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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辈就死心塌地的为刘武周效力。但刘武周若死,某就不信,他们甘于和刘武周同殉!放眼马邑郡中,他们是为那些马邑军将效力好,还是为某效力好?某能给他们的,岂是别人给得了的?”
王则默然无语,但王仁恭此刻激起了谈兴,仍然继续说了下去:“某岂能容刘武周继续活着?此乃鹰视狼顾之辈!笼络不来的,他只要缓过气来,随时就在你背上捅一刀!但行大事,就不能瞻前顾后,什么都要握在掌中,但有决断,就立刻行去。不要留任何后患!”
说到最后,王仁恭拍拍王则肩膀:“则儿,将来王家事业,必然要你独当一面。仲通只能守成,你可要快些历练出来,为某分忧。王家蛰伏已久,这番事业,就从明日收恒安之兵始!”
王则垂首躬身抱拳:“敢不从叔父号令!”
王仁恭满意的看着王则,突然之间,本来就不高的声音又压低了些。
“……李家二郎,已经召他明日前来观礼了么?”
王则的声音也下意识的压得极低:“已经遣人召之,李家二郎说明日准到,当亲贺叔父底定马邑郡乱事。”
王仁恭点点头:“……李家二郎轻锐,侧身兵间。刘武周残部作乱,有所伤损,也是难免的事情…………李家将来,倒是少了些麻烦。唐国公就是面上不显,心中也得感谢某一二。世家之人,怕的不就是传承失序?多少世家,就败在这个上面…………”
接着王仁恭就容色一整:“此间事了,立刻回师,拿下平阳。入马邑的河东兵,一个也别让他们回去!”
王则一直保持着拱手抱拳的姿态,静静领受王仁恭的号令。
王仁恭转头向南,遥望夜色深处,仿佛视线就可以越过马邑郡中的千山万水,一直望到晋阳,看见那位一直压在他头上,一直是负天下之望,一直被世人认为这个乱世中很可能笑到最后的唐国公。
托名陇西李家,不过鲜卑六镇余脉而已。这天下之争,未见得你就是赢定了!
当你以为马邑郡已经不足为患,领兵西进之际,某引马邑虎贲,突然直捣晋阳,袭破你根本之地。你前有关中险阻,鱼俱罗这等名帅,后则根基尽失,到时候你又如何?
只要过了明日,太原王家,就真正有和你掰掰腕子的能力。而太原王家的家声,也注定要重光!
王仁恭突然狠狠一锤寨墙垛口,惊得王则抬起头来。王仁恭已经转身:“走罢,回南商关,等着明日刘武周授首面前!”
话音方落,王仁恭就大步走下寨墙,王则紧紧跟上。才走了几步,王仁恭就转头回来,又叮嘱一声:“明日除了刘武周和苑君璋必死,那徐乐,也不可放过!”
善阳兵溃,拥堵城下,诸将逼宫之情境。那一夜所冒的风险,到现在王仁恭都深深记得。
一个乡闾出身少年,竟然将他太原王家家主逼迫到了如此地步,其间耻辱,岂能轻轻放过?
不管是何等样的良将,不管是何等样的人物。也只有一个死字,方能平王仁恭的恨意!
王则再度躬身领命。然后紧紧追着王仁恭的步伐,从寨中趁夜而出,在锦衣家将的护持之下,悄然回返南商关。
马背之上,看着前面腰背挺得笔直的叔父身影,王则微微摇了摇头。
这叔父要的太多,既要擒斩刘武周,又要除掉那个徐乐,还想将李家二郎与河东兵也一网打尽。
而马邑诸将,又心怀叵测,首鼠两端。
明日看似将是叔父在马邑郡的巅峰之时,可谁知道到底会发生什么事情?
不过自己又有什么办法?但为王家之人,只有听家主号令,更不必说这家主还是自己叔父!
可若是事成,叔父势力大了,局面大了,自己也许真的能独当方面,出镇一方罢?
王则心中深深清楚,虽然叔父一副对自己爱重的模样,但继承王家的,永远不会是他!
只等明日,底定马邑大局!
