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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彦姝道:“唉!好好的瞎跑什么啊!”
傅清溪不解:“你今天怎么了?”
柳彦姝道:“刚大哥哥他们来了,谢翼也来了,还特特问起你来。我说你在七妹妹那里呢,赶紧让人去找了,结果回来说没在。真是的……他还等了一会子,结果你这会儿才回来!”
傅清溪道:“哦,我今天有事出去。”
柳彦姝道:“人家特特就是为你来的,结果你倒好,跑没影儿了。”
傅清溪道:“我又不晓得谢三哥会来,再说了,好容易学休,我今日真是有事要出去的。谢三哥找我什么事儿?”
柳彦姝翻个白眼:“他找你的事儿能同我说啊?你可真是……真是个木头!这都两三回了吧?来了都没碰上面。我看他今天面色不大好,或者疑心你躲着他呢。”
傅清溪眨眨眼睛:“我又不欠他钱,躲他干啥。”
柳彦姝深觉无力,耷拉了肩膀摆摆手道:“成了,就、就当我多管闲事吧……我就不该管你这些事儿!”
傅清溪说这话已经顾自己在桌前坐下了,柳彦姝听她没了声响,以为她心里也不自在呢,一回头,就见她正拿着几张“鬼画符”的纸在那儿比着看,哪里有什么心!
柳彦姝愤愤去了,傅清溪这里也顾不上她说的那些有的没的。她这回把饭铺的分红送董九枢那里去,这意思再明白没有的,这是要动手买卖米契了!
董九枢收到心腹送来的箱子,一看上头放着个封儿,差点没起来撂个蹦儿!这木头可算动弹起来了!以她那性子,这是说知道怎么挣钱了?就是说自己眼看着就能啥也不干等着捡钱了?这、这……老天有眼啊,总算让爷等着这一日了!
可连续等了快半拉月,也没见有点动静,亏他老人家一早安排下这许多人手就等着一声令下好满市场抢钱去……
是以这日越栐仁要家去,他立时跟了去了。
见了傅清溪,叹道:“傅先生,傅大师傅,你这到底在等什么啊?好家伙,我一等等了多少日子,等得我真是头发都白了,也没见您下个指令,您这是要小的命儿啊!”
傅清溪笑起来:“董九哥,这买卖又不是咱们说了算的,总得等机会啊。这如今没看着机会,可怎么买呢。”
董九枢一歪脑袋:“怎么个意思?这天天那许多米契在买来卖去的,您老人家还等什么看不见的机会呐?!”
傅清溪正色道:“那些买卖里自然也有机会的,只是我看不明白。我要做,只能等我明白的机会来了,才能下手。”
董九枢快哭了:“您那机会不是百年一遇的吧……还是要等什么九星连珠、日月同辉什么的……”
傅清溪乐不可支:“哪里有那么玄乎。之前不是跟你说了米粮实情实数的事儿?这只是保证咱们大面上是对的。可是你要赚钱,那就得等有人犯错才成呐。咱们这对,也只是个约数,是以自然要等对方错得多的时候,下手才有保证。若是只一点点偏离就买了,万一是咱们没那么准呢?不是白忙活一场?弄不好还得亏……”
董九枢挠挠头:“你这可真是……”
傅清溪眨眨眼睛:“董九哥觉着我说的不对?哪里不妥当?”
董九枢只好点头:“对,都对,妥当,妥当得很!只是你这……你这不觉得太憋屈了么?!照你这说法,若是一直没人犯错,咱们还就一直按兵不动了?”
傅清溪觉着这不是最明白不过的道理么,便道:“是啊。你买卖米契是为了什么?不是为了赚钱么?那自然是等绝对能赚钱的时候下场才对。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就凭着冲动乱买一气……那叫什么米契交易,那还不如去买宋家的字花呢。”
董九枢倒抽一口冷气:“嘿,我说,你这丫头最近口气见涨啊,这是怼我来了不是?!”
傅清溪笑道:“你自己买卖米契多少回了,怎么买的怎么卖的,亏了赚了,你自己不是最清楚的?我怼你什么!”
董九枢一听这话,跟泄了气的皮球似的,坐那儿使劲揉揉自己的脸,叹道:“嗯,那就等吧。我都拜了这许久的神了,难道眼见着要显灵还投别的庙去?得,我就等着!”
