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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风华-第37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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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七章 南行(二十四)

    “谢头领好本事,若是换成小的这等草包,挨了这几记军棍怕是没有三两个月走不动路。您老居然还能健步如飞,真是天下第一号的好汉!”李草鞋看到谢蛟翻身而起,并

    没有露出惊讶之色,反倒是上前行礼陪笑,显得和谢蛟十分熟络。李草鞋没有多少本领,却能在谢家部曲环绕之下生存下来,靠得就是自己这张嘴。所谓“好汉出在嘴上,好马出在腿上”。李草鞋别看未曾读过书更不识字,可是在江湖上

    打滚,也练就了一副过人的头脑,外加一张油嘴。固然登不得大雅之堂,用来敷衍这些军汉倒是足够了。只不过他再怎么能说会道,也改变不了自己的命运。毕竟这支人马乃是谢家的私兵,不管做任何事都要服从谢家命令,他和军汉厮混得再如何熟惯,到了杀头的时候,那

    些人也不会手软。原本他想着分了财货就逃之夭夭,或者干脆偷些绢帛逃走,总好过留下来当替罪羊。没想到沈光带兵前来的消息导致整个鹦鹉洲戒备森严,他想逃都逃不掉。李草鞋盘算

    多次,怎么看此番都是必死无疑,直到谢蛟出现,才让他看到了一线生机。谢蛟在军中地位不高,可是资历深厚,算是谢用之父辈的人物。这等人第一个主动拉拢结交李草鞋,显然背后另有深意。几番言语试探下来,李草鞋就断定谢蛟不过是出头鸟,在他身后有大批头领为支持。正是如此,其才有胆子和自己结交,商议如何落草之事。也正是有那些人的力量,谢蛟才敢在谢用之面前耍花样,就连打军棍都都能

    从中弄鬼。听得李草鞋夸奖,谢蛟摇头道:“你阿爷不是外面那些没见识的穷汉,把这些鸟话都收起来吧。谢用之眼里不揉沙子,纵然那些行刑的都是自家兄弟,手下也不敢留情。再怎么高举轻落,身上也得挨几下狠的,否则如何骗得过他?总算弟兄们手下有准头,否则我这几个月哪都不能去,怕是真要误了自家性命。你别夸我是什么好汉,自古以

    来哪有怕死的好汉?我承认自己是个孬种,只想舒服地活下去,不想为家主送死。你若是能帮我,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若是帮不了我,下场你自己心里有数。”李草鞋依旧满脸笑容:“能帮,一定能帮。小的毕竟在江湖上闯荡过,知道没本钱的生意应该是怎样做法。也不是跟头领吹牛,要说起武艺,小的拿不出手。可要说到怎么当强盗,谢大反倒不及某。只要咱们手里有财货,就不愁找不到帮手。咱们也不用那么多人马,更用不着这大船。有几艘小船,三五十兄弟,便足够做草头王,顿顿有酒

    有肉,也不用每天提心吊胆做这玩命勾当!”谢蛟对这话也颇为认可:“没错,老子就是不想再玩命!入他娘的,老子手上有刀,就该喝酒吃肉。给世家豪门卖命,就更应该吃喝得比别人好。可是你看看,现在过的是什么日子?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卖命换来的钱财,还要给主家拿去大半,哪有这种道理?如今先是恶了唐国公,又惹来肉飞仙。再跟他们,不知道还要惹下怎样的大祸!

    阿爷这条命,不能稀里糊涂地送掉,这次我得给自己谋个出路!”

    他的眼睛死死盯住李草鞋,右手有意无意地摩挲着直刀刀柄,李草鞋笑容依旧,双手看似随意地比划,实际远离直刀。“这话天经地义,人总得为自己多想想,不能稀里糊涂就把命卖给别人不是?您只管放心,小的保证说话算数,只要有钱咱们就能逍遥自在。也慢说是肉飞仙,就算是唐国公亲自带兵,也没处寻咱们去。这年月天下大乱,想找人没那么容易!只不过小的得说一句,谢大对那些财帛看得紧,怕是没那么容易得手。就算得手,我们人在水上,

    也没地方可去。”“这不用你操心!”谢蛟一摆手:“他不仁别怪某不义,往日这支人马以他为首,如今……却说不准。弟兄们都已经商量好了,他若是带着我们走活路,大家便依旧让他做首

