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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要到那一步的话,自己只能用那决然手段了。不管自己在马邑郡的口碑坏到了何等地步!
不过在此之前,先给那投效刘武周之人一个教训,让这些马邑郡内不安分之辈,再也不敢去壮大刘武周的实力!
如此乱世降临之际,软弱就是自取灭亡,还要牵累整个家门。想一路向上的道路,想家族长胜之途,只能用鲜血和尸骸来铺就!
王仁恭冷厉的目光一遍又一遍的扫过麾下将吏,让每个人身上都出了一层又一层的冷汗。只有坐在文吏前段的长子王仲曾,神色如常,甚而略有骄矜之态,跟着自己父亲一块儿冷眼看着这些将吏。
寒门素种,就算是平日里勤谨又有什么用?关键时候,也只有血统高贵之辈如他,才能真正派得上用场!
原因很简单,王仲曾虽然自诩血统高贵,但却愿意和善阳城中轻侠厮混。有这些轻侠为爪牙,不管是征歌逐色,还是带队行猎,甚或横行乡里,都方便太多。
而也就是从这些轻侠口中,王仲曾打听到了徐乐的来历——善阳城中,也有来自神武的轻侠。
王仁恭终于沉沉开口。
“一个个不必这般模样,现在还没到和刘武周开战的时候。我谅他也不敢领兵来迫我善阳!无非是想和老夫讨价还价罢了,想老夫投鼠忌器,暂时不会去对付他…………这些留到以后再说,老夫只要有心,有一万种办法,让刘武周这点势力烟消云散!”
众人抬头,正准备附和赞叹一番王仁恭的话。
王仁恭已经一举手制止了他们,眼神越发的凌厉起来。
“但刘武周这厮,善于蛊惑人心。引得马邑乡间那些顽劣之辈,纷纷投效。刘武周就越发割地自雄,不从郡府号令。这还是大隋天下么?老夫还是马邑郡太守么?这些乡间顽劣之辈,必须给他们一个震慑!让他们知道,这马邑郡中,到底是谁人在做主!”
众人屏息凝神,只等王仁恭最后号令。
“…………神武县中,徐家闾内,乡蠹如徐乐。作奸犯科,素来不法。更以下凌上,图谋不轨。着遣郡兵,收治其家,为郡中不法者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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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零八章 风起(五)
刘武周和苑君章站在城头,目送一队骑士,匆匆而出,卷起烟尘,向着南面而去。
这一队骑士,就是刘武周遣出,向名义上他的上官王仁恭上表而去的。
像这样的队伍,刘武周还向晋阳唐国公,向雁门郡太守,甚或向长安监国的代王杨侑都派出去了。
这表章就一个意思,王太守遣大将张万岁勾连突厥,倾陷边臣,到底是什么意思?若诸公以为云中之地非汉家所有,则刘武周请解职而去,不为大隋再做这苦守边疆的孤臣。
若诸公认为刘某人所行之事不错,则请王太守悬崖勒马,请边地帅臣诸公,请监国代王,助我刘某人一臂之力!
眼看着队伍卷起的烟尘越去越远,苑君章长长叹息一声:“这是要捅了马蜂窝啊。”
刘武周沉着一张脸追问:“你觉得各处反应如何?”
苑君章摇摇头:“雁门郡残破,无心卷入这一滩混水当中,表章过去,不过泥牛入海而已。唐国公则必然会声援我们…………”
他嘴角浮现出一丝讥诮的笑意:“……这位国公爷,是巴不得我们和王太守早点打起来,谁死谁活,都不在他心上,只要他要行大事之际,我们这些边地健儿不要给他添乱就好。鹰击你强硬以对王太守,唐国公岂能不欢呼鼓舞,为鹰击你摇旗呐喊?”
刘武周嘴角也浮现出一丝苦笑,喃喃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都是各怀私意啊……”
苑君章继续道:“长安那位监国,懵懂小儿而已,大隋对这个天下,还有什么约束力?也只是让人白走这么一遭而已…………至于王太守处…………”
说到王仁恭了,苑君章语声沉了下来,嘴角讥诮笑意越来越浓。
“…………我们这位王太守,从来性子刚严,瞧不上我辈寒门素户出身。居然不乖乖等死,还将王太守图谋昭告天下,王太守焉能不怒发如狂?如果说原本王太守还有什么顾忌的话,现下到了这等地步,王太守是再不肯将马邑郡之事拖延下去了,只想早点解决我辈而后快!”
