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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怒号了整整一天一夜后,这暴风雪终于成型,天地之间,都变成一片狂怒的寒冰地狱!
大如芦席的雪花如铺天盖地一般倾泻下来,再被狂风卷动,狠狠的拍打在脸上。气温随着日头渐渐落下去,也在急剧下降,寒气直侵入人骨髓之中。天地间昏暗了下来,看不清旗号,看不见稍稍远处的人马,战场在这一瞬间,也到了最为混乱的地步!
不管是青狼骑,还是恒安甲骑,两军都是久在边地厮杀,如何看不出暴风雪将要来临的前兆。只是两家都打的一样的主意,绕路突然侧翼袭击,胜利的话可以扩大战果,如果不胜,借着暴风雪掩护也能平安撤退,不会被人咬着屁股一路追杀。
但是两家都没想到的是,两家都选了同一条道路出击,结果迎头大撞,然后就扭打到一起,反复往来厮杀,流血布满冰原,在还未曾彻底分出胜负之际,暴风雪就已然降临!
不管是战马驮骡,还是冰原上捕猎的猛兽,这种天候都不会出行,而会寻找一个避风的所在,熬过这一场暴风雪再说。
反倒是作为万物之灵的人类,在这都已经不适合生存的天候当中,仍然在拼命厮杀!
刘武周死死拽住坐骑缰绳,竭力想看清眼前所发生的一切。但是暴风雪完全遮挡住了他的视线,连厮杀之声,都已经被呼啸的狂风所掩盖。
在刘武周身边,那些乡兵箭手,不少人已经掉转马头,回转山道之中,去寻找避风的地方。他们这些缘边的守军,本来就未曾受过如何严格的约束。要是凭借血勇上去打一气,对于这些边地男儿而言,倒没什么好畏惧的。但是如此暴风雪中,这些人就乱纷纷的退了下去,根本不去看刘武周的旗号还竖在那儿未曾移动。
而率领他们的各处寨主,这个时候也只是随着他们手下也乱纷纷的退了下去。在他们想来,这个天气,实在也派不上什么用场了,如果命令他们上前,也只是送死而已,这个时候不退回去,还等到什么时候?难道让大家都在这里冻死不成?
只有从壬子寨出来的箭手乡兵,还勉力留守在原地。他们寨主曹无岁未曾后退一步,这些曾经与徐乐并肩作战的乡兵箭手,同样也没有后退一步。
沉默少顷,刘武周一咬牙齿,猛催坐骑就要上前,他骑着的是一匹颇为温顺的战马,向来对刘武周的指令服从有加,这个时候马腹被踢,却是长声嘶鸣,昂着头反倒后退两步,不肯上前。
刘武周大怒:“入娘的连牲口都不听令了!”
喝骂声中,刘武周挥舞马鞭,劈头盖脸的就给了坐骑几下,坐骑颈项上顿时显出血痕,坐骑不住惨声嘶鸣,却仍然不肯上前。刘武周丢下马鞭就拔出长刀,两眼血红,一副就要一刀砍死自家坐骑的模样!
两名亲卫从旁边抢过,一人拉住刘武周胳膊,一人牵着刘武周坐骑缰绳。拉着刘武周胳膊的那名亲卫惶急解劝:“鹰击,上前不得!”
大风雪中,战场一片混乱,刘武周向来不以厮杀本事出名,就算勉力而前,说不定在这样的混乱中就丢了性命!
刘武周血红的眼睛直愣愣的看着这名亲卫,亲卫满脸都是雪,呼出来的热气在鼻孔边,在唇边都结出了白霜,脸上有些地方已经被冻伤,只是一脸焦急的看着刘武周。
刘武周转头,又望向那一片被风雪完全掩盖住的战场。
他何尝不知道自己上去,什么作用都派不上?多半还在风雪中,就被一名窜出来的青狼骑给刺落马下,一生雄心,俱都化为流水。
但那战场上,有他数名斗将,有他三百恒安甲骑啊!
入恒安鹰扬府来,为了在这乱世当中能逆流而上,为了能让马邑刘家也成为数百年世家的一员。他散尽家财以赡养兵马,他屈膝结交那些满身臭气的轻侠,他是大业天子身边呆过,见识过真正富贵场面的人,却得菲衣薄食,和那些投效而来的乡下轻侠打成一片!
