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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地位一直存续下去!而因为独孤家的巨大力量,不管是哪方志在天下的豪强,对他们也都得重用厚待。
此刻在城门处,正是几个独孤家的子弟,行猎而回,城门已然落锁。但他们回返,岂有将他们关在城门外喝一夜冷风的道理?守门军将,不等唤门就赶紧打开城门,恭迎这几位独孤家子弟入内。
这几位独孤家子弟,有的骑马,有的嫌冷坐在车上。在数十锦衣家将簇拥下,闹哄哄的涌进城来。马前马后,悬挂的尽是猎物。如此冬日,想惊起这么多冬眠的猎物,不知道要动用多少人手,去掘地三尺,呼喝呐喊,才能惊起猎物,供这些世家子弟纵马驰射。家奴不足,那就是鹰扬兵顶上,哪一次射猎,不是要动用数营的鹰扬兵在雪地里跑得吐血,竭力应奉这些世家子弟的雅兴?
几辆车中,被烛光映亮,丝绢窗帷中倒映出女儿身影,娇笑之声,也若有若无的传出车窗之外,这声音柔腻魅惑,却都是这些世家一代代培养出来的家妓歌女,在寻常人眼中偶尔得见,一个个都宛若瑶池凌波仙子!
刘文静脸上神色变个不住,最终还是策马退避一旁,让开通路。更低声吩咐一句:“熄掉火把!”
家奴们还不及动手,独孤家子弟的车马队伍就已然过来,在城门处负责关防的六军鹰扬府军将亲自开路。
车马纷纷,轰然而过。欢声笑语响成一片,哪里还像一个军令森严,即将开战的军事要地?
刘文静只能冷脸看着,这事情就算自家禀报道唐国公面前,唐国公也不过将这些独孤家子弟叫过去臭骂一顿,禁足十天半个月。难道还能请军法来,杀了这些独孤家子弟?哪怕强如唐国公李渊,也不敢得罪了独孤家,更何况独孤家子弟和李家还有亲眷关系!
只能目送这些家伙早点离开便罢,省得招惹来什么是非。
刘文静不想搭理他们,这些独孤家子弟却看见了他。一名骑在马上,明显是有了点酒,兴致高昂的独孤家子弟瞧见刘文静避让道旁,高声笑道:“这不是刘肇仁么?漏夜出城,难道马邑那里又出了什么事情?”
刘文静冷着一张脸拱了拱手,算是打过招呼,并未吭声。这独孤家子弟叫什么名字刘文静都懒得去记,现下也实在招呼不出来。
这独孤家子弟见刘文静不吭声,顿时就变了脸色。但也不好发作。毕竟刘文静是晋阳令,与裴寂迎唐国公入驻晋阳有功,世子建成同样也看重于他。占些口上便宜也就罢了,要是伤了他什么,唐国公和世子都不会放过他,而独孤家同样不会保他。
他冷笑一声:“出身如此,就该勤力些。谁让你们祖宗不佑?不过肇仁你为什么偏要去马邑走一遭?现下马邑之事,不都着落到你头上了?关中方面,哪里还有你插手的余地?这场大功,说错过也就错过了。早知这样,还不如与二郎搭伙,一起去马邑和王郡公打交道也罢!”
家主说笑,身边诸人自然要凑趣。跟着这独孤家子弟一起大笑起来。灯火照耀之下,笑声不绝,渐渐去远。而刘文静一行,只是立马道旁,一动不动。
刘文静脸色难看已极,却只是强忍住了。
这些子弟,确实有祖宗庇佑,才有现今风光。可时局变化,从来都是造就英雄,不然独孤家还不是风雪之地的一名臭戍卒而已!焉知将来,自己会不会让这些世家子弟跪在自己面前,俯首乞怜!
“走!”
到得最后,刘文静只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么一个字来,打马而去。一行家奴连同张四郎,追随着他的坐骑,直出北门,向晋阳宫方向而去。
晋阳宫中,红烛高烧。而世子建成,正拥着宫中当年为大业天子所选的秀女,正高卧不起。
床榻之外,罗衫委地,室内只是一股甜腻的脂粉香气。
除了建成怀中所搂着的,茵毯之上,还有正坐春睡的秀女。一室之中,女体横陈,足有七八名之多。
一夜荒唐,北地春梦,正是香甜时分。
一名宫监,小心翼翼的越过茵毯上横陈的女体,直到榻边,犹疑半晌,这才轻声招呼:“世子,世子?”