刘武周嘴角也浮现出淡淡的笑意。
这些使者遣出,就是去捅马蜂窝的。王仁恭必然会雷霆震怒,使出最后决绝手段。
这也是他所期待的,僻处云中之地,天地实在太小,他也呆够了…………
苑君章和刘武周并肩站立一会儿,突然又说起另外一个话题:“为何那么轻易放徐乐一行离开?”
苑君章目光炯炯,望向刘武周。
徐乐当日不愿意在城中耽搁,就要带着罗敦以接收梁亥特部的名义离开。消息传递上去,依着苑君章的心思,这个时候一定要将最能惹事的徐乐控制住,让他再也不能生出什么事端出来。
但是刘武周沉吟一阵,还是决定放行。
迎着苑君章的目光,刘武周摇摇头:“这个时候,将这徐乐放在云中城内,才是最不省心的做法。让他离开,任他去搅风搅雨罢。这一次祸害的,可就不是我们恒安鹰扬府了。”
接着刘武周就拍拍苑君章肩膀:“你是不是将这徐乐看得太重了?此子虽然有本事,更阴差阳错的将张万岁送到我手里来,搅动这一局风暴。可他还是太过弱小了,哪怕马邑郡内争斗,他也无法改变影响什么。老苑啊老苑,我们的大敌,始终是王仁恭,将来还会有其他的高门大族,徐乐此子,还远没到让我们这般关注的时候!”
苑君章不语,他知道刘武周说的都是正论。但是在云中城和徐乐短短打交道的时间,总让苑君章有一种隐隐的预感,什么事情,只要有这徐乐掺和进来,总会脱离原来的想象发展。
但愿此次风暴,不要将这徐乐再卷进来。让他安安稳稳接掌梁亥特部,过他的富足日子去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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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干河谷边上的徐家闾聚落,此时一片萧索景象。
秋藏的活计已然干完,但到手的粮食有一大半去了神武县的库藏当中,然后又会被转运到善阳成为王仁恭掌握的财富。
老太公病重,而乐郎君的商队没有半点消息回来。让这座大概有三十余户人家的聚落,看不出多少生气来。
作为边地村闾聚落,都有寨墙,每天都有村中汉子在寨墙上值守。
今日轮值之人叫做杜充,一家是从雁门郡遭遇突厥兵祸之后逃过来的,已经在徐家闾定居了快十年,这一代兄弟两人,弟弟跟着徐乐去行商,兄长留着看家。
虽然入徐家闾时日比较晚些,但是杜家都是老实本分之人,村中大小事务也相当卖力,在闾中口碑不坏。不然徐乐怎么放心能带着杜家二弟去走这趟行商?
秋日阳光尚在,但晒到身上,已经没了多少暖意。杜充早早就换上了皮袄,缩在寨墙一角,实在冷了,就起身走一圈。顺便瞭望一下村落周围荒凉的秋日收割过后田野景象。
寨墙上值守之人,就他一人而已。随身兵刃就是一张弓力不强的猎弓,一撒袋羽箭,还有一杆长矛而已。
自从刘武周重整起恒安鹰扬府之后,马邑郡腹地内的村闾,就再没了以前夜间精壮俱上寨墙,日日提心吊胆害怕突厥南下侵袭的景象了。
杜充虽然在寨墙上值守,可半点也没想到会遇见什么警讯。心里面琢磨的却是这次太守征发的租庸调实在太狠,家中屯下的那点粮食,眼看是吃不到开春的。就指望乐郎君这趟行商回来,看能不能贴补一些。
自家兄弟,出这趟远门,可不要出什么意外才好。话说自己也都二十五六了,还是没个媳妇儿,倒该怎样设法,去寻一门亲事才好?
转着这样乱七八糟的念头,杜充只是在寨墙之上漫无目的的走着。
就在这个时候,一骑从远处疾驰而来,马上骑士,一副轻侠少年的装扮。远远的就听见那轻侠少年大喊:“小门神可在?大事不好了!”
