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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件件器物掷在火中,溅起一蓬蓬火星。也渐渐有哭声响动起来,却是那些边地百姓,声音呜咽,凄恻悲凉。
但恒安甲骑和玄甲骑这些百战余生的男儿,却容色如铁,虽然眼眶通红,却无人掉下一滴眼泪。
突然之间,队列当中传来一阵骚动,所有人的目光都转了过去,就见人群之中,徐乐缓缓走出。
卸下甲胄的徐乐,显得有些瘦削,因为伤势,脸色显得有些苍白。可能是失血过多的原因,平日里天寒地冻天气仍然穿得单薄的他,加厚了一层絮了丝绵的外袍,再裹上了大氅,但仍然显得身形倜傥,有若世家公子。
但在场中人,再没有怀疑徐乐本事的了。
披上玄甲,戴上铁面,骑上吞龙的他,不折不扣就是一个战神!青狼骑重重阵列,都无法阻止他向前冲击的脚步,最终将青狼骑彻底打崩,直扑执必贺面前,迫得这位突厥汉王落荒而逃,最后斩断汗旗,破阵回返!
多少青狼骑,最终就在他面前颤抖崩溃!
徐乐出现,不管是玄甲骑还是恒安甲骑,都恭敬的让出一条路来,望向徐乐目光,满是钦佩仰慕,这都是徐乐以性命,以血肉,以死战换回来的!
在火堆旁,为亲卫所簇拥的刘武周,只是淡淡扫了这个场景一眼,闭紧嘴唇,一声不吭。
徐乐手中,就提着那面青狼汗旗。旗面垂地,满是雪泥污迹,还有年深日久的血痕,浸润在这旗帜的纹理里。旗面上的青狼,似乎在火光照耀中活过来也似,挣扎着咆哮着,想从徐乐手中逃开,到了最后,又变成呜咽哀鸣,匍匐在徐乐的脚下!
徐乐注视着那些渐渐被火光所掩盖的身影,闭上眼睛默祷少顷,又睁开眼睛,扬手将这面青狼汗旗,掷入火中!
人群之中,发出一阵低低的惊呼。
若是在大隋中枢威权还在的时候,在边地当中有此战绩,有此缴获,凭着这一面汗旗,就足以在中枢十二卫中换取一个将军名号。
哪怕就是现在,这面汗旗,也称得上价值连城,用以相挟执必部的话,只怕执必部倾一半家底也愿意换回来。就算是徐乐不愿意和执必部交易,随便让给哪个世家,都足以让他再装备起一个玄甲骑营头出来!
但徐乐就是这样毫不在意的将汗旗掷入火中,告慰这么多云中男儿的在天之灵。
火光噼啪响动,徐乐一语不发,肃然行礼下去,接着起身,转身而去。
所有人目光都追随着徐乐身影,直到刘武周站了出来,大声下令:“酒来!”
多少乡兵将酒囊分送上来,这都是各个寨子中珍藏的宝贝,冬日当中,一口这样的土酿劣酒,也许就能在冰天雪地中救回一条性命来。但是现下各个寨子都将这些宝贝拿了出来。
刘武周接过一个酒囊,打开塞子,高高举起,大声道:“弟兄们一路走好!恒安鹰扬,当会无恙,你们不必担心!就算是老刘死,也要保得恒安鹰扬平安!黄泉路远,奈何桥险,弟兄们,路上慢些走!”
话音方落,刘武周就已泪如雨下。举起酒囊,沥酒于地,再仰首痛饮一口!
多少恒安甲骑和玄甲骑都举起酒囊:“黄泉路远,奈何桥险,弟兄们,路上等着我们!”
