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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见一个虬髯满面的红脸将军,紧在彭宠身后,催动坐骑来到坡前,先雄赳赳气昂昂的对着刘秀行了个军中之礼,然后以更高的声音自报家门,“上谷郡太守,耿况!率部前来为主公效力。主公令旗所指,刀山火海,末将绝不敢辞!”
“刀山火海,绝不敢辞!” “刀山火海,绝不敢辞!” 呐喊声再度响如雷动,数以千计的红色旌旗,随着呐喊声山下挥舞,宛若一团团跳动的火焰!
还没等刘得从震惊中回过神儿,一名肩宽背阔的大将,也骑着骏马如飞而至,“右北平郡守,刘植,率所部前来为大司马效力!愿领麾下儿郎,为大军先导!”
“啊——” 刘得不由自主发出一声惊呼,嘴巴再也合拢不上。
右北平郡守刘植文武双全,又跟他乃是同宗,他父亲刘扬,曾经多次派人以重金邀请此人前来助自己一臂之力。谁料,此人对真定王赠予的重金不屑一顾,却专程跑上门,替刘秀来做开路先锋。
“代郡太守坚镡,率麾下儿郎前来投奔主公。愿以掌中剑,追随主公开辟万世太平!” 仿佛唯恐刘得被刺激得不够剧烈,又一个赫赫有名的地方豪杰,扯着嗓子报出自己的名姓。
幽州的确疲敝,可幽州的地盘,却不止是上谷,蓟县,涿郡和渔阳。此外,还包括早已不听任何人号令的代郡,以及沃野千里的右北平。甚至在右北平之右,还有辽西和辽东。
后四郡,虽然因为王莽倒行逆施,脱离中原已久。但每个郡都有数名豪杰拥兵自重。若是这些豪杰都率部前来投奔刘秀,莫说十万大军,十五万,甚至二十万大军,也不在其话下。
“蓟县宰,铫期,愿意为主公披荆斩棘!”
“涿郡守,王梁,奉命前来为主公效死!”
“奋勇将军傅俊,单凭主公驱策!”
“武隆将军王霸……”
“骁骑将军万脩……”
……
盔甲鲜明的武将一个接着一个,上前想刘秀施礼,仿佛唯恐后者看不到自己,让自己错过建功立业的大好时机。
刘得看得眼花缭乱,只觉仿佛整个天空都压了下来,死死地压在了自己肩头。
他在真定国妄自尊大,对今日当场的很多将领,都没听说过名姓。然而,却从这些人的身材,嗓门儿,动作,以及他们各自大声报出名号之时,身后士卒们的欢呼声里,知道这些人都是能征善战地大将,本事和威望,都绝对不在自己之下。
而在真定国,自己即便不算是第一勇将,却掉不出前三。如此多的勇将,带着十几万的精兵,齐齐扑向真定,自家那病入膏肓的父亲,怎么可能抵抗得住?!
想到这儿,刘得忽然又转身看向刘秀,想看看对方到底哪里比自己强,能让普天下的英雄都臣服于他。可仅看了一眼,他的心,便猛地往下沉去,一直沉到最冷的冰河之中。
他悲哀的发现,对方不是有哪里比自己强,而是,哪儿都比自己强!自己跟此人相比,简直是萤火虫与日月争辉,连笑话都算不上!
接下来,刘得整个人都显得有些痴痴呆呆,刘秀如何回复那些前来接受校阅的将军,如何鼓舞士气,他一句也没听进去。满脑子想的全都是:真定完了,这回彻底完了。即便自己不献上那道退兵之计,不帮刘秀骗走各县守军,也保不住城门,更不可能保住整个刘家。
如今之际,唯有主动请降,才能平息刘秀的怒火,才能保住自家父亲和自己的性命。如果继续执迷不悟,恐怕用不了半个月,自己和父亲就得变成荒郊野岭里的无头腐尸。
“父王,不是孩儿无能,更不是孩儿不孝,这仗,根本就没法打!” 嘴里发出一声低低的呻吟,他的肩膀上,忽然感觉到了一阵轻松。
抬起头,只见头顶白云朵朵,脚下碧草如荫,天空和大地,都瞬间变得无比开阔。
第三十六章 唯我朱大将军 (二)
三日后一个傍晚,真定王世子刘得带领十数名亲兵,与刘秀的好兄弟一道,进入了真定城的北门。
远远望着好兄弟朱祐的身影消失在漆黑的门洞内,扮做护送亲卫的刘秀,心中禁不住浮起一团担忧,扭过头,对着身边同样扮做亲兵的严光询问,“子陵,仲先他,他不会有事吧?”
