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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一支羽箭,忽然从半空中飞了过来,正中沈疤瘌的脑门,同时将几个蟊贼的话,全都憋回了嗓子眼儿里。
“啊——”三名少年蟊贼吓得魂飞魄散,不敢管沈疤瘌的死活,拔腿就跑。陆续又有三支羽箭飞至,从背后追上他们,将他们挨个射杀。
第二十七章 日暮又闻呼声急(第三更)
“别怪我下手狠,不能留着你们祸害大哥全家!”马三娘如同灵猫般你从附近的山石后跳了出来,背起角弓,一边用环首刀切开三名少年蟊贼的喉管,一边喃喃自语。
吃亏上当狠了,人就会多长几个心眼儿。因此在刘縯又一次为了照顾她的情绪,放过了沈疤瘌和三位小喽啰后,马三娘就坚持要做一重防备。只策马跑过了前面的山路拐弯儿,就跳下坐骑悄然返回。凭借一身武艺和女孩子特有的仔细,无声无息地潜伏在了蟊贼们附近。
那沈疤瘌的武艺,连粗通都算不上,又正值惊魂未定,哪里会发觉身边已经多了一只勾魂貔貅?正贪婪地谋划着,向官府举报马三娘和“窝藏匪首者”的行踪,借官府之手来替自己洗雪今天的耻辱,顺便赚上一大票犒赏。却不料,这一回,终于亲手把他自己送进了鬼门关!
“还有你,丢光了凤凰山的脸!”从最后一名少年蟊贼的脖子上拔出横刀,马三娘快步走到已经气绝身亡的疤瘌脸沈富身旁,手起刀落,砍下了此人的头颅。
心脏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忽然断裂。她眼前一黑,晃了晃,咬着牙重新站直了身体。姓沈的疤瘌脸一死,凤凰山,也就彻底成了过去。除了她和哥哥马武之外,世间再无任何人,与此山相关。也再没有任何人,可以打着凤凰山好汉的旗帜招摇撞骗。从此之后,她马三娘死也好,活也罢,都给跟凤凰山,跟山下的马家没有纠葛。她马三娘从此终于可以像哥哥马武希望的那样,只为自己而活,无拘无束,无牵无挂。
一阵清冷的晚风吹过,卷起阵阵血腥。马三娘打了个寒颤,一脚踢开沈疤瘌的脑袋,迈动双腿,快速奔向远方。刘秀和大伙,还在远处等着她。天马上就黑了,她不能让大伙等得太着急。
毕竟是经常走山路的人,再崎岖蜿蜒的道路,也无法妨碍双腿奔行如飞。总计只用了百十个呼吸功夫,马车已经遥遥在望。车厢旁,刚刚换过一身干净衣服的刘秀等人,听到脚步声响,个个如释重负。紧跟着,便不约而同地迎了上来。
“那四个家伙呢,是回到山上去收拾行李了,还是拿誓言当成了屁?”朱祐等得最为心急,不待马三娘把双腿停稳,就低声追问。
“走吧!”马三娘心里不舒服,白了他一眼,快步走向自己的坐骑。“这一带过于狭窄,不适合休息。咱们抓紧时间赶路,趁着天完全黑下来之前,找个宽敞些的地段”
“那几个人呢,我看他们今天受足了教训,即便不打算遵守约定,也应该会老实一阵子”朱祐没有得到自己需要的答案,追着马三娘的背影,继续刨根究底。
“死了!”马三娘单脚踩上挂腿绳套,一边飞身往坐骑上跳,一边冷冷地补充。
“死了?你杀了他们?”朱祐被吓了一大跳,接连后退数步,瞪大了眼睛追问。圆圆的额头上,瞬间就涌满了一颗颗的剔透的汗珠。
“猪油,别嚷嚷了。三姐做事,自有她的理由!”刘秀轻轻扶了他一把,满脸同情地安慰。“上车,趁着天还没完全黑,再往前走一段。至少得先过了熊瞎子谷。”
这一句说得甚为及时,既避免了朱祐继续纠缠下去,惹马三娘讨厌。又点明了眼前真正需要注意的关键,熊瞎子谷,先前蟊贼们隐藏起来准备伏击大伙的地方。几个蟊贼头目虽然先后殒命,但谁也不能保证,是不是还有其他不开眼的家伙,依旧怀着“吃肥羊”的美梦不愿醒来。
