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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将团队一阵骚动,负责辎兵的陈凤坡和玄甲营中队正仲铁臂对望一眼。心下都是叹息。两人算是倒了什么霉,安居神武,结果神武被血洗,投入徐乐麾下,风雪中转战数百里,好容易在云中城安顿下来,结果又碰到这种事情。马邑郡内简直是没有人待的地方了!
不等罗敦发话,室内就响起兵刃颤动的金属颤音。
正是坐在角落处的步离,亮出了匕首。起身就要走出去。
小狼女从来都是人狠话不多,这就是要杀出去将徐乐救出来的架势!
连一向沉稳的韩约都站起身来,他也担心徐乐安危。不仅没有阻止步离的意思,似乎就想召集人马,和步离一起行动。
韩小六狠狠一击掌,转身就要走出去。宋宝伸出手来想阻止这几位动作,却张开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还好罗敦喝了一句:“慢着!”
韩小六不满的回头:“阿爷,还等什么?现下王仁恭断粮,突厥人南下。说不定刘武周就要把乐郎君交出去!这个时候我们救出乐郎君就走!”
一众军将,出身徐家闾和梁亥特部的,都纷纷起身,表示附和。仲铁臂一拍大腿,也要站起身来。
罗敦提高了声音:“都给老头子站住!刘武周交出乐郎君图什么?威望丧尽,接着等死么?步离,你别想偷偷朝外溜!老头子眼睛没瞎!”
已经蹑手蹑脚摸到门口的步离,撇了撇嘴站定脚步,闷闷的坐了下来。
韩约望着罗敦,沉声道:“老族长,我知道你说的是对的。但乐郎君一时不归,我就一时放不下心来!我再等半个时辰,乐郎君再没有消息,我就领玄甲营杀出去!不然到了天明,更难动作,老族长以梁亥特营掩护眷属老弱,突出云中城外!”
韩约从来是沉默寡言的性子,但是此刻却是掷地有声,果决刚烈。不愧是徐敢老爷子也花了不少心血教导出来的!
宋宝终于站起身来:“这不是将这么多眷属老弱陷入险地么?”
韩小六当即就顶了回去:“这个世道,哪里不是险地?不是乐郎君带着我们拼杀,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宋宝怒道:“我和你哥哥说话,你插什么口?毛都没长齐的孩子!”
韩小六哼了一声,就要找宋宝继续理论。罗敦捂着额头,叹口气准备劝解。这个时候一名亲卫匆匆而入,开口禀报:“乐郎君回返了!”
所有人都站了起来,室内空气顿时就松动了起来。陈凤坡双手合十,默祷一声。他们这个临时拼凑起来的团体,要是没了徐乐,那就真的散了架子了。大家会遭遇什么命运,真的是难以想象。
韩约一挥手:“去迎乐郎君!”
一众军将鱼贯而出,罗敦韩约几人走在前面。
就见外间火把引路,映照出徐乐和几名亲卫的身影。徐乐面孔绷得紧紧的,策马而入院内。
看着院中集结的那么多甲胄兵刃俱全的亲卫,徐乐只是微微点点头,就翻身下马。
罗敦迎上,还没等他发话,徐乐就已然下令:“点三百骑,两营混编,一骑双马,带七日行粮。随刘武周北上!”
罗敦讶然问道:“刘武周想做什么?”
徐乐摇摇头:“现下还看不出来,当还在筹谋之中…………”
说到这里,徐乐嘴角浮现出一丝淡淡的笑意:“不过我能看出,刘武周这筹谋中,我恐怕是要派很大用场,他给我的好处,这次只怕是要十倍回报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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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百二十七章 逼迫(二十六)
玄甲营和梁亥特营,全都在等待着徐乐的归来。不过他们并不知道,要是徐乐再晚回来一些,韩约就要带着他们直冲鹰击郎将的衙署,再大闹云中城去了!
不过徐乐好歹回返,这些军将士卒松了一口气,正准备等着发出号令,大家解散回去休息之际。
一连串号令又接着传了下来。
玄甲营左旅,中旅,梁亥特营中旅。总计六队骑士,人配双马,带七日行粮,兵刃甲胄全都携带,立即准备出发!辎兵也出阵一队,带驮马驮骡八十,除了行粮之外,更带箭矢一万。战马需要的草料,也尽数由辎兵携带,限一个时辰内,准备完毕出发!
