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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梁亥特部战士的帮助下,所有人都穿上了布甲,袖口裤脚,全部用布条绑紧。各色兵刃佩戴在身上,反复跳动,没有一丝晃动,这才算是合格。每个人脚下都穿着用草絮在里面的长靴,靴子外面捆上了防滑的铁爪。
除了防护兵刃之外,还有人携带了纵火的火种,用来攀爬的铁爪绳索,各色器物齐备。基本都是梁亥特部准备出来的。这部落战士,百年来在山间奔走,虽然临阵冲击本事不如徐家闾那些老徐敢教导出来的儿郎,但是一个个都是一流的山地步战好手!
数十健儿,互相帮助,扎束整齐。那些梁亥特部战士又用随身带着的小罐子里挖出黑黑的油泥,互相帮助涂抹在脸上手上。这种油脂,不仅可抵御扑面寒风,还能起着一定隐蔽伪装的作用,也算是梁亥特部这百年来积累下来的秘方之一吧。
韩约挖出一大块油泥,捧过来要给徐乐涂上。也换了一身布甲的徐乐皱眉挥手让他闪开,让一个男人在自己脸上又涂又抹,徐乐着实有些不习惯。
正准备自己动手之际,就见小布离走过来,也捧着一块油泥。什么话也不说,就抿着嘴踮起脚要给徐乐涂上。
徐乐后仰闪避,小步离紧跟着就迫前一步。这样连退两步,徐乐无奈站定,任步离给自己涂得满脸都是。
夜色之中,步离面孔依稀可辨。小脸虽然涂的黑黑的,但是大眼睛仍然蓝得如海一般。若天上繁星能见,那星光只怕会全部倒映在这双眸子里面。
步离从来就是这样,话极其少,只是跟在身边,存在感薄弱,行动之间脚步声几乎都听不见。但是当年罗敦不管去什么危险地方,现在徐乐不管要闯何等样的刀山火海,回首之际,这小狼女总在身后。
看着徐乐僵直着身子任步离在他脸上涂抹着油脂,韩约叹了口气,将手上油脂在脸上又涂了一层。
乐郎君也该有个后了…………不然徐家岂不是断了香烟。不过这小狼女是乐郎君良配么?
韩约双眉紧锁,在这就要临战之际,非常认真的思考着这个问题。
在另一旁,曹无岁,全金梁两人并肩站立,身后是几十名恒安甲骑。这些甲骑都全副武装,牵着双马三马,充当徐乐这一队人的马桩子,以为徐乐的接应。
虽然和徐乐极其不对付,但是徐乐一旦发出军令,全金梁还是无奈跟随。看着这几十名玄甲骑就这样镇定自若的准备随着徐乐去捅马蜂窝,恒安甲骑上下,忍不住还是佩服。
徐乐胆大包天,什么样的敌人都不放在眼里,这自然是不必说了。麾下这些儿郎,也是真正的效死之士!怪不得在神武在善阳能打出那般战绩出来!
曹无岁将众人带到此间,更指明了几条通往壬午寨的隐蔽路径。责任已了,和全金梁都留在后面。现下也冻得够呛,随身皮囊里面有酒,临战之前曹无岁也知道好歹,怎么也不敢喝,只是不停的咽着唾沫。但是想及两里开外就屯着上千执必家直属青狼骑,嘴里还只觉得口干舌燥。
曹无岁终于忍不住,低声问道:“这乐郎君带几十人摸上去,真不是送死?”
全金梁神色复杂,甚而还藏有一丝跃跃欲试,低声回答了一句:“突厥狗真不会守城,更没料到咱们来得这么快。壬午寨里,塞满了青狼骑,反而互相干扰,摆不开阵势。寨子的鹿砦障碍也全都被自己破坏,趁夜摸上去,大有可能将这些青狼骑赶出壬午寨。”
曹无岁恍然点头,他虽然和突厥人打生打死这么些年,不过都是据着寨子死守。要不就是埋伏山道打闷棍,摆开阵势的野战,或者攻取突厥人的营地从来未曾打过。听全金梁这么一解释,也就反应过来。
这一刻曹无岁也忍不住有些咋舌,这乐郎君难道是未曾抵达壬午寨,就已经料到了这一切?那这位乐郎君别看年轻,还真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全金梁又低声道:“壬午寨不难下,但是山脚之下,还有大队青狼骑,要是反攻,就是一场血腥厮杀…………”
曹无岁低声问道:“那该如何是好?”
