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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隋一代,营造晋阳宫所耗费的财力物力,是和开掘大运河之类的举动,在世人口中相提并论的。
大隋最盛之日,西建晋阳宫,南掘大运河,东以二百万之师征高丽。帝国之威,笼罩天下。可转眼之间就烟消云散,在这河东之地,晋阳宫再也等不来下令营造它的主人,只是静静伫立在这儿。
此刻晋阳宫,已经褪尽了繁华。一向行事低调,作风朴素的唐国公李渊。并没有如世人所想一般居于晋阳宫中,享尽荣华富贵。而是还居于晋阳城的留守衙署之中。
而晋阳宫中储藏的财货,已经变成了军资。晋阳城中挑选出来的宫娥,已经被李渊下令配给军中将士,原来庭院林囿,尽数平毁,变成了屯军之所。北方豪杰之士,川流不息的赶来此间投军,原来河东三大鹰扬府,正在飞速膨胀。
晋阳宫与居民隔绝,屋舍众多,又可平整出巨大校场,天然就是屯兵之所。一旦遇见强敌围攻,则李渊飞马驰入晋阳宫中,就可调集大军,凭险据守。和晋阳城互相支援,数十万大军以十年时间计,都未必攻拔得下这河东重镇!
晋阳宫变化如此,天底下只有有眼睛的人,谁不知道唐国公李渊起兵在即,就要参与这天下之争?
仓城北之外,一队盔明甲亮的六军鹰扬府将士,正在值守。
六军鹰扬府在李渊正式起兵之后,毫无疑问要成为李渊亲领的中军。装备器械,李渊从来是给他们最好的。虽然冬日寒风呼啸,但值守在城门处,这些军士没一个有畏寒之态,整齐肃穆的巡视哨戒。
此门向北而开,冬日行人断绝,天地间一片苍茫,渺无人踪。但这警戒一点未曾放松,不时还有军将下来巡查。
马邑郡两大鹰扬府,全都是打老了仗的边地精兵,什么样的阵仗都见识过,什么样的敌人都不惧。但是纪律约束难免就散漫些,军将要求得严了,说不定还要给你些难看。
如王仁恭那般引入外来之人压制本地土著老兵,面对徐乐的时候就敢闹一场兵溃的好戏。
而河东三大鹰扬府,却是另外一种风格。军律要求极严,队伍极其整肃,处处都是一板一眼,全军上下,严整有威。
真论高下,河东三大鹰扬府,没有四五倍的兵力优势,真不见得是马邑两大鹰扬府的对手。战阵经验,马上步下本事,军将的指挥能力,实在差了不少。
但是马邑两大鹰扬府养出这些百战余生的精兵,是不可复制,也是难以经得起消耗的。河东三大鹰扬府这严厉约束教养出来的军马,却可源源不断的产生出来!
一名队正,才挺胸凸肚的出至城门外,带着麾下人马与前一班人马交接。两名队正凑在一起,低声寒暄两句,而他们带领的儿郎,却肃然无声,只是默默的调换位置。
交接顺利,一如往常。那接班队正随口询问:“今日如何?”
上一班带队队正回答得也随意:“还能有什么事情?天寒地冻,晋阳也快变成兵城了,谁还不开眼敢闹事?”
接班队正点点头:“虽然无聊,也可以磨磨儿郎们的性子。唐国公这上头要求得严,处处也都关顾得到,咱们兵带得好,唐国公瞧得见!”
上一班队正点头:“谁还不明白?只要起兵,进了长安,旅将营将甚至团主,咱们都未必没有指望。要是能建起家号,成为郡望,也算是给子孙留下了一份家当!”
两人一笑拱手,接班队正突然想起了什么,叮嘱一句:“大郎和三郎又入晋阳宫了,你们回返,营地正在两位郎君边上,动静小些。大郎还好,三郎却是个脾气大的,到时候家将拿着鞭子过来抽,可别说某没提醒你!”
上一班队正点头表示知道了,嘀咕一句:“唐国公从来少来晋阳宫,二郎更是绝足不见踪影。这两位郎君可是…………”
接班队正扯了他一把:“三位郎君的事情,也是你瞎说得的?”