号令一旦发出,整个玄甲营和梁亥特营都动了起来。
对于战兵而言,倒没有什么,本来就是枕戈待旦的准备,这个时候将各人战马备马准备好,集结完毕就可以。虽然号令来得突然,但是既然编入了战兵营中,吃的就是这碗刀头舔血的饭,任何时候,都要做好上阵的准备。
尤其是玄甲营,这些时日的经历,抵得过别的军马几年的历练,什么样的苦头都吃过了。还怕什么突然应调出阵?梁亥特营有罗敦压着,也自没什么问题。
辎兵的事情可就多了,八十驮马驮骡要赶紧集结起来,蹄铁不全的要赶紧补上。驮子要赶紧整理打包,然后装在牲口背上。这些牲口都要负重走长路,出行之前还要好好喂一顿精料。那么多物资要调集齐备,虽然只是一队辎兵出阵,但是所有两队辎兵全都手忙脚乱的在准备所有一切,一副不可开交的模样。
陈凤坡担惊受怕了大半夜,这个时候又摊着出征前最重的差使。到处奔走,指挥一切,哪儿都能听见他气急败坏的呼喊之声。
“入娘的,干草和精料能放在一个驮子里么?豆子要有水养着,干草给传了潮气,马吃下去还不生病?当兵的不爱马,算个什么玩意儿?”
“这次北上是打突厥狗,突厥狗披甲重,破甲锥至少要三成!查点清楚了!”
“锅灶帐篷别忘了!帐篷要大隋军中的双层牛皮帐篷!别选那些破损的!不然有人挨冻,倒霉的是咱们!”
到处呼喊指挥了大半个时辰之后,陈凤坡在一个草料袋上坐了下来。摘下帽子,头顶热腾腾的尽是白气升腾,只觉得嗓子干得似乎要冒出火来也似。但是身边每个辎兵都忙个不停,也就忍住没让人拿水过来。
旁边突然递过一个水葫芦,陈凤坡抬头一看,正是仲铁臂。他接过来打开葫芦盖,咕嘟咕嘟灌了一气,擦擦嘴巴,想说什么却没开口,只是沉重的叹息了一声。
仲铁臂已经一身行装打扮,甲胄脱下来打成了包放在备马上。披着大氅,额扎束带,已经很有点大隋军将的模样了。他对陈凤坡笑道:“陈大,你的辎兵动作倒是不慢,看来要不了一个时辰,就能出发。”
陈凤坡叹息一声:“全部家当就这么多,库里东西朝着马背上搬就是了,能要多少工夫?三百骑出阵,剩下来一点家当就抖腾得精光,也不知道刘鹰击补还是不补。”
仲铁臂失笑一声:“刘鹰击现下也是精穷!咱们心里还没数吗。云中库里还有多少粮了?就是不出阵,这个冬天也撑不过去!”
陈凤坡摇摇头:“怎么这么难?以为能在云中喘口气,结果还是步步惊心!现在突厥狗又南下了!”
他左右看看,凑近仲铁臂压低了声音:“老仲,你说云中城——还有我们的乐郎君,到底能在这个局面撑下去不能?咱们性命,可都交托出去了!”
仲铁臂看着陈凤坡:“陈大,要不是乐郎君,咱们就该死在神武城了,现下这条命都是捡回来的。但为男儿,知恩不报,还算个人么?乐郎君怎生安排,某就怎么做就是了。了不得这条性命还给乐郎君就是,其他的还多说个什么?”
陈凤坡看着仲铁臂,仲铁臂容色严肃,显然说的都是心里话。
边地男儿,有恩报恩,有怨报怨。风刀霜剑下,磨砺出的就是这么一个性子。徐乐如此,徐乐麾下这些男儿,也大多如此!
陈凤坡在马邑土生土长,这样的死心眼的边地男儿,见得太多了。
陈凤坡沉默少顷,苦笑一声:“也罢,欠命还命就是,跟着这乐郎君一头撞下去也罢!老仲,我岁数大了,厮杀是不成的。战阵之中遇到什么,记得援护某一把。”
仲铁臂点点头,低声问道:“不去看看娘子?”
陈凤坡摇头:“去看什么?无非就是哭一场,你老仲都上了,某还能不跟着?反正有韩大娘照应,某走了也不担心什么。”
仲铁臂拍拍陈凤坡肩膀,想安慰几句什么,但是最后只能说一句:“就信乐郎君罢。当初绝境当中,都能带着咱们撞出一条路来,打崩了马邑鹰扬府,现下还有恒安鹰扬府为靠,还能难过此前不成?”