全金梁冷冷一笑:“还不就是厮杀一场?大雪山路,居高临下,青狼骑就算人多,也不见得就能施展出来!身为恒安鹰扬兵,不就是要打这场硬仗,才能显出本事来?”
纵然一开始百般反对徐乐的冒险之举,但真到这里,观察敌军军势,瞻看壬午寨地形,看到取胜之机,作为恒安甲骑,岂能没有战意?至于敌人多些,临阵厮杀,靠的又不只是人多而已!
全金梁也完全明白,也是徐乐坚持向前,绝不退缩,更亲自上阵,准备承担最艰险任务,这才带动前锋这支小部队的战意,再加上在数十里外,就对前方敌势判断准确。这已经不仅是合格而已了,绝对算得上是一个优秀将帅!
苑君玮与之相比,实在是差得甚远,怪不得一路扑街…………
在恒安甲骑的默默注视当中,徐乐这数十人已经扎束整齐。徐乐扫视自己儿郎一眼,每个人回应的,都是只待自己一声号令,就奋勇之前的眼神。
韩约轻轻递上大氅,这大氅反过来,就是雪白颜色。徐乐不言声的接过大氅,一抖披上,朝着麾下兄弟露出八颗白牙一笑:“跟上。”
两个字说完,徐乐已经率先而出,韩约步离一左一右,紧紧跟上。
数十儿郎互相捶捶胸膛,低低吼了一声,举步而行。
恒安甲骑在背后看着,只觉得热血都要冲上了头顶,恨不能与之同行!全金梁骤然开口:“乐郎君,我们只等你的号令!”
徐乐已经快要走到山顶棱线,闻声之后,回头只是一笑。接着就已经翻过山顶棱线,消失在风雪之中。
………………………………
正文 第二百四十二章 逼迫(四十一)
大队铁骑,如云而进,马蹄舞动,将雪泥翻卷而起。
头顶大雪纷飞,狂风扑面而来,马上每名骑士,都被吹得睁不开眼睛。胯下坐骑也在不断的长声嘶鸣,在这天候中行进为难。
铁甲持戈之士,就是过的这样的日子。但还是有无数男儿,乐于这样的军中生涯。
这是一个尚武的年代,哪怕世家子弟,也要习练武艺,学习兵法,才能在更迭的世道中保住自己的家名。而寒门之士,更是只有在血腥厮杀之中,才能艰难的为自己赢得一点出路。
这个世道,虽然腐朽,虽然混乱,虽然血腥。但是这也是雄烈勇武的时代!
刘武周也在大队之中,一身弊旧的大氅,将头脸都遮住了,备马上面,同样负着自己的干粮和甲胄兵刃,停顿休息的时候,刘武周同样也要照料自己的坐骑,比之麾下,没有半点的特殊待遇。
随刘武周而行的军将,就苑君玮和尉迟恭二人。而徐乐遗留下下来的部下,由韩小六和宋宝分领。所有人等,都在咬牙赶路。
突然之间,一骑冲破风雪而来,身形甚高,正是苑君玮。他策马而至刘武周身边,大声道:“鹰击,风雪越发的紧了,不如让儿郎们歇一歇再走!”
适才苑君玮出发前后巡视全军情形,尉迟恭还在刘武周身边,听到苑君玮为部下请命,只是撇了撇嘴,并不多说什么。
刘武周在马背上艰难的坐直身子,看了苑君玮一眼,突然开口就呵斥了回去:“这个时候显出你爱护手下来了?执必部突然南下,给我们以震慑,这个时候我们就要最快的打回去,也让执必部知道,恒安鹰扬府不是好惹的!到时候看他们还敢不敢继续南下深入!提拔你做了营将,还是这般不成器!”
好心好意想让弟兄们喘口气的苑君玮,被劈头盖脸的骂了这么一遭,顿时就觉得有些犯晕,僵在那里说不出话来。周遭恒安甲骑望都不敢朝这里望上一眼。只是埋着头继续赶路。
刘武周犹自不肯罢休,追着苑君玮问:“某的恒安甲骑,是不是耐不得这个苦了?”
苑君玮愣愣摇头:“自然不是。”
刘武周又大声逼问:“新加入的玄甲营和梁亥特营也不肯走了么?”
苑君玮沉默少顷,艰难的摇摇头。
玄甲营和梁亥特营,一直沉默的随军而进,从来没发出半点抱怨。经历了前面长途转战的经历,这还远远没有到他们的承受极限来着。纵然是苑君玮想挑些毛病,都挑不出来。
刘武周大声道:“那还不继续走!”
