了,却没多余功夫理他。
忙什么?自然是那昆仑书院主持的清暑会了。因这回赴宴得有些条件,一个个对下来,越府只有傅清溪得去。不过这本就是数术一道的,另外几个倒也没觉着如何。
因只知道清暑会是象数之试,究竟如何却不明所以,便是想要临阵磨枪也难。这内容上没甚好准备的,旁的却还得花点功夫。一个是去赴会的衣裳,傅清溪想要身利落点的,便做了一身生员袍,袖子也是可卷的窄袖。又要预备些硬头的炭笔,有不讲究的就用个长布条子缠上炭芯,精致的拿两半的木棍做了锯齿相卡,一根笔得二三两银子。傅清溪买了几根竹壳的,也不算顶好。不晓得里头的规矩,索性连纸也预备了。横竖到时候用不上的话,带回来自己也能用。
这清暑会既是会,自然难免有结交,这就还得预备些文房小物,以便初识相赠的。若是像千金宴那样举家前往的,自然府里会替她们都预备了。这次就她一个,她也不想麻烦旁人,就索性都自己去街上买了。
正好越栐信三不五时来找她出去看铺子,她就一趟趟顺道买了。越栐信见她买的各样都不过平平,便笑道:“不说咱们如今赚钱了,就说没这事儿的时候,你一个月也有十两月银,挑些好的买也罢了。”
傅清溪摇摇头:“我晓得这东西要拿来做什么的,够用就行了。那一根木壳的,又要用香木又要雕花,我又不用那壳子,要它干嘛。”
越栐信道:“姑娘家,自小用的东西精致些儿,大了才晓得好歹。要是过得粗粗糙糙的,那就没意思了。”
傅清溪道:“我往后过的日子正是要这样粗粗糙糙的才好。”
越栐信摇摇头道:“啧,当心嫁不出去。”
傅清溪听这话全不放在心上,却又不答他这话。到底她心里要单门立户的想法儿同府里谁说了都不妥当,只好埋在自己心里吧。
第91章 小荷
到了日子,一早起身,往颐庆堂请了安,就带了人坐车往逍遥苑去。这回的清暑会就选在了这里。
说起这逍遥苑,傅清溪也来过两回了,这回在半路上出示了帖子,被带着左转右转,从一个门进去车行一阵停了下来,出去一看,四周一片泽国。她心里先想到的是:“这逍遥苑到底有多大地方……”
过来两个青衣小婢,一礼之后就引了傅清溪往一边船上去。那船也不大,只载了傅清溪主仆并两个领路的小婢,晃晃悠悠自菱叶荷花中穿过。船行不过盏茶时候,前头一处小小沙洲,上头几株古柳,青枝绿叶下覆一个六角亭子。小船一停,两个小婢过来扶着傅清溪上了一道浮桥,直接走到了亭子里。
傅清溪进了亭子一看,里头一张大案,上头笔墨俱全,还有一本小小的册子。
一个青衣小婢上前一步行礼道:“还请姑娘在此静心答题。”
杏儿同桃儿皱了眉头正要说话,被傅清溪拦了下来,她朝那小婢点点头道:“好,有劳了。”
另一个小婢出去片刻,端了茶盘上来,给傅清溪上了茶。
傅清溪坐了下来把那本小册子打开,果然头一页上便写着“细阅此文,浅述所思,日正即归。”傅清溪抬头看看外头的天时,不敢耽搁,便细细翻看起来。
一看之下,里头琐琐碎碎说的都是一处僻远乡村的细事。有当地百姓的日常起居,亦有奇谈怪论,还有零碎提到的四季物产,周边城镇等话。虽是小小一本,一通翻下来,简直不晓得它到底在说个什么!浅述所思?“你到底想要说什么!”不晓得这么写了批阅之人看了会怎么想。
她可算明白为什么云演数试的合格者可以来此一试了,这乱七八糟的文题同云演数试那大长篇的题目如出一辙,只是云演数试好歹还同你说到底要个什么,虽然农时历同城建图也不是什么好懂的东西,可这清暑会更绝,连到底要写什么都不同你说,只叫你自己想,“浅述所思”。傅清溪真要叹气了。
好在她读书至今,自觉无路可走的情形遇到的回数也多了,从泥里透出脑袋来,现在还真没什么怵的东西,试试看又不会如何!静下心来细想,这乱糟糟一堆,虽没个头绪,却如这京城里某处街坊里的日子一般,琐碎得实在真切。这世上的东西本没有那么清清楚楚一二三四长在那里的,到底如何,都是人自己看出来的。