    领。若不然……那就只好对不住了。不过眼下先去取了财货,再说其他!”李草鞋心知谢蛟这话多半是谎言,如果他真的已经控制了局面,直接带领人马火并谢用之就是,哪里用得着先取财货?他越是如此越证明自己心虚,虽然之前他拉拢到了一批人马,可是随着谢乙带兵追击徐乐等人,这些心怀异志之人顿时群龙无首。谢蛟的才具威望根本不足以让那些人按自己命令行事,是以他只能兵行险着,先取了财货

    再说。到时候或是以财货收买部下,或者直接带着钱财投水逃生,都未尝不是办法。

    他心里有数嘴上不说,反倒是主动搀扶着谢蛟向存放绢帛、桐油的仓房走去。这五牙舟上下五层,财货和粮草都放在舱底,得下一层甲板才行。除去李草鞋的几个伴当,谢蛟只招呼了两个亲兵,以及一个小头目加入,这便是全部的人马。这些人神情紧张,谢蛟的手臂都在微微颤抖。李草鞋故作不知,心中暗自觉得好笑:一个个平日自称豪杰,如今取几文财货也要吓成这样子,又能比自己强出多少?这三个人想必就是谢蛟能够联络到的所有部下,若是只有这点人,倒是省了自己

    不少气力。就是不知他们能拿得动多少……存放财货的重地,自然不会无人看守。哪怕如今人手紧张,仓房外还是站了四名扎束整齐手拿弓刀的兵士。在他们身后灯座上,放着两盏油灯照明,可以看清对面来人。

    一见谢蛟等人过来,这几人立刻举起手中武器问道:“可有军令?”“有你娘个腿!”谢蛟毫不客气地骂道:“你们疯了?还真想跟着谢大一条路跑到黑?也不想想,就算这次杀得出去,下次还能不能有这么好的运气?跟着他迟早是个死,还

    不如趁活着,过几天像样的日子。一句话,让路还是不让路?让路的话,财货见者有份。若是不让路……”谢蛟说到这里手已经按住刀柄,身子略略下蹲,做出即将发动冲锋的动作。李草鞋等人也各自把手放在刀柄上,一名亲兵则举起了手中的弓。以人数论,他们的人比守卫

    为多,而且四层这里没有其他守军。即便有人从上面下来增援,这几个守军怕是也活不成。几个守卫对视一眼,又看看面前的谢蛟,慢慢地将手中兵器放下。为首那名亲兵说道:“大家自己人,怎可动刀子?你这话说得没错,咱们见者有份。不过丑话说在前面,

    这时候顾不上谁是头目,只能按着人头分钱财。谁要是敢多拿一丝一毫,休怪弟兄们刀下不认人!”

    几人说话间已经让开身形,谢蛟满不在乎地冲在最前面,一把推开舱门冲进去,其他人随后鱼贯而入。虽说嘴上说得不许多拿,可是到了这时候谁又能放心?往日里身为部曲时,有军法为绳墨,谁敢乱说乱动登时就要丧命。如今既然铁了心做贼,谁还会守着那些规矩?往日里约束着这些部曲言行,也是支撑着这支人马存在的

    规矩正在一点点瓦解,当事人对于这种变化并未察觉,只是觉得曾经的亲密袍泽,如今正变得陌生且不可信任。舱房内也有四盏油灯提供照明,将舱房内情形照得清楚。房间里财物堆放得到处都是,既有那些绢帛、桐油,也有之前存在鹦鹉洲上的些许钱财。其总数虽然不算太多,

    但是落到一个人头上,也是笔可观的数字。众人看着满室财宝两眼放光,如狼似虎般冲过去,不管不顾地开始向身上缠或是向包袱里放。谢蛟并未冲向那些绢帛,而是一刀劈开一口木箱上的锁,掀开箱盖,伸手进去捞摸。那里放着些金银饰物以及酒具。他一边把饰物向怀里胡乱塞,嘴里则嘟嘟囔囔地骂着:“谢大,我入你十八辈祖宗!当初阿爷就说把这些分了,主公也不会知道。你偏生不肯,就好像这些财帛是你的一样,为了它们险些要了我的命!结果怎样?最后还不是

    落到阿爷手里?”

    其他人或是夺绢帛,或是寻钱铢,所有人的心思都放在如何多捞摸几文上,却没注意就在他们身后,一口木箱缓缓打开,从箱子里慢慢钻出一个男子。

    男子身躯高大健壮,动作却轻盈如猫敏捷似狐。从开箱到起身,并未发出半点声音,这些人又被财帛迷了眼,谁也未曾在意。男子伸手将洞开的舱门关闭,随后自腰间缓缓抽出直刀。油灯光照在刀身上,凛凛寒光闪烁。一名李草鞋的部下无意中抬头,正看到面前舱壁上映出的刀光以及持刀人的

    影子。他下意识地回过头,可是刚一转身,男子已经一刀挥出!