………………………………
正文 第四百五十六章 杀王(五十五)
李世民所在营寨之中,也是今夜无眠。
李世民和长孙无忌就在中军营帐之中,相对无言。
整整一日,他们都被一营马邑越骑所监视,动弹不得。在北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完全不得而知。
直到入夜之后,才有王仁恭的部下入营传递消息。
这个时候,李世民和长孙无忌才知道。刘武周他们竟然举军来降!而王仁恭邀请李世民和长孙无忌明日天明,前往观礼,以为马邑全郡大定的见证!
事情怎么变成这般模样?
李世民入马邑,等于是在兄长逼迫之下不得不离开晋阳,远离李家最为重要之役。虽然李世民平静的接受这一切,但是并不表示,在李家之中性子最为勇锐的他不是胸中憋着一口气!
一定要做出一番事业出来,早定马邑,挟功以回晋阳。赶上李家化家为国这一役。怎样将我李二郎灰溜溜赶走的,我李二郎就要怎样风风光光的回来!
若是说原来李世民和自家兄长争胜念头还不是多么强烈的话,那么现在潜藏在李世民胸中,是真的有了争一争李家世子之位的念头!
大功从何而来?
王仁恭底定马邑,收刘武周之兵,这对李家,绝对不是好消息。而李家遣三千河东兵入马邑,也不是来为帮着王仁恭镇服马邑的。而是将侧翼防线一直推入到马邑郡内,死死卡住平阳一线,可以让李家放心行事。
李世民所做的冒险选择,就是深入善阳,尤其是王仁恭准备提军北上之际,更是亲自领五百河东精选的精锐出来,侧身军间,看有没有帮助刘武周打垮王仁恭的机会!
刘武周不比王仁恭,是世家高门出身,在这个时代天然就有相当的向心力和号召力。就算刘武周打垮了王仁恭,马邑鹰扬府也未必服他,马邑郡也还是一堆烂摊子。那时候李家才可真正称得上侧翼无忧。
而且说不定刘武周在马邑郡站不住脚,就有投靠李家的可能。若是李世民能收刘武周的云中精兵,那么在李家的地位,就可想而知。在兄长的阴影之下,也再不是丝毫没有还手之力!
除了要立功以争得家族地位的心思,李世民自幼慕秦皇汉武故事,对于刘武周坐镇云中,苦战突厥,未尝没有一点敬重感佩之心。这等人物,如何能让他败亡在王仁恭手中?这未免也太屈了英雄!
所以李世民毅然决定行险。
在他想来,王仁恭提兵北上,就是要和刘武周连场血战的。当双方决战碰撞在一起,战场之上,五百河东精锐,绝对是一支可以决定成败的力量!
但时势变化,竟然出现了李世民最为预料不到的情形。刘武周竟然举云中之地向王仁恭请降!一番筹划,全都落空。而自己的冒险,似乎就变得全无意义!
除了这大势变化之外,李世民还发现,自己将五百河东兵的力量,看得实在太高了。
李渊对儿子照应,还是没话说的。调拨给李世民的人马,都是从最为精锐的河东六军鹰扬府中抽调而出。
李建成世子之位早定,自然是李家未来家主待遇。但李渊也向来对其他子女极尽照应之能事。虽然有担心将来李家传位风波之隐忧,可世人也往往因而夸赞李渊的厚道。
在李渊的照应下,李世民引三千六军鹰扬兵北出马邑。要知道整个六军鹰扬府不过才一万五千余人的规模。而到时候肯定是李渊直领大部,建成要是独领一军的话,说不定还没有三千六军鹰扬兵给他调遣使用!
在这三千六军鹰扬兵中拣选精锐,最后选出五百虎贲,这就是李世民认为自己有可能成功的底气!
六军鹰扬府在河东军中,向来地位甚高,六军鹰扬兵在军中也是趾高气昂,一副骄兵悍将模样。李世民也向来以为这就是天下精锐了,还着力结好这些军中将领。
但到得马邑郡,跟着王仁恭一起北上之后。见到马邑鹰扬府的这些野战主力,尤其是王仁恭最为爱重的马邑越骑之后,李世民才知道,真正天下精锐,到底是什么模样。
这些马邑越骑,马术精熟,战阵严整,悍勇之气哪怕门外汉都看得出来。那些往常在河东趾高气昂的六军鹰扬兵,在马邑越骑面前,向来气焰,收敛得一点都不剩。
吃这碗刀头舔血饭的军汉,都是最现实的。知道到底谁是真能打。在军旅之中,就是实力为尊!