“文叔,原来你在刘得面前的沉稳模样,全都是装出来的!”严光笑了笑,轻轻摇头,“放心,刘得早就被吓破了胆子,断然看不出你的疑兵之计来。至于刘扬,连自己儿子都不相信的人,可定不相信你真的拥有十万大军。但越是疑神疑鬼,越没胆子跟你真的拼个鱼死网破。仲先凭一条三寸不烂之舌,说遍河北无敌手,此番即便说服不了刘杨,他至少也可以全身而退。”
“等仲先回来,无论他是否说服刘杨,咱们三人都要痛饮一场。” 刘秀心中的紧张,这才稍有缓解,望着黑漆漆的城门,长长地叹气,“呼!若麾下真有十万大军,你我当横扫天下,何必让仲先去冒险!”
““一定会有这天的,放心,不会太远。” 严光也将头看向夜幕下的真定城,用力点头。
“阿嚏!”朱祐骑在马上正左顾右盼,忽觉鼻子发痒,打了个喷嚏,小声嘀咕道,“是谁在念叨我?”
“仲先兄,你说什么?”刘得催动坐骑来到朱祐身边,用颤抖的声音询问。
“没事,我被灯火晃了眼睛!” 朱佑笑了笑,回答得镇定自若。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刘得咧着嘴,直喘粗气,心跳的声音,震得他自己头晕目眩。
虽然答应在刘秀面前,他将胸脯拍得”啪啪“作响,说只要放自己回家,自己就一定能说服父亲刘扬,化解两家干戈。然而,进了城门之后,他的心里,就开始打哆嗦。自己在父亲心里到底是什么地位,他现在非常清楚。自己能替真定拼死血战时,说出来的话都没多少分量,更何况如今丢光了全部嫡系兵卒?!再加上先前打着父亲名义,向周遭发出的那些退兵信,万一被父亲知道真相,或者被两个弟弟的派人拿到了,在父亲面前拨弄是非……
“的的,的的,的的,的的……” 马蹄敲击地面的声音,忽然从东南方向传来,将他心中的紧张感觉瞬间敲得支离破碎。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大哥,你居然活着回来了。哈哈,哈哈哈,太好了,省得我还得四处去找你的尸体,哈哈哈哈……”在四五十骑的簇拥中,一个锦衣金甲的少年,随着狂笑声如飞而至。手里的兵刃,在火把照耀下,反射出冰冷的血光。
“保护大公子!”刘得的新任亲兵队长邵牧勃然色变,大喝一声,拔刀与来人相对。紧跟着,“仓啷啷”声不绝,十几名亲兵都拔刀在手,扇形散开,将刘得和朱祐紧紧护在了身后。
“哎呀,大哥,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听你活着回来,立刻前来迎接。你为何对我刀兵相向?” 没想到已经成了丧家之犬的刘得,身边居然还有不少死士追随,金甲少年被迫停住坐骑,隔着十几步远,朝着刘得大声质问。
“是啊,大公子,你这是什么意思?怎么对自己人亮刀亮得如此之快?对上刘秀,却吓得连刀都不敢往外拔?!”
“是啊,大公子,刘秀呢,你可把他的首级带回来了?!”
“大公子跟刘秀对阵之时,若有现在一半儿勇气,也不至于丢光了弟兄,被人生擒活捉吧?!”
“灰溜溜跑回来了,居然还有脸对自己人拔刀,脸皮真的不知道用什么做的”
……
七嘴八舌的奚落声,紧跟着金甲少年的话,从对面传了过来。将刘得和他身边心腹们的脸皮,迅速羞成了猪肝儿。众人马鞍上仿佛也长出了无数利刺,让他们坐立不安。此时此刻,唯有用力握紧刀柄,才能找到些许慰藉。
“大公子,此人是谁?” 朱佑声音,忽然在众人背后响起,宛若带着某种特殊的力量,让大伙心神为之一静。
“他,他是我三娘的儿子刘实。” 刘得咬了咬牙,喘息着回应。“跟我关系一直不怎么和睦,所以特地来落井下石!”
“我乃真定王之子,大汉景帝八代孙,大汉轻车将军刘实!” 金冠少年嫌他介绍得太简单,扯开嗓子大声补充。随即,又用眼睛斜了一下朱佑,嚣张地质问,“你是哪个,速速报上名来?!”