陈凤坡咧嘴笑笑,丢下水葫芦,跳起身来又开始大声下令:“入娘的都快点!一个时辰,这是军令!不能出阵,不用乐郎君了,某便行了军法!”
在陈凤坡这里忙碌准备一切之际,宋宝几人,也在低低的议论些什么。
宋宝现在是梁亥特营中旅旅将。麾下两队百骑梁亥特部战士,已经集结完毕。他几名弟兄,现下也都是队正火长的地位。
麾下一旅人马集结完毕,几人就凑到了宋宝身边,低低进言。
“大郎,现下看来不妙。王仁恭本来就压得云中城喘不过气来了,现下突厥人又南下!”
“大郎,拿出个章程来才是。咱们可不能白白就这么丢了性命!”
“实在不行,咱们就走自己了,天下之大,哪里不能闯荡去?”
“咱们几个弟兄辛辛苦苦帮乐郎君搜拢梁亥特部,现在大郎连个营将都不是。玄甲营里也不许咱们插足,咱们对得起乐郎君,乐郎君未必对得起咱们!
“大郎,你说句话罢!”
几个弟兄你一句我一句的低声逼问,宋宝只是沉着一张脸,突然低吼一声:“都在胡说些什么?某宋大郎是这种人么?”
他一声吼,几个人都被震住,讷讷的不知道说些什么。
宋宝喘口气,压低了声音:“再看看不迟!反正不管什么时候,我们弟兄都要互相照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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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百二十八章 逼迫(二十七)
徐乐站在厅堂中央,在韩约的帮助下,一件件的将甲胄卸下来。每一副甲胄组成部分取下来,韩约就细心的放入甲盒之中。
厅堂甚大,但火塘熄着,屋角处也有漏风的所在。原来这就是前一个团坊用作库房的地方。徐乐将其作为自己的团坊主衙署。高大纤敞是足够了,但是舒适那就怎么样也说不上。
火塘中不要说军将一层平日里有供应的木炭了,就是烧起来烟气极大的石炭都没有。全都分给麾下两营军士,还有那些眷属老弱们所用。平日里这衙署里面就如冰窖一般。
过了厅堂徐乐的居所,也就是简陋的木榻,胡乱铺了几层皮子,就跟穷苦牧民破旧帐篷里面的摆设差不多。
为千人之主,能让千人基本上都能归心效命。不仅仅是徐乐敢打敢拼,本事过人。而且这和麾下弟兄们同甘共苦,甚至条件还要更菲薄一些,也是其中重要因素。
这个时代,上位之人和下位之人的鸿沟实在太过分明。上位之人甚至只要稍稍有一些示好的举动,就能被称为推赤心入人腹中,能换得寒士将命都豁出去!
这样的年代,从汉末以来,已经持续了四百年。
古典军国主义的秦汉已然远去,那时候虽然有贵族和平民的分野,但是论功行赏,一丝不苟,上下升迁的管道虽然狭窄,但仍存在。汉末之世,曹魏论定九品中正之制以后,这上下升迁变动的管道,就轰然关闭。
为了维持高门千秋万载的统治,不惜压制一切人才,哪怕自己变得腐朽败坏不堪一击,也在所不惜。而下位之人为了能够出头,也只有掀起腥风血雨,朝代鼎革,才有一丝可能。
上位者自己腐朽了,崩塌了,外族蜂拥而来。而下位之人,为了出头,也将这个世道变得更加血腥,也只为了自己能成为将来的世家之主。
这样的世道,徐乐并不想要。
甲胄卸下,徐乐只着单薄衣衫,冰冷彻骨的天气里,徐乐也没有半点畏缩之态。只是缓缓将腰带用力再紧了一把,将腰杀得细细的,越发显得英挺不凡。
的确是冰寒彻骨,的确是内忧外患,的确是前路茫茫。
可徐乐心志坚韧,似乎是天生的一般。并没觉得眼前这些危难,有什么了不得的。
有的时候,徐乐也觉得,自己似乎是秦汉鼎盛之时的人。每当爷爷说起那个时代,总让徐乐心驰神往。
凭功绩上位,凭本事换取出身。纵然出身贵戚,不能斩将夺旗,不能舌辩纵横,不能用刻刀竹简兴盛一个国家,也只能换来路人的白眼而已。
那是一个慷慨的时代,那是一个进取的时代,那是一个有着无限可能的时代。那是一个不会让自己爷爷横死在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