他羡慕世家数百年来积淀下来的贵盛之气,他羡慕大业天子极盛时让整个帝国俯首的威权,他只想成为人上之人!他从来不想在云中城这个边僻所在,带着几千条粗鲁汉子,和突厥人打生打死!可他却只能忍受着一切,还要显出一副乐在其中的模样!
这般付出,才换来了恒安鹰扬府数千精锐,更有强兵无双的六百恒安甲骑。这就是他将来争雄天下的本钱。
却因为徐乐,只因为徐乐,遣他为先锋,就不知天高地厚的掀起战事,还取得了这么大的胜利,迫使他不得不利用机会继续投入力量,与突厥执必部再做一战,结果就在这冰天雪地中遭逢,现下他的一半恒安甲骑,就已经被掩没在暴风雪中,不知道还能有几骑得还!
都是那个徐乐,只是那个徐乐。自己从一开始,就不该起招揽这个丧门星的心思!
几名亲卫还在恳切的望着自己,满脸诚挚之色,他们是真的愿意为刘武周这位将主舍出性命,任何时候,只要刘武周处于危险之中,他们都愿意以身代之。
刘武周适才疯狂神色,终于慢慢消退下去,垂手还刀入鞘:“某不上前了…………只是这前面战事…………”
几名亲卫纷纷拱手:“鹰击,我们这就上前打探去!”
刘武周面露迟疑:“如此风雪…………”
一名亲卫对着身边弟兄交代一声:“看顾好刘鹰击!”
话音方落,这名亲卫已经打马直窜了出去,他的马术,却比刘武周高明太多,坐骑同样畏惧不敢前,但裆劲压下,战马只能一声长鸣,直扑向已经如寒冰暴风地狱一般的战场而去!
在刘武周身侧不远处,曹无岁他们那一队人马,一名冻得瑟瑟发抖的乡兵询问曹无岁:“刘鹰击进又不进,退又不退,到底在干什么?”
曹无岁两只手都揣在怀里,冻得也是脸色铁青,只是斜睨了刘武周那里一眼,抖着开口:“某如何知道?”
那乡兵凑近:“其他寨子都退了,要不咱们也退罢?”
曹无岁终于抽出一只手来,狠狠在他脑袋上拍了一记:“入娘的,咱们和乐郎君他们并肩厮杀了那么久,边地男儿,哪有丢下弟兄的道理?都给某在这里守着,冻死了曹爷爷做主,一人一口好棺材!”
乡兵讪讪的不敢再开口。曹无岁目光却投向北面风雪最深之处,满脸都是担忧神色。
乐郎君啊乐郎君,但愿这次,你还能活着回来!
………………………………
正文 第三百二十三章 南下(三十二)
风雪那头,执必贺同样被扑面而来的雪花,打得睁不开眼睛。
数千出击的青狼骑大队,已经完全混乱不堪了。
一开始交给掇吉近千骑,被尉迟恭苑君玮率领的恒安甲骑摧破打散,撕开了一条冲击道路,掇吉现在生死不知,那近千青狼骑也伤亡惨重。
接着执必贺又将自己所领中军的青狼骑几乎全都压了上去,要一举席卷整个战场,结果徐乐玄甲骑也适时投入,一举凿穿了这优势青狼骑的阵列,直扑向执必贺的大旗!
这数千青狼骑,猬集在战场之上,互相干扰,暴风雪袭来,已经完全失却了指挥和队形,纵然还是占据着绝对的人数优势,但已经是派不上用场了,只能在暴风雪中到处乱撞,自相践踏,等风雪停后,不知道还能收拢几成的青狼骑!
但这都是之后的事情了,现下执必贺身边,只有区区两三百名青狼骑亲卫,而暴风雪一时间又掩盖了徐乐玄甲骑的痕迹,这些青狼骑也无法展开,无法迎上去厮杀,谁也不知道徐乐会不会从风雪中冲出来,一直杀到执必贺的汗旗之前!
所有人都竭力回头,看着执必贺的汗旗。如此暴风雪席卷战场,已经完全无法阵列而战了。这个时候,只有认栽,虽然损失惨重,也只有撤退这一条路了。只等执必贺的汗旗一动,大家就要护卫着执必贺赶紧退回大营去!
此次南下,实在是损折惨重到了惊人的程度,这一仗之后,天知道执必家八王帐的地位还能不能保住!
但是大风雪中,猎猎舞动,似乎随时都会被狂风扯破的旗面,却仍然立在原地,没有半点要后撤的意思。
每名青狼骑都忍受着狂风扑面,忍受着大雪浇在头脸之上,忍受着被玄甲骑震住的惊惶之心,只是盼着汗旗能向后而动!
