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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你这等天子活到今日已是异数,还妄想让人怕你?
笑话!阿爷告诉你,你杨家的天下要改姓了!”
因为用力过猛,宇文化及的嗓音已经变得有些嘶哑,直刀乱挥乒乓有声,那些杯盘被他扫得到处都是。
他越扫越是兴奋,仿佛挥刀扫荡的不是酒具器皿而是天下诸候各路枭雄。
“如今的天下轮到你阿爷来坐了,这等好日子也该我享受几日。
你的那些子弟不是被杀就是被擒,没人能翻得了天!至于你……”宇文化及转头看向杨广,冷笑两声:“若是你肯向阿爷讨饶,求得阿爷心软,说不定还会留你一命。”
不等杨广开口,萧后却抢先呵斥道:“放肆!许国公堂堂栋梁,怎生出你这等不孝之子!身为臣子如此目无君上,就不怕报应?
你以为如今大兵在握便可为所欲为,简直是笑话!尔等乱臣贼子纵然猖狂一时,终难逃报应临头!尔窃据神器觊觎大宝,自有上苍治你之罪,等到报应临头时,且看你怎样收场!”
“大胆!”
宇文化及怒喝一声,手中直刀圈转已经横在萧后粉颈之上。
萧后这两句话正中其软肋所在,也不怪宇文化及恼羞成怒如此模样。
所谓天谴他自然是不信的,但是萧后这话却不无道理。
自汉末开始篡位者往往需要伪造谶语托言天意,其用心自然是希望愚弄百姓,让世人相信自己有老天保佑,登基为君天经地义。
所谓君权天授朕即天子,这话不光是说给老百姓听,也是说给文武官员听。
不管真假,都需要有这么一层伪装,才方便帝王坐稳龙椅。
宇文化及倡乱前后并没有谶语,突然说自己得老天青睐,其实很有些牵强。
他的底气在于自己世家身份以及背后关陇武勋世家的支持,但是萧后的话给他提了醒,自己想要牺牲司马德勘、马文举等人作为遮羞布,换取自己登基顺畅青史留名,那些关陇勋贵是不是也会这么想?
万一他们有样学样,自己岂不是成了乱臣贼子?
到时候治自己罪的人不知多少,怕是整个宇文宗族都难以保全。
就算这些人不至于如此,长安的李渊又能否放过自己?
那位刚刚登基为君的前任唐国公别看素有仁厚之名,自己每次见他都感到莫名的压力如山而至,如今这位仁厚君子已经篡位自立,兴师击逆也不足为奇。
这样算起来,能治自己罪之人怕是不在少数,萧后这话怕不是什么恫吓或是妇人诅咒,而是实打实的危机。
此番起事一是眼看关中勋贵即将被江南士人取代心中不甘,二是这些年来杨家父子对世家的打压让宇文化及怀恨在心,三则是自己兄弟宇文智及以及其他关中勋臣的撺掇。
几方力量合在一处,最终让宇文化及横心造反。
事先思存并不周全,如今发现情况不妙,也不知该如何化解。
他正在得意之时,容不得旁人说坏话,哪怕这话是迫在眉睫的问题他也不想听。
既然不想听坏话,就只有杀掉说话的人,先落个耳根清净。
他手中直刀的刀锋已经割伤萧后脖颈皮肉,血珠顺着刀口滴答落下,只要他再轻轻一推,萧后难免香消玉殒的结果。
就在此时,杨广开口了。
“破野头,你是越来越不成话了,只敢在女子面前逞威风?
许国公在天有灵,若是看到子孙这般模样,不知是何等模样?
似你这等人也配谋逆?
这江山纵然被你夺去,又岂坐得稳?”
宇文化及勃然变色:“死到临头还敢嘴硬!真当阿爷杀你不得?”
他说话间已将手中兵刃从萧后脖子上移开,横在杨广颈部。
可是杨广与萧后一样,对于加身白刃视若不见,并未露出慌乱恐惧之色。
“朕今日命丧小人之手乃是天意非为人力,尔等小人不过侥幸得手,又有何得意?
朕待你父子天高地厚,你忘恩负义背主谋逆,又有何面目在朕面前耀武扬威?
朕的是非功过自有后人评述,轮不到尔等评判。
若是要杀只管动手,又何必多费唇舌?
你今日弑君,日后定然难逃一死,不过是迟早之事,又何必争执?