李建成睁开惺忪睡眼,露出不耐烦神色,不过这位李家世子,从来以仁厚闻名。平白被搅醒这一枕黑甜,也未曾发火,只是揉揉眼睛,没奈何的道:“又有何事?”
宫监提心吊胆的道:“晋阳令漏夜求见。”
李建成长叹一声,翻身起床,惊动身边秀女,腻声轻吟。李建成怜爱的拍拍她们,哼了一声:“这些寒家子,就是功名心重,连觉都不让人睡好!”
………………………………
正文 第三百四十二章 南下(五十一)
晋阳宫中,一处小丘之上,设有暖阁。这暖阁距离宫室,还颇有一段距离。建成平常会客见人,多在此间。
虽然李建成以宽厚闻名,但是现下他几乎将晋阳宫视为自家产业。寻常人等,没有相当出身,如何够格登堂入室?
无论如何,李建成也是当今超级门阀世家中的翘楚人物,将来更有可能继承一个帝国。内里那份骄傲,是怎样也掩藏不住的。
倒是李家二郎,不知道是天生还是有些疯迷,却是从来不大在意这些分寸。不管什么出身,只要他肯延见,从来都是登堂入室,脱略形迹,把臂而谈。向来被世家中人视为异类,就是刘文静,也觉得这位李家二郎丢了世家的风骨,也从来不看好这位李家二郎的未来。
但将刘文静被引入此间暖阁,远望着黑沉沉的晋阳宫建筑,等待着李建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来,这一时间,刘文静真的盼望李建成能如二郎李世民一般,这个时候丢掉一些世家的架子!
在这暖阁之中,刘文静踱来踱去,最终也只能寻一处坐下,平心静气,静静等待。
在世子面前,还是不要表露心浮气躁的一面,若是给世子留下成见,以后如何才能再进一步?
马邑传来消息,都在料中。对于各种可能发生的局势,刘文静已经在心中筹谋盘算过无数次。也早就有了应对之策。
可不知道为什么,当真接到这个消息之后,刘文静只觉得莫名焦躁。仿佛有一种事态将脱离掌握,腾渊而飞的感觉!
在马邑那里,似乎总有一种自己理解不了的存在,将要从北挟着寒风而来,将所有一切事物都推离轨道,让整个天下都卷动其中!
这种感觉,来之莫名,让刘文静只是觉得焦躁不安。
在胡床之上坐下,深深吐纳几次以后。这莫名不安的心思,终于平复了下来。
入定之中,刘文静就是一笑。
天下风云将起,马邑郡这些变故,不过是小者焉。将来还不知道有多少大风大浪席卷,不知道有多少一时俊杰人物将在这变动中磨得粉碎,这又算是什么?
而自己注定将在这天下动荡之中,越飞越高,直到刘家,也成为传承数百年而不替,让天下人俱都仰望的世家!
纵然马邑郡因而变得尸山血海,甚而连李家二郎,都献祭其中,又算得了什么?那只是个边鄙之地,再大风浪,也难以撼动中原争斗的大局。而所有人也只会关注中原变动的大局,谁会在意到自己这一点小小拨弄?
想及马邑一郡所有人物,因而自己的一点手段,而陷入不死不休之局当中。刘文静内心深处,从莫名焦躁,就变得有点自得。但却又将这点情绪,深深压入心底。
终有一日,会将这天下,都放在掌中拨弄!
一点心绪,由焦躁而自得。不知道为何,刘文静眼前,又浮现出那少年英杰的身影。
云中城下,单人独槊,无人能当!
这个徐乐,现在又在做什么?
突然之间,刘文静掸掸衣袖,长身而起。门外传来杂沓的脚步声,在门口停住,接着就是一人入内。
室内灯火之下,就见李建成安步而入,脸上带着温润的笑意。看着刘文静再那里等候,只是微微摇了摇头,带着亲切而又略有点责怪的笑意开口:“肇仁,什么事情不能等到明日再说?这些时日你也辛苦了,天大的事情,休息一晚再说不好么?这般勤力,累垮了的话,我却指望谁去?”
不等刘文静回答,李建成走到上首自顾自的坐下,点着刘文静笑道:“让你负责马邑方面军情,有点怨言了是不是?一旦出征长安,你定然是要随某幕中而行的,还指望你出谋划策呢。现下就你最熟悉马邑内情,不靠着你靠谁?肇仁啊肇仁,你只管放心就是!”