“哦!” 朱佑理都懒得理此人,先冲着刘得点了点头,然后又笑着问道,“他可曾领兵征战四方,为真定开疆拓土?”
“不曾。”刘得咬着牙回应,呼吸瞬间变均匀了许多。
“那他可曾运筹帷幄,为真定制敌于未战?”朱祐笑了笑,继续问道。
“不曾。”刘得忿然以应,呼吸变得更均匀,塌下去的脊背,也缓缓伸直,“他只会花言巧语,搬弄是非。”
“他是否精明强干,擅理内政?”第三个问题接踵而至,如清水般,洗去刘得与其身边亲信脸上的屈辱。
“他连自己的府邸都管不好,手下常有凶仆当街闹事,被人告到父王那里。”刘得的身体挺得更直,嘴角处也终于浮现出一丝笑意,回答得特别大声。
“那他可否是文采风流,出口成章?”
“呸!他只会饮酒狎妓,寻欢作乐,而且五音不全,连小曲儿都学不会半句!”
“可否孝顺父母,尊敬兄长,善待身边亲信?”
“呸!娘亲去世的当天,他就饮酒作乐。至于他如何对待我这个哥哥,大伙皆亲眼所见!”
“原来如此。难怪我遍游河北,只常听人提起王爷与大公子之名,却从未听说过此人。”朱祐恍然大悟,快速转脸看向刘实,朗声道,“古语有云,兄弟同心,其利断金。若做不到同心同德,至少也不该落井下石,甚至同室操戈。这些道理,你父王平素没找人教导你么?还是他根本没把你放在心上,所以你无论干什么事情,都听之任之?!”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刘得跟他身边的亲信们,终于扬眉吐气,学着先前刘实等人的模样,放声狂笑。唯恐刘实脑子不好使,将朱佑对他的鄙夷当成表扬。
“给我拿下他!” 刘实被刺激得两眼发红,猛地将钢刀举起,隔着老远指向朱佑的面门,“拿下他,老子今天若是不将他扒皮抽筋,誓不为人!”
“是!” 他麾下的侍卫答应一声,催动坐骑,就准备一拥而上。
朱佑身边的刘得见了,岂肯示弱,也抽出兵器,高声断喝,“保护朱将军,敢上前者,杀无赦!”
“是!” 刘得的新任亲兵队长邵牧早就暗地地宣誓效忠刘秀,也答应着举起兵器,带领弟兄们与刘实的亲信针锋相对。
第三十七章 唯我朱大将军 (三)
第三十七章 唯我朱大将军 (三)
论人数,刘实这边是刘得那边的三倍。可论战斗力,三个刘实的亲信,都比不上刘得这边一个。
毕竟,后者曾经多次冲锋陷阵,在死人堆里打过滚儿。而前者,平素却只是在真定城里头耀武扬威,吓唬吓唬寻常市井百姓。
结果,双方麻秸秆打狼,两头害怕。叫嚣得虽然都很大声,却谁都不敢真的将刀朝对面身上砍。
刘实在背后看得面红耳赤,上前几步,用刀指着朱佑的鼻子大声挑衅,“死胖子,有种你就别躲在人身后,出来跟我一决生死!”
“别去,那厮虽然人品极差,武艺却不算太弱!” 刘得闻听,立刻低声劝阻,“仲先兄乃万金之躯,犯不着跟他一个无赖拼命。”
不是他真的关心朱佑,而是他怕万一朱佑有什么闪失,刘秀真的挥动大军攻城。那样的话,刘实这个罪魁祸首肯定要被幽州军剁成肉泥,他刘得,在刘秀的暴怒之下,恐怕也在劫难逃。
谁料朱佑却不听劝,笑了笑,赤手空拳就从亲兵们背后走了出来。先上上下了打量了刘实几眼,然后摇着头说道:“果然是个没人教导的蠢货!小胖子,在下朱佑,乃是当日昆阳突围的十三骑之一。你确信要跟我单打独斗?”
“你,你说什么?你,你吹牛!” 刘实的头皮骤然一麻,胯下的坐骑也跟着晃了晃,再也不敢向前多走一步。
昆阳十三骑突围的故事,早就传遍了整个大汉。他再孤陋寡闻,也听说过其中具体的每一个人名字。而朱佑,恰恰排在十三骑之末!
“十三骑突围,有什么好吹的,不过是杀了贼人一个措手不及而已。” 早就料到,对方没胆子跟自己单挑,朱佑笑了笑,大声补充,“朱某要吹,也吹后来跟随我家主公,以六千破敌四十万。那才是正面相撞,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