不过君王不应死于刀剑之下,你若想死后有面目见自家祖宗,便让朕死得体面些。”
宇文化及未曾料到,自从到了江南之后便日渐消沉的荒唐天子,死到临头居然如此从容。
不知是酒后狂放,还是看淡生死,总之此时此刻的杨广虽然是阶下囚,可是气度远胜自己。
好在自己已经打定主意,把今日目睹此事者尽数灭口,否则日后传扬出去,只怕自己就没面目面对文武群臣。
他原本想要等待马文举带人前来,借马文举之手除掉杨广。
可是等到现在马文举和他的部下还是不见踪迹,杨广这种态度又让他觉得如芒在背,怎么都不舒服。
当下将心一横,朝司马德勘吩咐道:“取一条白绫,结果了这昏君性命!看在我与他两代相交份上,留他个全尸。”
司马德勘连忙道了声遵命,随后伸手去拉杨广。
杨广却将手一挥打开司马德勘的手,自己挣扎着起身,昂声道:“你这操贱业的小人,有何资格搀扶于朕?
朕自己会走!”
说话间他又看了一眼萧后,脸上竟然露出一丝笑容。
“梓童,朕怕是要先行一步了,你且保重自身,好生活下去,替朕看着这群乱臣贼子如何死法!”
说话间他将身一转,头也不回向外就走,虽然脚步蹒跚但是走得极为果决,并无半点畏惧之意,边走边大喊着:“大好头颅谁人取之?
大好头颅,谁人……”边说边向前走,房间内留下他的呼喝声以及笑声。
是日,大业天子杨广为司马德勘绞杀于迷楼内,大隋至此而亡。
天下由治转乱,正式进入群雄逐鹿的时代。
四方豪杰六合奸雄皆趁机而起,一场腥风血雨即将席卷神州,刚刚太平了几十年的百姓,不得不重新面对乱离时代!
………………………………
第七百三十二章 肝胆(一)
江都今晚注定是流血之夜。不但杨广被害,那些原本见宠于杨广的江南士人,也同样面临灭顶之灾。早已对南人得势不满的关中勋贵以及骁果挥舞屠刀大开杀戒,更有人
代为指引道路充当向导,借着这场兵变除掉自己的仇人、政敌,就算是偶尔的口角嫌隙些许细故所结下的所谓“冤仇”,也借着乱军之手加以报复。紧闭的门户被撞破,乱军呼啸而入狂笑而出,身后则是熊熊烈火满地尸骸。今晚的江都,已经变成了人间地狱。城中到处都是乱兵,街道上已经满是血污与尸体,空气中
的焦臭味道薰得人直欲作呕。有人哭自然有人笑,曾经一度失意的关陇勋贵,此时大多在家将簇拥下拈髯微笑,口中则不住念叨着:“不成话,实在是太不成话。破野头到底是个浪荡子做不得大事,纵
兵劫掠滥杀无辜,实在有伤天和。”不过他们的慈悲仅此而已,嘴上的言语并不影响他们制造杀戮,不光是江南士人遇害,就是关中人也同样难逃屠刀。所谓关中勋贵并非铁板一块,彼此之间亦有利益冲突。往日里大家碍着规矩、体面、法度不便闹得太难看,今晚既然连弑君谋反的事都做下了,于其他就更加不必考虑。往日的仇恨以最为原始也最为残酷的方式解决,谁的
武力更强,谁就能在这场劫难中活下去,失败的一方则要赔上满门老小作为代价。自开皇天子建立大隋以来,费尽心力构建起来的文明秩序,重又面临崩碎之患。随同杨广南狩的宗室、外戚皆未能逃过加害,不管他们和杨广关系如何,又是否真的对大隋江山忠心,都无法逃过屠刀的杀戮。在杨广被绞杀的同时,江都城内大隋宗室杨家苗裔十无一存,几个侥幸不死者,都是平素与宇文化及交好,且及时上门求救的。宇文化及身上还保留着几分长安游侠儿的风范,命令家将对于上门托庇者先行收容
再做定夺,这几人算是侥幸可以得全性命。血与火肆虐下的江都,码头成了少有的净土。由于天下纷乱盗贼四起,加上骁果军随意凌虐商贾,导致江都商贾罕至,江都码头也没几艘船更没什么油水可言。不管乱军
还是那些世家豪门,他们的目的总归还是得利,是以没人往码头这里浪费时间,这里也就少了无谓的杀伐征战。若是有不识时务的乱军真的来到此地,也绝对讨不得便宜。在码头处孤零零停靠着一艘船,四下灯笼火把照如白昼,百余名环甲持兵的武士列阵以待。这些人满身披挂手