当即,大伙纷纷点头。上马的上马,登车的登车,在晚霞的余辉下,匆匆赶路。一边走,一边还小心戒备,以防有蟊贼继续冒险偷袭。
如是又走了一个多时辰,终于在马上就要看不清道路的时候,来到了群山的边缘地带。虽然还没有见到任何人烟,但脚下的土地,却已经平整了许多。夜幕下的田野,也变得渐渐宽阔。
刘縯经验丰富,立刻挑了一处靠近溪流,且不太潮湿的土坡,带着大伙去布置夜宿营地。马三娘和邓晨,则用绳索、弓箭和其他一些随手可以找到的硬物,在周围布置陷阱。一方面防止有野兽趁着黑夜掩护来袭。另外一方面,也防止有陌生人悄悄靠近,打大伙一个措手不及。
刘秀、严光、朱祐、邓奉四个,属于第一次出远门,帮不上什么忙。只能负责打水,生火,热饭。一通忙碌过后,倦意渐渐上涌。几个少年在两名大人的督促下,先后在火堆旁铺开兽皮睡去。两名大人,刘縯和邓晨,则分了班次,轮流担任岗哨,警惕周围的风吹草动。
也许是几个头目战死的消息已经传开了的缘故,也许被山路上的同伙尸体吓破了胆子。整整一夜,再没有任何蟊贼的身影出现。第二天吃罢早饭,刘縯带着众人打来冷水浇熄了篝火,再度上路。又走了两个多时辰,终于彻底远离了群山的怀抱。
前朝花费重金修成了官道,就在眼前。又宽又长,两侧树木正在落叶,缤纷满地。官道上,稀稀落落也有了行人和车马,不再是鸦雀无声。令刘秀、严光等人,瞬间就觉得心脏为之一轻。
他们几个正值青春年少,又读了一肚子诗书,因此虽然衣着打扮朴素,却也显得气质超凡脱俗。路上的旅人看到了,难免目光就会受到一点儿吸引。待看到魁梧伟岸的刘縯,沉稳有度的邓晨,以及早就换上了一身没有丝毫血迹的衣服,英姿勃发的马三娘,便愈发心生亲近之意,想要主动与大伙攀谈。
刘縯也正急需解司隶附近的风土人情,以及全天下的传闻掌故,因此,对于主动上前搭腔的旅客,只要看起来不像怀着歹意,便给予了适当热情的回应。如是一天走下来,七个人的队伍,就变成了三十余人。另外二十几位,来自四波,两波是要前往长安探亲,两波是要前往华阴投靠朋友,大伙凑在一起,谈谈说说,倒也解去了许多寂寞。
眼看着大地又要被暮色笼罩,大家伙走得人困马乏。正准备去前方找个大一些的村落,租上几间房子歇脚,晚风当中,忽然传来几声清脆的金铁交鸣,“当!”“当!”“叮!”“当当!”,紧跟着,便是一阵悲愤的哭嚎,“天杀的狗贼,老子跟你们拼了!”
“有强盗打劫”刘縯眉头一皱,右手迅速搭上了腰间剑柄,“这都快到弘农了,光天化日之下,居然还有盗匪杀人越货”
第二十八章 白袍少年引长弓
第二十八章白袍少年引长弓
“伯升且慢!我先去打听清楚情况!此处道路平坦,我等人多势众且有车马代步,无论是战是走,都可以从容自如!”邓晨猛地伸手拉了刘縯胳膊一下,随即抖动缰绳,朝着哭喊声传来的方向策马飞奔。
刘縯微微一愣,这才想起来此刻自己身边还有四个少年需要保护,并非单人独骑,不能像以前出行那样路见不平立刻持剑而上。闷哼一声,将已经拔出了一半儿了长剑又插回了皮鞘。
其余四伙旅伴原本已经起了撒腿逃命的心思,听邓晨说得果断自信,又看到刘秀、严光、邓载、朱祐和马三娘五个未成年人,脸上都没露出半点儿惧色,而是一个个默不作声地开始整理马匹和弓箭。顿时两颊一热,将原本已经拨歪的马头,又悄悄地拨了回来。
“诸位仁兄勿慌,刘某自问本领还过得去。万一事情不测,便由刘某和伟卿来断后,你等尽管自行离去便可!”刘縯见状,少不得又回过头,向众人大声许诺。
闻听此言,一众旅伴的脸色愈发惭愧。纷纷手握兵器,哑着嗓子回应道:“刘兄这是哪里话来?咱们一见如故,理应同进同退,断没有把你一个人留下,我等各自逃生的道理!”
“对,刘兄,咱们能管就管,管不了就一起走。”
“对,咱们共同进退,有难同当!”
“刘兄,咱们唯你马首是瞻!”