老汗到底在想什么!
这个时候,执必贺就是要背笔直的坐在马背上,眯着眼睛,死死的看着已经完全无法看清的战场。
风雪狂舞,连自己亲卫几个百人队的前面阵列,都已经看不见了。
这一次南下,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每一次决断,几乎都是错的。每一次调兵遣将,迎来的都是一场惨败。南下两个目的,一个是在刘武周和王仁恭两雄相争之中,谋取最大好处,甚或还有可能将马邑郡兵不血刃的收入囊中。二则就是将族中那些老人地位,都以新人接替,而执必思力接掌自己位置,就再不会有什么掣肘。
出征之际,自己已经盘算得很分明,还从阿史那家那里蒙哄来了大量辎重物资。执必贺自觉此次南下,成功之数,足有八成向上,这才强硬压下所有反对意见,驱策着执必家青狼骑南下。
结果所有事情,都出乎了执必贺的意料。
刘武周以新得悍将徐乐为先锋,强硬反击,丝毫没有对执必家大旗屈膝的意思。而大量起用新人的执必家青狼骑,战力比以前跌落何止一半,连战连败,拔卡战死,自家最疼爱的儿子执必思力,现在还负创躺在大营当中!
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自从父亲手里接过执必家的大旗以来,执必贺这数十年来,有过失败,有过危险,但却从来没有丧失过自信,也从来都觉得所有事都在自己的盘算之中,纵有少少偏差,也是无伤大雅。
就是这样,执必贺才将当时最多能拉出两个百人队的小小执必部,变成了如今的规模气象。而执必贺也坚信自己,会将执必部带上更高的位置,直到青狼取代金狼,直到自己儿子执必思力成为中原的主人!
可那个叫徐乐的,就是一马一槊,在这狂风暴雪之中,在此时此刻,摧垮了执必贺数十年来,坚如磐石的信心!
这样感觉太过于陌生,让执必部这个时候,胸中只是一片空白,迎着狂风暴雪,一时间都忘记了自己在什么地方,忘记了自己早就不能上阵厮杀,如果给徐乐冲杀到面前,只是死路一条。
执必贺只知道,这个时候,自己不能后退。也许后退,能够保全性命,还能多收拢一些青狼骑的败残兵马,手上还拥有更多的实力。
可他执必贺的威望呢?
这是数十年来,他用无数战斗,无数死伤,无数血泪,才换回来的威名。才能让人丁单薄的执必家稳稳坐在八王帐的位置上,让麾下听命,让治下百族俯首帖耳,让阿史那家都要对执必家的狼旗高看一眼!
无论如何,这一步退不得!
自己一定能撑过这次危局,然后卷土重来,将马邑郡变成汉人的血海地狱!
如此暴风雪中,纵然青狼骑已经不堪再战,那个徐乐就是铁打的不成?难道还能一直向前,直冲到自己的汗旗之前么?
某就不信!只等这暴风雪再持续一阵,纵然是天兵天将也只能回撤而还,到时候再尽可能的收拢军马,撤回大营,则自己身为执必家汗王的威望依然未倒,就在此间设营坚持下去,看看这刘武周,到底还有多少本钱,与自己再对耗下去。
执必家汗旗,远远还未曾到要倒下的时候!
执必贺倔强的挺立在风雪之中,如一尊雕塑一般,纹丝不动。老汗若此,这些青狼骑也只有在风雪中苦挨。
执必贺目光只是望向前面,等候着那徐乐从风雪中冲杀而出。时间似乎过去了短短一瞬,又似乎过去了很长很长。
执必贺心中终于冒出一个念头。
那个徐乐,是不是已然见好就收,趁着大风雪,收拢他的黑甲骑士,回转而去了?
若某是徐乐,也掉头就走。他也是后来投效刘武周的,这黑甲骑士,都是他的本钱,已经取胜了,难道还要为刘武周将这本钱消耗干净么?如此人物,在汉家自乱之际,同样也想成就一番英雄事业罢!
想到此间,执必贺身形终于稍稍放松一下,一直关顾着执必贺的几名亲卫也松了口气,凑近询问:“老汗…………”
还没等他们想说的话说完,青狼骑阵列前面,又爆发出一阵惊呼呐喊之声!
大风雪中,徐乐黑甲身形,如从寒冰地狱而出,一马一槊,又杀了进来,随着马槊挥动,再是一副血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