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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丫头就这么几个月时间,一卖一买进出了两回,竟然直接从米契市场卷走了十余万两。不是一万两、两万两,是十余万两!想想自己当年听闻的传说,当然那时候的米契交易比如今要少得多了,十万两才会引起那样的轰动。可即便是在如今,这也是个话本戏本样的事儿了!
最叫他难以置信的是,这个神人就是自己的搭档!更叫他不敢相信的是有这样一个搭档的自己,貌似也跟着往里头跑进跑出了几趟,却赚的人家一个零头都没有!起初就只跟到一半,跟到一半还罢了,还神使鬼差地做了个反向的给自己壮胆。这一场下来本钱就差了人家多了,再之后铁了心跟着买了,结果人家卖的时候自己没舍得,不止银钱多被占用了些时候儿,藏起来的那一半没怎么挣到钱不说还添了一肚子的气!
他想了又想,再见傅清溪的时候,连越蕊都叫他轰外头去了。把傅清溪这回的战果如实禀报了一遍,又把自己的倒霉事儿说了,问她:“你说我怎么就这么背呢?”
傅清溪笑起来,把自己在这回清暑会的考试经过说给他听了,叹道:“连自己做自己知道的事情的时候,还不免要被自心所累,何况你虽听我说了许多,到底不是所有我知道的体会到的都能说出来的,是以你心里本就没那么安稳,自然更容易被自心带偏了。
“或者怕,或者贪,自己所持者同眼前大势相逆时,就容易害怕。若在宴席上自己穿的衣裳规制同桌上的人都不同,心里还难免要犯嘀咕呢,何况拿你最看重的银钱同大势对着干,你心里自然怕了,也是人之常情。等所持者同大势相合时,又容易贪,想挤出最后一点赚头,又因显着自己是‘对’的,对自己也越发莫名自信起来。被自心所误,或喜或怒,都忘了去问那个‘实’了。”
董九枢看她:“你这是打算去神宫做神侍?……”
傅清溪呵呵乐起来,董九枢又道:“你知不知道第一回平仓之后,你已经有多少银子了?你就不怕?不贪?”
傅清溪想了想道:“做这个的时候,我心里没惦记钱的事儿了,就是推演和反证,最后得出的结果,照着自己推算出来的结果去做。没有别的。”
董九枢看看她,良久叹道:“唉,我知道了。做这个,就得那些没把钱当回事儿的人才能赚到钱!就跟大夫有医不自医的说法一样,给旁人看病还成,给自己小儿子大孙子看病就犹豫了。关心则乱!要是这米契不是算钱,是算书,你看我还稳不稳!”
傅清溪听了也乐,董九枢又说正事:“这钱你打算怎么办?再做也不消这许多本钱了,不把信用用足了不时傻嚒?可用足了的话,你这可有些太多了,容易叫人瞧出来。到时候都知道是你,你也不得安生。”
傅清溪笑笑道:“不做了。”
董九枢本是同她商议来的,一听她这么干脆,吓了一跳,问道:“不做了?你这财神爷好容易练出来的,刚显灵一回就不做了?这、这钱是不少了,可、可钱哪有嫌多的时候啊!”
傅清溪摇头道:“倒也不是因为这个。”
正说着,外头传来越蕊同表舅说话的声儿,董九枢便收了话不再往下问了,两人出去相见不提。
说了几句打饭铺的事儿,傅清溪便同越蕊一块儿回去了。董九枢心里百般不解,也只好暂时压下。
第126章 银环
傅清溪同越蕊一起回到青桑院; 陪着越蕊看一回新买的花木; 便直接回了落萍院。因这趟出门不是用的府里的车驾; 也不用去大太太那里报备; 亦没什么人会问起。
进了院子,陶嬷嬷便迎上来道:“姑娘回来了。”
傅清溪笑笑; 上去挽了陶嬷嬷的胳膊道:“同蕊儿出去了一趟; 路过同春斋买了两件小炉烧,一会儿嬷嬷刚好就茶用。”
陶嬷嬷笑道:“我这福气!姑娘老这么惦记着我们。”
两人说着话进了屋子; 陶嬷嬷从一怀里摸出一小串钥匙来,挑出一把开了一边的锁柜,从里头取出一封信来递给傅清溪道:“方才姑娘出去了,外头送来的信。看着挺要紧的; 便收起来了。”
傅清溪接了过去,一看上面的抬头,晓得是这次清暑会的成绩。打开一看,除了一张写着她履历和成绩的纸,另有一个乌银的手环,是个素面没花的,只是摸上去却有些粗糙。细想一回,上次昆仑书院主持的清暑会自己虽也是优等的成绩; 可并没有收到什么小玩意。这回是说成绩果然好; 所以另有奖赏?