不足三百马邑越骑,就能盯住这五百河东兵。让这五百河东兵动都不敢动。知道一旦开战,除非五百河东兵在寨中死守,一旦出营野战,一次接战,只怕河东兵就要大败亏输,给这些马邑越骑摧破阵列,排着头砍过来!
刘武周请降王仁恭,没了浑水摸鱼机会。而五百河东兵在马邑兵眼中,也不值一提。这番冒险,全无半点作用。自己还沦为王仁恭手中的鱼肉,他想怎么收拾就怎么收拾。更可笑的是,这还是自己送上门的!
在营帐之中,李世民脸色铁青,已经不知道多久未曾开口说话。而长孙无忌坐在李世民身侧,也是无言以对。
两个世家出身的年轻人,以前在晋阳,虽然被李建成一方势力打压。但也没觉得有多么难熬,还互相鼓励,雄心勃勃要做一番事业出来。真正到了马邑郡,才知道没了李渊庇护,这天下处处都是凶险,处处都是血腥,处处都是强手!
长孙无忌思来想去,也是束手无策。他其实并不是那种以智谋见长的人物。只是为人端方稳重,善于处理诸般庶务。在李世民帐中人才寥寥无几之际,也就充当起谋主一般出谋划策之人。现下对着这般局面,想得脑袋都疼了,也觉得是无计可施,还凶险万分。
长孙无忌终于开口:“二郎,要不走?以李豹带领家将护持二郎先走,某领河东兵为二郎断后…………”
李世民僵坐的身形终于动了,他缓缓摇头。
“……我自以为是,现在反而送入王仁恭掌中。平阳军马无帅,王仁恭要回头对付,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是我辜负了父亲所托!现下若走,不说能不能走掉,我又怎么有脸再回到父亲面前?”
长苏无忌急切:“可平阳之军…………”
李世民微微摇头:“已经来不及了…………”
他终于站起身来,取过放在一旁的弁冠,肃然戴在自己头上。
“王仁恭既召某等观礼,总要让某近身,无非就是寻机血溅五步之事。李家男儿,义不受辱!”
………………………………
正文 第四百五十七章 杀王(四十六)
南商关内,东面一片营地当中,一处帐幕之内,十几名军将挤在一起。
这不是中军大帐,只是寻常军士所用的帐幕,十几名军将挤在里面,纵然人人未曾披甲,也膝盖碰了膝盖,个个弓腰曲背,显得憋屈万分。
大家挤成一团,人人都觉得难受,但也没人闹着要出去,一直在等候谁的到来。
帐幕之中,这些军将的议论声低低响起,都在说着今夜的情形,还有揣测明日的局势。
“王郡公将马邑越骑全都拉上来了,南商关内,那些营地当中挤得满满的。连王郡公自家的内营都腾出地方来安顿马邑越骑。现在南商关后,人喊马嘶的,生怕云中那些人不知道他们已经做好了准备!”
“为了安顿马邑越骑,咱们给向东向西给赶得远远的!咱们这些中垒诸营的弟兄,急匆匆翻山越岭的赶回南商关给他王郡公撑场面,结果就这般打发。咱们还有个小帐幕好挤着,弟兄们就只能睡野地!”
“谁说不是?现在天气还没暖起来,野地里歇宿一宿,弟兄们都要冻得半死!咱们轻兵赶来南商关,除了兵器甲胄,什么辎重也都没带,全都放在寨子里。连干粮都没随身。今夜领粮,中军司马瞪着眼睛就说没有!好说歹说,才领下一些,结果要锅灶没锅灶,要烧柴没烧柴,要马草没马草,大家还是瞪眼挨饿!马邑越骑拉上来,倒是大碗的肉汤,热乎乎的蒸饼。咱们边地男儿,吃苦惯了,倒也不贪图那一口吃食,只是这瞧着实在让人堵气!”
“王郡公是有恃无恐了,恒安兵请降已成定局。明日将刘武周一宰,这些恒安兵吞下来。也不在意咱们马邑兵到底怎么想了。到时候我们要不就老实为郡公效命,要不就交出兵权。王家子弟再入军中一次,这次可就再不会走了!”
“入娘的,这刘武周怎生就铁了心要请降?难道真拿自家性命不当性命?谁去和他说一句,他缺粮食,咱们想法子也给他凑点,怎么也把这个冬天熬过去!”
“明日就看郡公春风得意罢…………据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