傅清溪那里却有些旁的想法起来,她问道:“董九哥,这么着,你是觉着特难受?”
董九有气无力得瞟她一眼:“你说呢?漫天上银钱乱飞,还得等着,等到什么时候还不是自己做主,还得等别人犯错才有机会……别人要错得不大,还不能伸手,因为自己没准对得不够……你说说!这叫什么买卖?寻常做事,总是‘勤奋有回报’,你这倒好,‘忍字头上一把刀’!”
傅清溪在那里想了半日,董九枢还当她看不过去了在想办法,心里还觉有两分安慰。
半日,她才“哦”了一声,缓缓道:“我好像有点明白过来了。”
董九枢赶紧打起精神:“你想明白啥了?”
傅清溪道:“自你跟我说起这个米契交易的事情,我从丁点不知开始琢磨,到现在也不过一两年时间。我自觉已经摸到大概的路数了,虽下过一些功夫,实在多半是因为我此前真是对买卖事务一无所知,才致要学的东西多了许多。若是那些本身就是做米粮买卖的人来,根本不用学这许多。这么着,这事儿应该不算难懂的。怎么就总是挣得少赔得多呢?
“我之前有点疑心自己没学懂,走了浮路子了,才会觉得容易。可后来按着你送来的交易数据,每日自己虚拟做着买卖决策,确可证明我的理解并没有太大偏差,是行得通的。既如此,这件事儿也不算难,要费的功夫也不算多,怎么就会没什么人照着做似的……今日听你说了我才大概明白点,原来这个行事方法,动作上虽不难,心绪上却不好受的,想是因为如此,才少有人如此行事。”
董九枢听她半天功夫想明白的是这个,又瘫坐下来道:“你可真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你那些功夫叫容易,叫简单?我那些材料可不止给过你一个人,有些还是米粮做老了的行商掌柜,没一个,我跟你说,没一个做到你那个程度的。这个或者还有功夫和学识的缘故在,就你说的那个每笔交易的记录分析。你只一个拟作的,年许时候,每次不落地记下自己当日做这个决策的种种考量,等之后又回去比对自己所思所决的错漏……天!这有几个人能坚持做的?!也只你会觉着这些功夫容易吧。”
傅清溪忽然就想起上回说的做买卖的“知”者从“不知”者那里获利的事,还有“转知塑命”的道理,一时也默默起来。
董九枢在那里顾自道:“我之前四处搜罗米契赚钱的‘秘笈’,我家老头子就说了,这东西邪性,赚钱不止是脑子的事儿,根本上还是心性的事儿。我听不大明白。如今看着你这样儿,我算是懂了!你呀,准定能在这上头挣着钱,我也跟着你沾光。只是这钱赚得可够憋屈的。同我之前想的横扫市场、滚滚钱来全不一样。太不爽快了!唉!幸好,幸好我还有个云来苑能折腾折腾。这米契买卖我就等你消息吧,你放心,我从今后再不自作主张去里头买卖了。我算是看明白了,就我这性子,只能是给人送钱的。”
两人如此说明白了,才又说起云来苑的事情来。董九枢总算捡着一件能上手“做”的事儿,别提多积极了。
说到最后,傅清溪告诉他越栐信问起过米契交易的事情,又告诉他越栐信所学心术之道,董九枢听了想想道:“嗯,下回聚时,我同他聊聊再说。”
傅清溪忽然想到前次越栐信考校自己的事儿来,心里暗笑:“这是一报还一报?”