刘文静脸上堆笑,听着李建成这些颇为亲热的话语。以刘文静的七窍心肝,如何听不出李建成话语背后,微微有些责怪之意?
不过此时此刻,刘文静并不在意。今日之后,李建成就会将他引为贴心换命的心腹!
刘文静微微躬身,轻声道:“世子,二郎入善阳了。”
李建成温润笑意凝结在脸上,停顿一下,这才起身,狠狠一击身边几案:“二郎怎么如此孟浪!此前不是说好,死守平阳,看住王仁恭南下之途,绝不入善阳,怎么就这般赶去了?”
刘文静淡淡道:“二郎也不愿在马邑边鄙之地久耽,还是想早点平定马邑之事,好回转河东,参与西征之役。所以就冒险而入善阳,欲趁着王郡公与刘鹰击两强相争,趁机下手,一举平定马邑局面,挟功而返。”
李建成神色变换几下,狠狠道:“这个二郎!怎生就如此行险?西征之役不与,他还不是我兄弟!二郎这到底是想做什么!”
刘文静轻声道:“王仁恭乃是大敌,二郎定是想联络刘武周,欲平王氏,除此之外,别无其他。”
李建成沉默少顷,低声发问:“能济否?”
刘文静微微摇头:“王郡公成名已久,老谋深算。割平阳以诱河东军入,当早有后手。若二郎坐镇平阳不动,尚可见招拆招。轻声而入善阳,更怀别样心思,这却是羊入虎口。”
李建成缓缓坐下,又一下站了起来:“要遣人去救二郎!”
刘文静定定的看着李建成,两人目光对上,半晌之后,刘文静才摇了一下头,接着又是一下。
李建成目光终于闪烁起来,扭头避开刘文静的目光。室内空气,一时间如死一般寂静。
半晌之后,才听见李建成干涩的声音:“马邑消息,还能有谁知道?传递消息之人,可靠得住?”
刘文静淡淡道:“晋阳城中,就某一人而已。而传递消息之人,某可担保。”
李建成看着刘文静。刘文静语声平稳,继续说了下去:“这份军情,某将在半月后才会收到。无非大雪封路,盗贼丛生,军情传递不畅。至于其他,就看二郎的命罢……还请世子,早备人选,以接平阳河东军之兵权,只要守住平阳,王郡公就不能南下以胁晋阳。西征大计,仍能如期而行!”
李建成呆呆坐在那里,不言不动。
寒风在晋阳宫建筑内呼啸而过,凄厉哀恻,直传入室内这两人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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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百四十三章 南下(五十二)
李世民宅邸之内,一派井井有条景象。
主人虽不在家,但仍然内到婢仆,外到家将,俱都整肃,行止有方,一派整齐景象。
原因无他,都是李世民的妻子长孙音(长孙皇后小名观音婢,名无载,本书就小名而取一名,识者方家勿怪——奥斯卡按)治家有方。
自从长孙音许配李世民以来,夫妻两人恩爱。李世民是个疏朗豪阔的性子,也从来不在父亲面前为自家争产,当然更没兴趣管家中这些细务。平常不是打熬筋骨,就是看书习诗,要不就交接英豪。世家子弟和李世民交道甚少,李世民却赏拔了一大堆寒门出身的人物,推荐到父亲身边为幕为吏。
而家中这些大小事宜,自然都是长孙音的首尾。家中婢仆,俱都奉长孙音号令,一应开支,都是长孙音照料,甚或那些家将的月钱,都是从长孙音手里开支。李世民虽然出外领兵,但对家中而言,一点未曾受到影响。
在内室之中,容长脸儿,穿着一件半旧月白裙子,外面罩一件蜀锦登枝褙子的长孙音,正在灯下,亲手为李世民缝制寒衣雪鞋。几案旁边箩筐里尽是一些女红器物。
而在长孙音对面,穿着一身男装,外面裹着一件蓝狐皮领大氅的李嫣,正托着腮在看着自家嫂子,一脸不耐烦的模样。
灯火之下,李嫣雪肤大眼,虽做男儿装扮,却仍美艳得不可方物。
长孙音侧头,拿针蹭蹭头发,正对上李嫣目光,笑道:“你瞧什么?是不是也要试上两针?”
李嫣忙不迭的摇手:“我可不!拿这东西,比铁都沉。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