上一班队正知道自己失口,脸色白了一下,再不敢多说什么,就要招呼儿郎回去休息。
值守了一轮的军士们也都觉得乏了,排成不那么严整的队列,懒懒散散的就要回返。唐国公对军中的待遇没得说,回去就有热热的肉羹,大碗大碗的汁水,菜蔬米面也绝不虞匮乏,每个人尽可以放开肚皮吃,然后再在铺上一枕黑甜,冬季又没有蚊虫跳蚤,这日子给个神仙都不换。要不是唐国公麾下军中厉行禁酒,这兵就算当一辈子又何妨?
这个时候,马蹄声突然从远处传来,正有几骑疾驰而来。
今日无雪,又是难得的晴天,视线极远,可以看见北面莽莽群山。
就在这样的背景下,几骑疾驰而来,也许是到了地头,骑士不再顾惜马力,几匹骏马跑得似乎快要飞起来一般!
北面就是马邑郡,正是河东上下顾忌的地方。从北面几骑突来,让正在交接的两队人马马上就警惕了起来!
两名队正大声下令,数十河东兵顿时列阵上前,死死堵住了城门口。长矛平列,还有射士摘下角弓,抿箭上弦,箭镞指向地面,只要军将一声号令,就可抬起向着那几名骑士抛洒箭雨!
一名队正越众上前,大声呼喝:“来人住马!不得冲撞城门!再进一步,就要放箭了!”
当先骑士也远远大声回答:“某乃刘公信使,特有要紧文书,传与二郎!”
伴随他的喊声,那骑士已经将背上装着文书的皮筒摘下高高举起,鲜艳火漆,哪怕隔着几十步的距离,也看得分明。
刘公,刘公?
两名队正对望一眼。
莫不是远去马邑,几个月都没点音讯,和大郎三郎交好的刘文静刘县尊?
………………………………
正文 第一百八十五章 逐北(三十四
晋阳宫中,虽然大多数地方,已经变成了屯兵养兵的所在。而正殿所在,也被唐国公一系刻意避开,名义上仍为臣子,有些场面还不得不遵循。
但在靠近天龙山的一角宫宇,仍然保持着原来面目。
从天龙山引下的温泉,在冬日里冒着腾腾白气,顺着汉白玉的石桥分两路盘旋引下,注入一处园囿池中。
这园囿刻意模仿的蓬莱造型,苍松点翠,石山峥嵘。池塘中引入温泉白雾蒸腾,山石树木在白气掩映之中,宛若人间仙境。
这园囿中的建筑,是仿大业天子最爱的江南风物,当年工匠,尽数从江南运来,山石树木,也花了大力气运送过来。打造这样一个园囿,所费财力,估计足以将养马邑河东五大鹰扬府两三年时间。
但大业天子,终究没有踏足此间一步。这座园囿,也换了新的主人。
在园囿池塘中央,有一座湖心小岛,九曲廊桥连接内外。温泉白气升腾之中,隐隐能听见谈笑之声。而侍女在廊桥上穿行,地热蒸腾,这些侍女都穿得单薄,粉腮见汗,身形若隐若现,一如瑶池天女。
身在其间,真不知是在人世,还是仙境。
湖心小岛之中,正有一场高会正在进行当中。
小岛之上,搭了一个小小凉棚,凉棚下铺着地席,席设几案。凉棚外两侧都也设了几案,几案后跪坐着十余人,这十余人俱都免冠徒跣,只着单衫。气质或者彪悍或者精明或者沉稳,大都三十岁左右的年纪,互相之间言笑不断,极是亲近。
而凉棚下主席上坐着两人,一人二十余岁年纪,方面大耳,留着短髯,神情稳重,一袭锦衫穿得端正,手持一柄玉如意,虽然这么轻松的宴会,但这青年仍然不能完全放得开的模样,纵然一直挂着微笑,却总带着一点矜持。
这青年正是唐国公世子李建成。文通经史,武能驰马击槊。待人诚恳大度,能急人所难,行事端方有节。在世家之中,口碑极好,被认为是唐国公合格的继承人,必然能将陇西李家家声发扬光大。天下俊杰之士,纷纷投于其门下,不少世家子弟,甘心为他奔走。
身处如此优势地位,将来更有可能追随父亲更进一步,化家为国,李建成行事越发的小心谨慎,哪怕今日慰劳属下,置酒高会,仍不肯放浪形骸,端坐上首,几案上的好酒,也只是浅浅饮了几口,只是含笑看着下座大家的热闹。
在李建成身边,则是他的三弟李元吉,今年不过十岁,却已经长成少年模样,身形结实,骨架粗大。甚至唇上都有了淡淡的绒毛。他未曾总角,披散着头发,懒洋洋的坐在兄长身侧,有一搭没一搭的吃着侍女送上来的炙肉条,一副对眼前高会不感兴趣的模样。