回头他把董九枢的意思告诉了越栐信,越栐信并无不愉:“这样最好了。”
又同傅清溪说起那“食创”的买卖来,傅清溪听说他都摸到天巧苑去了,十分惊讶。越栐信笑道:“你不晓得我爹现在管着府里的几样产业?里头都是天巧苑的买卖,一来二去自然有认识的人了。我们这也是正当主意,他们那里也有专走食粮路子的。一块儿是做粮种的筛选推广,这同石家挂着呢。另一块就是各种试做新吃食的,——这黄豆是煮豆子吃,还是磨豆腐吃,差得可远了。我就同这边的人在打交道。”
傅清溪听了,想起之前柳彦姝给自己说起过的府里琐事,知道那产业先是四老爷管着的,因结识了人越发多了饮宴,老太太生气了,叫给换给二老爷了。没想到一样事务,放不同人手里,全是两个用法。难怪越栐信会说出“关键在人”的话儿了。
这说的好好了,过了几日,越栐信忽然告诉她说这个事儿得缓一缓了。傅清溪问了一句,越栐信道是同春考有些关系。他之前因两回买卖,写了一个人心群象的两层演变规律的文,忽然得了书院教习的青眼,他得准备这个事儿去了。
傅清溪一听说同春考前程有关,赶紧叫他先忙这个去。左右那“食创”之事又不是一天两天能出结果的,这春考可没多少日子了。
第102章 分时
傅清溪之前给俞正楠和胡芽儿去了书信,等了许久,总算回信了。
俞正楠那信,整一个小包袱,里头密密麻麻写了十几页的纸不说,还附了一张长长的单子,并三本新书。她信上把这回春考新制的来龙去脉并之后会有的影响,及如今各方的对策都详详细细写清楚了。这书院附学的对策之一就是重理了各课业用的书。俞正楠都给抄录了一份,其中有几本数术的书是昆仑书院里的先生们所著,京里只怕不一定有,她便索性找了一同寄了回来。
她虽费了这许多功夫,末了还劝清溪莫要过于紧张,毕竟今年是头一回施行,且清溪这回春考也不下场,去试试手,只当寻常女学年考罢。这是知道傅清溪寻常事儿都好闷在心里的性子,怕她一着急,欲速不达起来,反熬坏了身子。
胡芽儿的信里赞了一回清溪的体悟,又说了几件自己最近学中所得。也提了新制的事,只一笔带过,倒花了许多篇幅给清溪说了一个冬月里的寒数会。劝清溪去看一看,凭她云演数试和数演会的成绩,只再有一个人保荐便可去了。自己恰得了这个数会的保荐资格,若是清溪愿意,她便给清溪写这个保荐信。
傅清溪如今巴不得能多与人交流,岂有不去之理,立时给回信说愿意一试。
她那里有俞正楠来信,别人自然也有各自的路子,随日秋深,一种剑拔弩张的气氛渐渐滋长。
傅清溪细算了算,如今她每日都要看米契买卖上的事儿。之前的米粮产区的分布总算理清楚了,董九枢照着议定的州县自去安排人手传递消息。到底他们俩是从文书上来的,这文书上的事儿同实情还有些差异。如此吩咐下去了,底下又报上来,两人一对发觉有些不对头的,又改。如此三五次,才算定了下来。
如今每旬都会有传一回信回来,董九枢还把京里个粮库和码头米粮输运的数据也叫人记录了下来,五日一报。加上日日有变动的米契交易数据,如今单只这一块,每日也得花不少时候。
又有联考在前,这更要紧了。傅清溪理了理,除了俞正楠随信寄来的那三本新书,还有两本书单上新列的也是必须得看懂领会了才好的。幸好此前已经把从前尚有些迷糊的那些都顺过一遍,要不然现在就是在烂泥潭上建楼了。说起来也多亏了那张数术的体系结构图。明晰了其中的关联和延伸,比从前乱糟糟一团可容易明白多了。
除了数术,还有通考的科目,也不能落下。
是以每日除了上学,余下时候她也没一分闲着的。
这日柳彦姝捧了一摞书来寻她道:“给我让个地方。”
傅清溪不解:“做什么?”
柳彦姝道:“哎呀,我一个人看这些直犯困!你快让个地方给我,我同你一处看。”
傅清溪只好叫人另搬了个桌子来给她,——她自己的大案上都摆上摊了,哪里还有地方给她。
结果没过一刻钟,柳彦姝就忍不住问她:“你……你不困啊?”
傅清溪头都没抬:“你困了?那边有沏好的茶,喝一杯就好了,解困。”
柳彦姝见她手里对着看的两本,一本密密麻麻的字,那么老厚,另一本上头都是鬼画符似的图形,看两眼就晕了。只见傅清溪一边看看,那边看看,还往自己跟前的本子上记着什么。再看看自己手里这本,叹一声,只好跟着低头看书。
又过了一会儿,见傅清溪把那本厚的书折了个页角合起来放在一旁,正待说话,就见她从另一边又抽过一本来翻开开始细看。柳彦姝忍不住拍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