拿了那张履历一看,又发现了一宗异处,上头不止是自己的姓名和就读女学; 从云演数试开始的几次数术会也都列在了上头。她就想起上回胡芽儿同自己说过的话了,既然在上次的寒数会上得了好成绩就多半能进昆仑书院,看来这些成绩还挺有分量。又细看一回那个手环,实在瞧不出什么新鲜的来,便仍交给陶嬷嬷收好了,自己坐下来给胡芽儿同俞正楠写信说这个事儿。
等这边的书信写好,想了一会儿,叫杏儿取了个空白的簿册过来,又闷头不晓得写起什么来。写一会儿又去边上翻看之前看过的什么邸报文书,然后回来接着写。之后数日,都是一得空就扑在这件事上,足写了六七日,才算停手。
若是从前夏嬷嬷,难免要站在边上细看一回,或者看傅清溪愿意搭理的时候问上几句,陶嬷嬷是全不管这些的。她又不识字,也不担心傅清溪弄什么出格的东西,只管着她饮食作息,记着时候提醒她站起来走走。
过了两日,越栐仁从书院回来,又带了几个书院子弟一同来府。里头有几个刚来过一两回的生面孔,刚好这回三太太、四太太也在颐庆堂,便都趁便见了。又坐下说话。到底是大书院里的子弟,个个可称不凡,老太太和几位太太都没口子地称赞,三太太、四太太之前没见过的,还另备了见面礼。
董九枢在边上等得不耐烦,他满心都是要问财神,偏这眼前看着更像是拜月老的。好容易说够了,老太太有些乏了,他们便同从前一般同越府的小辈们一起往颐庆堂小花厅里说话去。
这里大太太问三太太和四太太:“瞧着都怎么样?”
三太太点头:“果然都一表人才,这都是家里没给定亲的?”
大太太道:“栐仁都细打听过的,应该没错。”
又问老太太:“老太太瞧着可还好?”
老太太笑道:“我瞧着都是好孩子,那天峦书院是随便能去的地方儿?自然都是有出息有志气的。”
三太太道:“我就是担心这个呢。也不知道二丫头这回春考能考成什么样儿,要不然,就算咱们乐意,人家还得掂量掂量呢。”
四太太却道:“那个姓秦的,又是旧京人,不会跟‘青药’林家有什么干系吧?林家里头可不少姓秦的媳妇儿,林家嫁到秦家的也不少。听说这秦家是老姓儿,手里攥着些古方儿,也不晓得是真是假。”
大太太道:“这个倒没听说过。”
老太太笑道:“你们呐,先瞧人。这人好了,旁的再说。管什么家世大族的,瞧瞧这回石家那几个,光有家世,心不正,那就是招灾惹祸的根儿!”
四太太忙笑道:“瞧您这话说的。咱们看一眼两眼就能看出好歹来了?那看戏看半天还只看这个猴儿精大怪的,那能是真的么!栐仁那里同他们是朝夕相处的,有道是日久见人心,他能往家里带来,自然都是好的了。”
大太太忙道:“这知人知面还不知心呢,可不敢打这个保票。”
老太太问:“栐仁自己的事儿可怎么说?”
大太太道:“上回请老太太过目的那几个,都给他说过一遍了,他也没说成不成,我要细说他也不听,也不肯跟我出去趁便见见。也不晓得打的什么主意!”
四太太笑道:“这还用猜?明摆着就是没看上呗!”
三太太跟着发愁:“说来我那俩魔星也得开始张罗着了,也不晓得哪家闺女这么倒霉,天生的红线牵这俩没谱的身上了……就他们现在那样儿,我都没脸同人提这茬儿。”
四太太想起来问道:“栐信也不小了,他们兄弟不过差了一两个月,怎么这回二嫂没过来?没告诉她?”