想到这里,她反起了兴趣,很想去了解一下这个地方了。随手扯过边上一张纸来,取出一根自己备的炭笔,开始一边翻那书,一边往纸上记。地处何域,终年气候如何,是山地多还是水田多,最近的城镇规模如何,当地风俗,百姓日常……
如此一点一点从一段段小文中摘录下来,那个小乡村的样子在她心里也逐渐明晰起来。等整本小册又翻过两遍,她手边已经密密麻麻记了三四张纸。
第53节
这回收了书,另外拿了一张大白纸,开始画起图来。标出南北东西,高山丘陵,官道水路,菜园良田,民居点缀其间。甚至还把几个故事里提到的人物也画了上去。
旁边的人看她又写又画的也不知道她在做些什么,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随着一笔笔的写写画画,真正起变化的在她心里。开始对这个所谓村庄的所知只是凌乱模糊的一片,一步步捋下来,那飘飘渺渺的烟雾飞丝渐渐聚作线条,渐成图像,倒最后那些屋舍田园都着彩生华,好似真的有这么一处所在,好似她真的知道这么一个地方。其中感受只有自心体悟方能懂得。
到了这时候,她再回去过翻看那小册,却觉出几处不妥来。有几处闲话里提的人家,那屋子所选宅基似在从前潭泥之上,恐怕不稳。有几样作物都适合当地气候,只是如今尚是零星种植,或者该扩大规模?村中物产在临近城镇里所售价格随季节有变化,其后应该还有什么原因在,若能找出起规律来,顺应行事,只这一块一年中能增收一倍有余……到底她最近买卖做多了,事情总不免往钱上想去。
等她自觉能写的都写了,才停了笔。一伸手,茶都凉透了。杏儿刚要张罗给换茶,她那里已经端起来一口喝尽了,才又放下杯子道:“续一杯来。”杏儿忍着笑撤了下去。傅清溪却忽然惊觉自己怎么行事有了两分俞正楠的味道!
果然将近正午时候,方才送她来这里的那条船来了,几人如之前一样上了船。傅清溪在车上走街窜巷尚不能一回记明白路,这到了水上就更抓瞎了。只大概觉着不是来时的路了,果然一会儿前头就出现一个小岛。虽是小岛,比起之前那个沙洲可大多了。
傅清溪方才在那亭子里写的东西,连着最开始胡乱涂抹的草稿,早都叫那两个小婢整整齐齐收了起来,拿一块草色大巾子包裹好,打上结子,还从袖子里取出一张笺子来附在了上头。一路上都被其中一个抱在怀里。
这会儿两名青衣小婢引着傅清溪主仆一行上了岸,就有一个穿青紫色长袍的妇人走来接了那包袱过去,还冲傅清溪行了一礼,傅清溪赶紧回了礼。
待那人走了,两名小婢又带着她们绕过一处满地厚厚青苔的小院子,——那青苔好似专门铺上去的,踩在脚下比寻常毡毯还绵软,又不沾鞋,甚是稀奇。又过一个花瓶门,穿过一处满铺青石的沉院,就到了一处极为开阔的所在。
四下都是极高大的树木,恰似几重绿障,中间白石平铺的大敞院,中间蜿蜒着一道流水。这会儿敞院里整整齐齐列着一排排的短案圆凳,已经有不少人落座其间。
那两个小婢把傅清溪引到一处座位,又行一礼道:“姑娘请在此稍候,一会儿会有书院的教习来讲课的。”
傅清溪点点头落座了,其中一个小婢又对杏儿和桃儿道:“一会儿开课钟敲响,姐姐们可往那边棚子下歇息说话去。”杏儿桃儿顺着她所指方向看了,心里有数,都点头谢过。
如此都交代清楚,那两个再行一礼,这才去了。
没一会儿,陆陆续续又来了许多人,真是男女老少都有。可惜傅清溪平日里都是“独学而无友”的状态,参加云演数试那回,也是被领到一个屋子里一个人闷做了半日的题,并没见着什么“同学”。是以这一场子人里,竟没一个看着面熟的。
一时钟响,随侍的人都往外头去了,留下场子里三四十个服饰各异的“生员”,坐北朝南的高台上,忽然上来几个人。同底下坐着的一样,也是男女老少都有。傅清溪眼睛一亮,紧紧盯着上头一个穿着一身昆仑生员袍的女学长,想起俞正楠信上说这回那位她拜读过其著作的“昆仑女弟子”也会随师前来,莫不是,就是这位了?!