李元吉少年早熟,从小就在武事上显出了惊人的天分,被许为未来名将种子。才十岁年纪,就性子暴烈勇悍,追随父亲射猎,敢一人一骑持弓追着熊虎跑。当年慕容家绝代双骄慕容恪慕容垂,也都是十岁出头就上阵了,打下了慕容家的帝国,世人夸称这李家四公子,将来成就也绝不比慕容家绝代双骄差。
席上两名主人,对这场高会有些疏离。但是席下诸人,却是毫不在意。自汉末以降,几百年的战乱,造就了此刻世家中人放诞豪烈的性子,但尽今日之欢,莫伤来日之逝。
十几名或者出身世家,或者久负盛名之辈,大声说笑,挥袖击案,互相劝饮,都有了五六分的酒意。
这些时日,为起兵事,大家都忙得不可开交。李建成注定在此次起兵中要承担方面之任,建立属于自己的部队,理顺编制,储备物资,安排人事。到处都是堆积成山要处理的事情。哪怕李建成门下人才济济,仍然忙得昏天黑地。难得今日李建成在这园囿中设宴款待大家,放松一下精神。这些建成门下士,也就毫不客气,尽情享用。酒足饭饱之后,少不得还要带着侍女再胡天胡地一番。
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这不正是男儿最快意事?
底下喧嚣热闹,上首李元吉终于不耐,一扯自己兄长:“大郎,这要闹到什么时候才算完?坐在这儿,酒也不许饮,我不如带着卫士进天龙山射猎耍子去!”
李建成脸上微笑不变,扫了李元吉一眼:“大家辛苦这么久,都是为我们李家事业,今日慰劳他们一番,作为李家主人你都不陪到底,哪里能得人归心效命?”
李元吉一撇嘴:“归不归心还不就是这样?李家世子还能换了别人不成?这些人难道现钟不打反去炼铜?”
李建成笑意收敛,狠狠瞪了李元吉一眼:“我以国士待人,人才以国士待我。这些孩童话,以后不许乱说!”
李元吉自小就性子暴躁,虽然和建成感情最好,但被建成这么一说,仍然不忿:“也罢,我是孩童,你继续在这里招揽人心,我自去耍子,放心,将来你为太子,我也不沾你的光!”
眼看这个行事冲动的弟弟就要离席,闹出来大家难看,李建成一把扯住了他:“谁说这太子的位置就稳稳是我的了?父亲前些日子才说,某性子过于端缓了一些,守成有余,进取不足。现在天下群雄分起,应该是开拓进取之时,父亲还说二弟性子勇毅,此次起兵,二弟也要承担重任…………太子之位,还难说得很!某不用心延揽人心,难道等二弟来抢么?”
李元吉大怒:“二哥敢与大哥争位?我不过让卫士当街杖死两个不开眼的,就能在父亲面前告我黑状!这样的兄长以后怎么指望他?我这就带卫士到他门口闹一遭去,冲了他的府邸,看他还有什么脸面招揽人心!”
李建成焉能让元吉去闹事,此刻就要起兵,节外生枝,倒霉的自然是自家。当下就死死拽住他,李元吉却只是挣扎:“大郎你放手!”
两兄弟这几下撕扯,终于引起下首席间之人注意,正要解劝之际。就见一名世子府的家奴,沿着九曲廊桥匆匆而来,手中捧着封有火漆皮筒。九曲廊桥上侍女纷纷闪避,娇呼之声不断响起。
所有人目光一下又都转了过去。
这又是出了什么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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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八十六章 逐北(三十五)
十几名已经有了酒意的李建成门下,俱都停杯不饮,看着李建成的贴身家奴将火漆索封皮筒递上,再默然无声的退了下去。
而侍女首领也站在廊桥入口处,制止侍女上前。
不用李建成交代一声,这些下人就已经自然做好了这一切,李家底蕴,不经意就展现了出来。
这十几名李建成门下,坐在最靠着建成元吉兄弟二人的,是一名三十岁不到,看起来极其清俊博雅的青年,留着南方式样的三绺长髯,坐在那儿,光头未冠,长发披散,飘飘然有出尘之姿。
他扫了一眼那个皮筒,认出了火漆上面的特殊记认,在心里就哼了一声:“刘肇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