大太太道:“同她说了,她说还是算了吧,栐信主意大,连春考序考都不带告诉他们的,这样的事儿他们张罗了也是白张罗,且由着他去吧。”
四太太点头道:“这话也是。我只愁苓儿往后可怎么办。我们老爷这两日见人家嫁女儿就跟着掉眼泪,死活说往后都要招赘呆在家里。实在不行也只能在咱们这条街上找。我说你可醒醒吧,这条街上都叫咱们家占全了,哪里还有别的什么人家!”
婆媳妯娌几个听了都大笑起来,最后还是老太太道:“得了,这就不是能着急的事儿。慢慢来吧,先看着,看着看着就有合适的了也说不准,左右姻缘还是天定的多。不过人也不能偷懒。你们现在就喊累了?当年我挑你们几个,哪个不是磨了几年才定下的?这合适的姻缘就没那么快的,得求着天又得信着自己才成。”
这一场儿女亲事的大戏大幕一开,一时半会儿是别想歇心了。
另一边小花厅里,有心知肚明的,也有浑然不觉的,还有全没把这些事儿放在心上的。
董九枢同傅清溪去他们的老位置坐了,就看两个婆子抬来一个藤箱,往边上一放,傅清溪示意她们开了盖子,只见里头满当当的文书簿册。董九枢心里明白上回这丫头说的不做了,恐怕是真的。话说回来,这丫头说的事儿也没什么不是真的时候,唉!
傅清溪对他笑道:“董九哥,这些都是你那里拿来的账本细录,我都看完啦,要紧的都记在这个里头了,你拿好。”说了从杏儿手里接过一个本子来递了过去,董九枢稳稳接了,叹着气道:“都还给我了?往后不用看了?”
傅清溪笑道:“平常来来往往多是些小事,大事多少年就赶上那么一两回的,不用再看了。”
董九枢试图劝解:“这小事也是事儿啊,也得有人做不是?”
傅清溪指指给他的那个本子,笑道:“我知道的能写的都写下来了,愿意做事的人自己看去吧。”
董九枢看她这样儿是真的已经下定了决心,——眼见着一个活财神,自己还没磕头呢就不管这片儿了,这叫什么事儿?真是,董九爷这会儿这心酸心痛又无可奈何,旁人又哪里能懂?!
那边越萦远远瞧见这里阵势,给越芃丢了个眼色,两人一块儿往这边走来,笑道:“这是怎么了?难不成都赶到这里趸货交货来了?”
傅清溪笑道:“这里头的货,可是算都算不过来了。”
越芃一看那一箱的账本儿,忍不住笑道:“这、这都是商行的簿册?傅妹妹你都看过了?”
董九枢道:“都是陈年旧账了。”说着一挥手,边上跟着他进来的仆妇上去把箱盖盖上,俩人抬着就先下去了。越萦本想从里头抽一本瞧瞧的,看董九枢这个行事,也只好作罢了。却忍不住道,“这商行的账簿可是要紧东西,连我们家家事的账册还不是谁都能瞧的,何况这现做着的买卖。傅妹妹果然着得人信。”
傅清溪道:“真要紧的董九哥哪里肯随便拿出门来。”
董九枢笑道:“就是这话了。”
那两个见这也没什么趣儿,胡乱说了两句又往别处去了。
这里董九枢对傅清溪说一声:“过些日子出去,记得给我捎个信。”又道,“你这回春考就得下场了吧?也是该收收心了,这些我先拿回去也好。”
说完了话,跑去同越栐仁说了两句,便先告辞走了。
这里随侍的长辈嬷嬷们自然把所见所闻都告诉了韩嬷嬷,韩嬷嬷说给老太太听了,又道:“想是傅姑娘要专心用功读书,没空替董家看账了,便都还了他。董家小爷那一脸不得劲的样儿,可真是稀奇少见得很。”
老太太也笑:“傅丫头本来就够忙的了,这回索性都了结了也好。再一个,我们都眼底下看着的,知道他们两个就是东家同账房,到底旁人不知道呢。见往来得这般密,还当我们两家有什么打算呢!若真有打算也罢了,偏没有。到时候说起来,总是姑娘家吃亏。我看这么着挺好,省得以后多事多话的。”
韩嬷嬷便道:“这几位太太都替姑娘们相看起来了,傅姑娘同柳姑娘那里老太太可有打算?”
老太太道:“这俩丫头虽都是这里住着的,可还不大一样。柳丫头还有个亲爹在呢,这个可轮不着我们说话。傅丫头倒是该我们张罗,只是她一门心思都在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