苑君玮点头领命,接着又道:“既然鹰击是这样的心思,为什么选那徐乐为先锋?他可没有和突厥见仗的经历!见着突厥兵马,只怕没了胆气,现在不知道在哪里慢慢磨蹭呢,鹰击可要某去将他换下来?”
刘武周摇摇头:“某不会看错人的,你老实带着你的麾下行军便是!”
尉迟恭策马而出,对刘武周道:“某随苑四去督促人马加快行进!”
说着就扯着苑君玮的缰绳离开,苑君玮策马走开几步,这才不服气的道:“徐乐不过单打独斗有点本事,又和没用的马邑鹰扬府见了一仗,打突厥狗他还不成!鹰击怎生就这么信重他?”
尉迟恭咧嘴一笑,摇头道:“这小子,是真的天不怕地不怕,这一路行来,不过这点力量,就什么都敢对上。苑四,你吃了这么多亏,还看不清这个人么?只要不死,这家伙能将天下都搅动,他才不在乎!”
苑君玮冷眼看着尉迟恭,尉迟恭不以为意的擦了一把脸上雪水,笑道:“苑四,我们打个赌,徐乐绝不会在路上慢慢磨蹭,现下准定已经入了前面哪家军寨,摩拳擦掌的等着突厥人来攻,说不定还派出哨骑,和当面突厥狼骑接触了。可敢不敢赌?”
不等苑君玮答话,前面又是几骑冲锋冒雪回返,他们中间夹着一骑,已经累得在马背上坐不稳了,用束带将自己捆在马鞍上。
尉迟恭和苑君玮一眼就认出中间那骑,正是追随徐乐为先锋的恒安甲骑中人!
尉迟恭和苑君玮对望一眼,掉头就跟着那几骑回返刘武周身边。
刘武周也看见了来人,立即打马就迎了上来,那回返的甲骑勉力坐直身子,但还是累得在马背上摇摇晃晃,都被冻得有点神情恍惚了。
刘武周顾不得慰劳来人辛苦,厉声逼问:“徐乐如何?前面情形如何?”
来人被刘武周劈头一喝,振作起点精神来,语声嘶哑的禀报:“突厥执必部已经拿下壬午寨,壬子寨尚且无恙!乐郎君在壬子寨歇宿一夜,领兵而前,准备夺回壬午寨,此时此刻,怕是已经动手了!”
所有人在这一瞬间,都目瞪口呆。徐乐外表俊秀,内里大胆剽悍,所有人都知道。但是却没想到,徐乐胆子竟然大到了这等地步,不仅以最快速度赶到了前线,而且以最多百骑的人马,就悍然向上万执必部青狼骑发起反击,要将失陷的军寨夺回来!
苑君玮张大了嘴巴,尉迟恭低低在哪儿嘟囔,不知道在唠叨些什么。周遭恒安甲骑全都停了下来,有人低低将这消息向外传出去,人人俱是震惊得一时间无话可说。
后面更有人马涌来,正是玄甲营和梁亥特营的骑士,宋宝和韩小六挤在最前面。
两人不敢直接询问刘武周,只是低声向周遭恒安甲骑打听。等明白了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之后,宋宝震得人都快掉下马去,只是一叠连声的唠叨:“乐郎君不要命了?乐郎君不要命了!”
韩小六却是满脸的骄傲,将胸膛拍得冬冬作响,嗓门也放大了:“这就是咱们的乐郎君!这就是领我们玄甲骑的乐郎君!”
突然之间,刘武周放声大笑:“这就是咱们恒安鹰扬府的一条凶龙!马邑郡都不足安放他的爪牙!某真的没看错人!”
笑声之中,刘武周身旁雪花,纷飞舞动。
笑声收歇,刘武周威严的扫视诸人:“还等什么?难道让徐乐一人在前,单打独斗不成?”
所有人大声应诺,适才已经停顿下来的队伍,再度向前涌动,所有人似乎都不再感到寒冷疲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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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百四十三章 逼迫(四十二)
壬午寨前,夜色如漆。寨墙上火光摇曳,被狂风撕扯得火苗乱舞。
雪势越来越大,火把光芒,只能映亮周围小小一圈范围,看到一片片雪花似乎永远不会停歇一般的落下。
边地冬日,正在展露其最为严酷的一面。
寨中所有青狼骑,全都缩进了可以避风的房舍,壕沟里面的地窝子里,就是轮着值守的青狼骑,也躲进了寨墙上面搭起的棚子里,用一切可以挡风遮雪的东西屏蔽棚子四下,准备熬过这漫漫长夜。
如此天候,青狼骑实在很难想象会有什么样的敌情出现。而且那些恒安鹰扬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