山民和乡兵箭手的呜咽声,就在这景象中高昂起来,火光越来越大,烟气腾空,似有无数英魂,直入云中。
而在火光之下,刘武周目光转向徐乐,正被徐乐撞上,两人对视一眼,刘武周就转过了头去。
………………………………
正文 第三百三十四章 南下(四十三)
执必家大营之中,一片愁云惨雾。
大雪覆盖的营地之下,一切都是一副纷乱的景象。
大雪之中,坐着站着,都是垂头丧气的败兵,在雪中瑟瑟发抖。因为百夫长十夫长伤亡奇重,许多百人队都失却了约束,到处都是乱纷纷的一片。
伤卒大部分给塞进了帐幕当中,乏人照料,哀嚎之声响成一片。有些帐幕之中,哀嚎之声响动一阵就没了声息,却是流血过多加上奇寒,让这些本来能抢回来的伤卒,就这么活生生的被冻死了。
原来囤聚粮草的地方,不少青狼骑就冲进去争夺,看管粮草的百人队也不去约束,只是任他们争夺。反正这场惨败下来,在这冰天雪地里也呆不了几天,就要撤回草原,这么多粮秣节省下来也是付之一炬,还不如都塞进族中儿郎的肚子里。
至于粮秣给糟蹋光了,这么多青狼骑还能不能在冰天雪中一路回返草原,再才经历一场惨败的诸人心中,没有谁愿意去多想。
争夺来粮秣犹自不足,这些青狼骑还将那些驮运辎重的牲口拉来,一刀就放翻了。血淋淋的大卸八块,支架起锅灶来,就开始熬起了热汤。烧柴不足,就拆了军寨的寨墙木料,挥刀劈碎,生起火来。转眼间肉汤翻滚,营寨中食物香气和血腥气混杂在一起,变成一种古怪万分的味道。
也有青狼骑并不参与这些胡闹,只是一头扎进帐幕或者地窝子中,用大氅将自己连头裹住,只是缩在角落瑟瑟发抖。战场之上,徐乐一身玄甲,愤怒金刚像跳跃,马前青狼骑纷纷坠落的景象,哪怕逃得一条性命出来,却还未曾从这噩梦中挣脱出来!
在营中服役的奴兵,尽可能的躲得远远的,这些败下来的青狼骑,一个不对,就动辄杀人。营中此刻就躺着几名奴兵尸首,就是他们当中的倒霉鬼,现在尸首横在那儿冻得硬了,也无人前去收拾。
就算还残存着一些百夫长十夫长,这个时候也无人上前敢去管束,反倒是要讨好这些败得惨不堪言,满腹怒火的青狼骑。军心已然丧尽,约束解体。谁不开眼耍贵人威风,那脚脖子被套上绳索,被马拖着在雪地里面奔走,那时候可不要怨自己蠢!
青狼骑中军大营之中,全军上下,就是这么一副上下解体混乱不堪的模样,就只等着执必贺一声撤军的号令!
若不是大雪封途,背后还有汉兵威胁,需要抱团。说不定就有青狼骑自顾自的先走,再也不理执必贺有什么号令。
突厥本来就是诸族合并的产物,来源复杂。靠着突厥这些年的兵威才凑成一个庞大的草原帝国模样。可这样的帝国,一旦失却百战百胜的威权,极大可能,就变成一团散沙。
执必家本来就人丁单薄,但是靠着执必贺与执必落落两人的强势领导,这才镇住了局面,领导执必部威慑汉地,步步进取。但现下执必落落失陷,执必思力扶不起来,执必贺这次又丢了他的青狼汗旗,执必家原来威信,已然丧失大半,再这样持续下去,执必家不要说原来雄心壮志了,就算是八王帐地位,也必然会失落!
执必贺仍然驻跸在烽燧之中,被失巴力带离战场,一路逃回中军大营之后,执必贺就一头扎入了烽燧之中,再也未曾出来。而烽燧之外,现下也布满了执必贺的汗帐亲卫,警惕的卫护着烽燧,不许青狼骑靠近。而执必贺的余威之下,一时间也没有青狼骑来生事胁迫执必贺。
但如果再在此间耗下去,进还是退不拿出一个章程来,天知道这些青狼骑,会闹出什么事情来!
烽燧之中,执必贺就站在箭口处,看着外间这一副混乱的景象。
在这温暖的烽燧之中,执必贺没了战场上肃杀之态,没了将青狼骑不断投入死地的强硬之姿,没了闭目待死之时的决然之色,完全就像是一个衰退的老人,目光浑浊的落在外面,久久不曾转动一下,身子也微微佝偻着,袖着两只手,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执必思力睡在里间,不知道是伤势未好还是巫医用的草药安神效果太强,一直未曾醒来,浑然不知一场大战已然发生,青狼骑竟然败得如此之惨。
脚步响动之声传来,却是失巴力大步走了过来。
现下执必贺身边剩下两名老军奴,掇吉一如往常,只是守在执必贺身边。只是身上脸上多了点创痕和冻伤痕迹。
而失巴力将执必贺救出来之后,就一直走路带风,忙前忙后,这烽燧之中一应事宜都是他在布置。现在在烽燧之外警戒的,就是他的儿子可尔奴,可尔奴给打了几十鞭,没爬起来参加这场战事,现下又抖擞精神,在外巡视警戒。
虽然听到脚步声响动,执必贺的身形却动也未动,倒是掇吉,微微向失巴力点头,让开了一步。
失巴力走到执必贺身边,轻声道:“老汗,现下可尔奴还稳得住中军这里,但拖得久了,天知道会生出什么事情来…………”
执必贺慢慢开口:“那你是什么意思?”