    血光飞溅!徐乐那英俊面孔在昏暗灯光、雪亮刀锋映照下,凶恶似修罗。望着满地死尸,以及被李草鞋死死抓在手里的绢帛,身旁还滚着几枚染满血污的钱铢。徐乐冷冷一笑,迈步从谢蛟尸体上踩过去,来到存放桐油的罐子面前,低头朝里面看了看,又劈手取过一匹绢帛。自言自语道:“蠢材!财宝放在你面前,却分不清贵贱。以你这等眼界还想去

    做贼?”说话间他来到门首侧耳倾听,过不多时,他脸上露出笑容,紧接着放声大笑起来。边笑边摘下一盏油灯,一手持绢帛,一手持油灯,向着桐油罐走去。在他眼前还有数十个桐油罐以及大量的绢帛,对徐乐而言,这就是今晚最值钱的财货,万金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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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八章 南行(二十五)

    “糊涂!两个大活人不见了,为何不早说?现在这个时候才讲?”甲板上,谢用之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朝负责值守的带兵军将发起了脾气。这军将名叫谢忠,乃是谢用之的嫡亲侄儿。他虽然也是谢家子弟自幼被当作部曲培养,但

    本领并未练成。除去听话之外,再没有什么长处,能够当上军将,也全靠阿叔的面子。在谢用之眼中,这个侄儿和亲儿子没什么区别,平日里格外关照,犯了错也自然不会留情。打骂都是家常便饭,举起棍棒皮鞭抽打也是常有。此番谢忠犯的错足够斩首,

    也怪不得谢用之发火。五牙舟乃是谢用之一行人逃生关键,上船之前特意询问是否有异状,就是担心不测。他对谢忠信任有加,既然侄儿既然说无事也就不疑有他。可直到船驶入水中,谢忠才

    小心翼翼地过来告诉谢用之,其实方才在巡逻时,有两名部署下落不明。至于两人是几时离开的,又去了哪里并未发现,只当是两人开了小差开溜。谢用之今晚积攒的火气,此时终于不可控制地爆发。先是一脚踢倒谢忠,随后抽出直刀指在谢忠鼻端问道:“你身为谢家军将,自然该熟知军法,知情不报贻误军机该当何

    罪?”“叔父听侄儿一言!”谢忠语气慌乱,语调更带着几分哽咽:“那两人平日就总爱说些不忠不义的言语,几次三番想要逃走,说是不想再过这苦日子。此番有了财货之后,就越发不愿留下受苦。只不过他们和谢九不同,这些话在人前从来不说,只在没人的时候胡乱讲两句,看到叔父连大气都不敢出,是以无人得知。侄儿素来与他们相善,才

    知他们的心思……”

    “那你为何不讲?”谢用之越发愤怒,他发现自己始终被部下蒙在鼓里,居然连下面人心思都不知道。谢忠道:“侄儿哪里敢讲?叔父若是知晓此事,必要斩他们的人头。可是咱们军中何他们心思相近者不知多少,难道个个要杀?若果真如此,咱们这支队伍怕是难以维持。况且他们也没做什么,只是说几句话而已,何必让叔父知道?此番我等离开鹦鹉洲,大家各安天命。侄儿觉得,他们既不喜欢留下,又何必强人所难,让他们逃走也就是

    了。”“那你现在才报与我,就是吃准了某如今身在水上,无法派兵去搜拿他们?你倒是讲义气!”谢用之紧咬着牙关,语气里满是杀意。如果现在脚下的不是自己亲侄儿,刀早

    已经落了下去。他很是后悔,当初不该把这么个无用之辈保举入军,不但没学会自己的武艺,怎么就连脑子也这么蠢?他当真以为自己杀人只是因为嗜杀?军法无情,没有这等严刑峻法

    又何以约束部下。谢忠不但不懂带兵,还当众同情逃兵?这话要是传入家主耳中,就算自己叔侄有几条命都不够死。眼下大军失去巢穴,正是人心不稳之时,有逃兵不可怕,可是逃兵居然被包庇乃至被认可,就是个不妙的兆头。正该杀几个人整肃军纪,怎么头一个犯到手上的就是侄儿

    ?再说他知不知道,这值守戍卫失踪是何等严重之事,他怎么就敢如此大而化之,以为只是保全两个朋友?谢忠显然没明白叔父苦衷,听到叔父询问一语不发,显然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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