她心里先这么想了,越发觉得就该是那位学长,跟那书上写出来的味道一模一样。——那书上一没有绣像二不曾写过容貌,你怎么体会出来的一模一样?!
闲话不说,上头几位坐定,其中一个中年先生,也不报家门,开口便是:“数象之学,可追天地奥妙……”
傅清溪心神一震,也顾不上什么学长不学长的了,聚精会神听起来。眼前的案上也都预备了纸笔的,为了方便来听课的生员们随手做笔记。那先生说的都是数象之道的根本,虽有许多话傅清溪在俞正楠所列书单上的书里也读到过,不过经这位先生加以细说举例,许多从前不甚明白的地方也忽然清楚起来。如此手耳不停,边听边记,不止记上头先生说的,更记自己忽然想通的或越发迷惑的。
这位先生讲完,又有一位老先生和一位女先生分别讲了数象推演和世事应用,两位举出例子来,听得底下人不时倒吸一口凉气。这数象之学到了微妙玄通之境,真是玄之又玄,神乎其神。
这时候傅清溪倒没什么可记的了。虽然听着觉着震惊,可除了震惊也没有旁的了。不像方才那样,好似一锤子一锤子砸在自己屋子上的,这些听着倒像是天上的云——看是看到了,没什么切身干系。她一想,知道这大概就是学之道里头所说的“级差”。有些学问道理,同自己所疑所想所问所学的还差得太远,以至于无法接受和吸收,只能算是个“看热闹”的。
果然自己在象数之道上不过是些皮毛功夫,真想要有所知有所成,还得过了春考,进一个好书院,踏实学几年才成呢。
若说最开始她学数术,不过是顺势而为,无可选择。正好数术老师说她有天分,后来又有俞正楠,之后她又暗暗立心要自立门户需得经春考得一个身份,自然选了投入最多的数术。如今却已经悄悄起了变化。自与董九枢开始合作琢磨米契的事,到和越栐和张罗茶摊和饭铺,如今这数象之学不是她想要考春考的敲门砖了,反成了她理解世事的工具。从前是学数术来考春考得个身份,如今慢慢变成了好好考春考上个好学校能学更多更深的数象之学。
这会儿听上头两位先生所举例子,里头层层推演,在她眼里就如高手最绚烂无比的武功招数,虽自己能力有限当下只觉眼花缭乱而已。可心里却越发热切盼着自己哪一日能看懂这些招数,甚或可以使出这些招数来。
心向往之,按着学之道上所言,这是学渐成网之势了。
第92章 初晤
三人所述虽玄奥艰深,却没花多少时候。待都讲完了,上头人一撤,又有侍者上来将人都领到边上的水榭里用餐饭。
傅清溪还当这回可以结识些人,哪知道到那里一看,仍是一人一案,上置食盒并茶奁。侍者只将人领到地方,说一句:“请慢用。”施一礼就退下了。
看着倒是礼数恭敬的,傅清溪一时也摸不着头脑,杏儿同桃儿都没跟过来,她便拿了匙箸,打开食盒自用起来。
那食盒是上下两层的,底下一层一钵香米饭并一碗清汤,上层分了十六个小格子,每个小格子里一样菜色。嫩黄的蛋羹,翠绿的藕带,起玉色的小虾球,点了三四粒小香葱的雪白鱼片,微微染了紫色的姜芽……每样不过一两口,只这么排成一盒,忽然有种纤巧的丰盛感。傅清溪拿着筷子踌躇起来,有些舍不得落筷了。
先喝了一口汤,那一口清鲜叫人精神一振。向来不重口腹之欲的傅清溪,以从来未有的慎重态度,聚精会神地一样样尝了过去。这时候她才觉着这样安排的好处来。——若是七八十来人一席,哪里得安心吃东西?今次这般,做题的时候便安心做题,吃饭的时候也安心吃饭,没有旁的丁点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