失巴力轻声道:“老奴以为,还是早些撤军为上…………”
执必贺默然不语,在一旁的掇吉面无表情,宛如泥雕木塑,什么话也未曾听见。
失巴力等了一会儿,忍不住又上前一步:“老汗…………”
执必贺终于冷笑一声:“现在撤军,就不怕路上这些青狼骑都散了?说不定在途中,这些青狼骑就都涌到我营里来,让执必部换个主人!军心不收拾了,哪里能退军?”
这番话硬生生将失巴力说出一声冷汗来,下意识的就想屈膝跪倒,还是强忍住了,若无其事的点头领命:“老奴这就去和可尔奴说,让他无论如何也要稳住局面!”
执必贺又是一声冷笑:“青狼汗旗失却,连某都稳不住军心了,可尔奴又有什么本事?难道大开杀戒么?现下杀人,却是激得青狼骑反抗的取死之道!”
失巴力紧闭嘴唇,闭口不言。执必贺挥挥手,让他退下去。
看着失巴力重重跺足而去,掇吉嘴唇嗫嚅几下,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说出口来。
执必贺仍未转身,淡淡道:“掇吉,你是不是也觉得在这里耗着,不是个法子?”
掇吉低头道:“老奴只知道奉命行事,其他什么想头也没有。”
执必贺淡淡一笑:“这时要退,某这汗位,也许走到半路就没有了…………”
掇吉一声不吭,这个可能,他根本不愿意去想,也不敢去想。
掇吉就一个疑问,既然不能退,难道还能进么?要知道这场惨败,几乎打断了南下大军的脊梁骨!耗在此间,军心解体,那会是更大的麻烦!
执必贺喃喃的声音响起:“会有变数,一定会有变数…………某不会看错刘武周此人!”
烽燧之中,空气混浊,但执必贺却慢慢挺直了身形!
………………………………
正文 第三百三十五章 南下(四十四)
烽燧之中,一名裹着皮袍的中年人正在忙乱的收拾行李。
说起是收拾,其实没有多少值得装进行囊的东西。这一趟出行,是来求人来了。只有往外送的没有往回收的。而且找到执必部汗帐之后,马上又随而南下,一路吃尽了风餐露宿之苦。而骄横的执必贺身边亲卫,也没给这个中年人什么好脸色看,这一趟行程,辛苦之处,真的是难以言表。
这中年人是王家家生子出身,六七代之前,就随了王姓,叫做王佑。自小也入的王家家学,天资也还算是过得去,也下了不少功夫,在一行王家子中也算是排在前面。后来被王仁恭提拔为幕僚佐赞,着实受恩深重,这才慷慨激昂在王仁恭面前领命而行,走这么一遭。王仁恭自然也许下了相当的好处,临行之际,还特意请饮宴了一番。对于一向刚愎骄傲的王仁恭而言,这已经是相当折节下交了。
此次若是成事,王仁恭是要入长安扶保监国杨侑的,到时候挟天子以令诸侯,大隋三省六部,但有美职,尽着王佑挑选!
在报恩之心和博取富贵之意,王佑慨然出行,准备效苏张前贤,说动执必部,南北夹击刘武周,在这个冬日,底定马邑大局,收编恒安鹰扬府,然后辅佐王仁恭,直向长安,与唐国公争雄,以确定王仁恭和李渊,到底谁会是北方的主人!
但是这趟意料中会慷慨激昂,尽情展现他舌辨风采和纵横之术的北地之行,最终却是这么个结果。
不用他展现什么纵横之术,执必部就已经汹涌南下,王佑稀里糊涂的被裹挟。还被扣在大营之中,不让他回返善阳传递消息。王佑不是笨人,一下就想明白了。
王仁恭想着借执必家之力,好顺利吞并恒安鹰扬府。而执必贺何尝又不是想借着王仁恭之力,压迫刘武周向他低头,青狼骑再加上恒安鹰扬府的精兵强将,一举吞并整个马邑郡?
事情至此,再多说什么就是蠢了。王佑就老老实实的在执必家中军大营里面呆着,有时候执必贺兴致来了,召王佑闲谈一番,说说与王仁恭联盟的话题,其实不过是猫戏老鼠一般的游戏。
王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