“如此,刘某多谢了!”刘縯双手抱拳,向大伙郑重行礼。随即,策马向前跑了二十几步,手按剑柄,全神戒备。
如果是第一次与盗匪相遇,刘秀、严光等人肯定会跟其他旅伴们一样紧张。然而,前天在山中,大伙刚刚将蟊贼们杀得落花流水,而自己这边却连根汗毛都没被伤到。因此,再一次听到金铁交鸣之声,非但不觉得惊慌失措,反倒各自在内心深处,涌起几分跃跃欲试。
少顷,马蹄声由远及近,邓晨拎着把滴血的长剑,匆匆忙忙返回。将剑身朝大伙举了举,大声示警:“快走,有马贼在洗劫村子,就在前方距离官道不足两里远处,绕过了那片树林就是。村子里的大户应该雇了不少刀客,正在跟他们拼命!”
“啊!”众旅伴闻听“马贼”两个字,脸上的惭愧,瞬间就全都变成了恐惧。
与其他拦路抢劫的蟊贼不同,马贼的作案地点,通常都远离其老巢。因此,下手格外狠毒,很少会留下什么活口。而因为有战马代步,一旦被他们盯上,“猎物”就很难平安脱身。无论是主动投降,还是丢下财物仓惶远遁,最后结果恐怕都是一样。
“尔等自管先走,刘某和邓伟卿断后。三娘,带着老三他们,跟大伙一块离开!”刘縯当机立断,抽出宝剑,毫不犹豫地去兑现先前的承诺。
众旅伴这才多少缓过了一点心神,纷纷调转坐骑,准备沿着官道向东逃命。还没等他们开始加速,耳畔只能一声鸣镝响,“嗤”,紧跟着一哨身穿青色皮甲的马贼,从右前方如飞而至。
“柱天大将军帐下虎贲奉旨讨贼,尔等速速交出兵器和坐骑,听候甄别处置。否则,定斩不赦!”带队的马贼头目手持长朔,大声威胁。其身后,六名马贼举刀持弓,将骗人的谎言一遍遍重复。“柱天大将军帐下虎贲奉旨讨贼,尔等速速交出兵器和坐骑,听候甄别处置”
“柱天大将军帐下虎贲奉旨讨贼,尔等速速交出”
“柱天大将军帐下
柱天大将军,是前东郡抬手翟义起兵反抗王莽时自封的官爵。因为他拥立了东平郡王之子刘信为帝,打出了匡扶大汉江山的旗号,因此在民间赢得极大的支持。虽然在王莽的全力镇压下,很快翟义本人就兵败身死。但从那时起一直到现在,几乎每一年都有起义者冒称是柱天大将军的旧部,重新竖起讨伐王莽的大旗。
这些起义者来历各异,良莠不齐,行事手段也大相径庭。有人的确是只跟官府做对,试图重新建立大汉朝那种相对宽松包容的秩序。有人则纯粹是挂着羊头卖狗肉,嘴里高喊着“讨伐王莽,解民于倒悬”,实际上却每到一地,便烧杀抢掠,比王莽麾下的大新朝官兵还要凶残。
因此,听得“柱天大将军帐下虎贲”九个字,众旅人非但没有老老实实交出兵器,下马投降。反倒咬着牙把防身用的宝剑和佩刀都抽了出来,同时双腿用力狠夹马腹。准备万一逃命的道路被断,就跟马贼们拼个鱼死破。
那带队的马贼小头目见自己一番大话,居然没把“猎物”们吓得立刻跪地求饶。心中也暗自吃了一惊。然而,看到众人胯下的坐骑和身旁背负着行李的驮马,心中的贪婪之火顿时熊熊而起。一边继续带领队伍加快速度向官道斜切,一边扯开嗓子大声威胁,“站住,谁都不准跑,否则,抓住之后,五马分尸!”
“去你娘的!”众旅人没勇气与他交战,却也不会胆小到被几句大话吓得束手待毙。扭头回了一句脏话,将胯下坐骑催得更急。
“不知死活的东西!”马贼头目两度威胁无果,自觉在手下人跟前被折了面子,恼羞成怒。张嘴大骂了一声,端起长朔,就朝官道上距离自己最近的一名旅人扑了过去。三尺长的槊锋寒光四射,恨不得立刻给“猎物”来一个透心凉。
“啊”那名旅人手中只有一把宝剑,自身武艺也稀松平常,如何挡得住巨蟒般刺过来的槊锋?吓得把眼睛一闭,挥舞着兵器大声惨叫。
本以为自己此番定然在劫难逃,却迟迟没感到任何肠穿肚烂的痛苦。惊愕中偷偷睁开眼睛,只看到原本该刺中自己的丈八长朔,像死蛇一样掉在了身后不远处的官道旁。而先前那名凶神恶煞般的马贼头目,此刻则横躺在长朔附近,肋下斜插着一支羽箭。口鼻喷血,四肢抽搐,眼看着就要一命呜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