持兵器,前排持矛后排持弓弩,阵型森严杀气腾腾,一看便知必是训练有素的劲卒。在码头旁的树上,拴着一匹高头大马。战马膘肥体壮神骏非常,知道底细者一看便知,这匹马正是宇文承基的坐骑“绝尘”。宇文承基爱马如命,既然大军和宝马在此,他
本人必然也在此地。今晚江都城内一场厮杀,这位无敌斗将并未参与,在斩杀来家父子之后便带领亲兵来到此地。这位骁果军中马上第一悍将,此刻并不在军汉阵列之中而是待在船上。船舱内点着几根蜡烛,发出幽幽光芒忽明忽暗如同鬼火。宇文承基跪于舱板之上满面泪痕双目红肿
,在他面前放着一块木牌,上面赫然写着杨广的名讳。免冠除甲的宇文承基对着灵牌用力磕头,头撞在木板上,发出声声闷响如同有人在用锤子使劲砸船板。饶是承基武艺再高,总归也是血肉之躯,用头颅硬碰木板不会有太好的结果。固然不至于真的头破血流受到伤损,但额头上也是一片淤青。换做他人这么一通磕下来,怕是早已七荤八素,说不定就要昏厥在地。承基自己也不好过,但还是咬着牙拼命地磕头,只要自己神智尚在,就不能停下。对他来说,身体越是疼痛心里反到越舒服,若
是不做点什么,只怕早已经被良心谴责的无地自容,说不定就要投水自尽。与自己的父亲不同,承基对于大隋天下以及杨家父子忠心耿耿,只要皇帝降下圣旨,便是要他粉身碎骨也绝无二话。作为宇文家嫡长,宇文化及所拥有的一切未来都属于他,可是承基对此并不十分在意。他是个标准的武人,对于享乐看得极淡,名爵也不放在心里。哪怕是让他做皇帝,宇文承基也不会感到欢喜。对他来说纵马塞上驰骋沙
场,才是最理想的归宿。他不止一次想过要带领大军征战草原,与突厥人好生厮杀一场,让胡人知道马上承基的手段如何。只可惜这一番雄心壮志都随着天子南狩化作泡影,自己非但不能为国效
力,反倒成了乱臣贼子。对于杨广的种种行为,承基并非没有怨言,但是不管有再多不满,他都不曾想过谋反。在他看来杨家对自家天高地厚,哪怕杨广再怎么倒行逆施,自己也只能追随到底,
就算杀身以报君恩也无话可说。眼见骁果军军纪废弛逃兵日多,承基也曾想过兵变这种可能,曾经暗中发誓,如果被自己发现有乱臣贼子想要叛乱,第一个便要出手打杀为国锄奸。可是当他发现最大的
乱臣贼子是自己的亲生父亲乃至整个家族时,这位忠心耿耿的大将也只能徒唤奈何。勇武绝伦的猛将,发现自己在面对家族时却是如此的无力,明知道他们要谋反甚至要弑君,自己却什么也做不成。除了用这种近乎自虐的方式赎罪之外,自己什么也做不了。空有一身绝技既不能保护圣人,也不能保护杨家子弟,就连城中那些无辜自己也保护不了,只能放任乱军随意杀戮残害。自己只能躲在这艘船上,对着杨广的灵牌磕
头请罪,希望用肉体上的痛苦减轻心灵的负担。他虽然没看到杨广的尸体也不知道司马德勘绞杀皇帝之事,但是他能够预见到杨广的结局。父亲不可能让天子继续活下去,也不可能扶植一个杨家人出来做傀儡。李渊在太原开了个坏头,让很多人看到了谋朝篡位的希望。既然李渊以唐代隋,那么其他人为何不能有样学样,可以预见这个天下很快就会出现很多天子,只不过最值得自己效
忠的那个帝王已经不在了。往日天子对自己信任有加,可惜事到临头自己这位无敌将并不能保护他周全。这种挫败感让承基感到无所适从,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活在这个世界上到底有什么意义。对于他来说,曾经的雄心壮志已经随着今晚的杀戮化为流水,建功立业之心也一并
消散。不管自己父亲建立的这个所谓的天下能够存在多久,最终结果如何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