杜充一震之下终于从自己胡思乱想中挣脱出来,望着那大喊着疾驰而来的轻侠少年。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什么事情大事不好了?还能有什么大事,找到徐家闾这种寻常村落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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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零九章 风起(六)
时间推回去一些。
陈凤坡是马邑鹰扬府中一名寻常队正而已。
马邑鹰扬府规模颇大,警戒驻守地方广泛。除了归于王仁恭直领的五营精锐之外,各处汛地都有值守兵马。
这一两年来,王仁恭不断的从汛地当中抽调精锐,归于他直领的兵力当中。明眼人谁都看得出来,王太守就是在不断强化可以拉出来野战的兵马,所图甚大。
不过这些事情和陈凤坡没什么干系,他是神武的老土著,本事不大,野心更小。在大业初年就吃上了鹰扬兵的饷,还是个在农闲时候负责召集鹰扬兵们校阅训练的团头。
后来抽调全国鹰扬兵赴高丽征战,鹰扬兵全部转为常值,拣选精锐建立太守直领五营。这些事情,全都被陈凤坡所完美避过。
他现在就是汛地在神武县,看着城防仓场驿站,维持城内治安,名义是鹰扬府队正,其实这辈子谁也不会抽调他去上战场的一个寻常小武官而已。
陈凤坡也很满意这样的生活。
居于乡里,听号令行事,不出去冒死拼杀博取功名,回家就能老婆孩子热炕头。平日照应乡里但讲三分良心,战时自然有更厉害的人物顶上去。
若是能平平安安,过完这一生,倒也算是不错。
秋收之后,眼看就要入冬。突厥人不会在冰天雪地的季节南下,这一年眼看就要熬过去。陈凤坡就越发的懒怠了,自己坐镇的军营也就三两天去一次,对手下拘管得也不甚严,整日里就在自己私宅中享清闲。
谁能想到,正在宅子里准备了几个下酒菜,准备有滋有味喝上两盏,然后倒头睡他娘之际。突然就被手下寻上门来,说是马邑鹰扬府越骑营营将石朝志突然来到神武县中,有召于他!
陈凤坡缓过神来,赶紧换了衣衫,胡乱将锃带扎束完毕,又挎上佩刀,一路就狂奔而向自家军营所在之处。
神武县中军营,甚为阔大,真到战时,此间可以塞下十倍以上的兵力。但平日里就是陈凤坡这一队人在维护。按照陈凤坡的这个疏懒性子,底下人会卖力才是有鬼。
这片位于城中不小的军营之内,颇有几分荒凉破败的景象。而陈凤坡那一队人马平日里占据的那一角,现下一派灯火通明,几名陈凤坡的手下,正垂头丧气的跪在辕门之外。
一名浑身甲胄未解的中军官见到陈凤坡到来,板着脸迎了上来:“将主正在等你!”
陈凤坡这个岁数了,什么脾气都给磨没了,陪着笑脸道:“这位将军,到底出了什么事情,还请示下,卑职也好有个准备不是?”
王仁恭接掌马邑鹰扬府也不过才几年时间,花了大气力建立直属自家直领的五营鹰扬兵以慑恒安鹰扬府,对于陈凤坡这般的老兵油子,真的是没时间精力去清理。
马邑府精锐五营之一营将石朝志突然而至,先拿下了几名守在营中聚赌纵酒的陈凤坡手下,又将陈凤坡疾疾召来。就是准备给这些人熟地熟的老兵油子一个下马威。没想到陈凤坡还是这么个嬉皮笑脸的模样,半点没有被震慑住的模样。
这中军官也是无奈,板着脸挥手:“快进去罢,将军正在等着你,一切到时候自知!”
陈凤坡笑嘻嘻的快步而去,在辕门口经过那几个手下的时候还喝骂了一句:“又在躲懒,被石将军收拾得好!等我出来,还得找你们算账!”
在一片狼藉的节堂之上,马邑鹰扬府越骑营营将石朝志正一身风尘,介胄未解,在节堂之上走来走去,左手马鞭不住的轻轻敲击着右手。
他是跟随王仁恭多年的家将,随王仁恭起起落落,直到为这马邑郡太守,王仁恭就将他放了出来,领马邑鹰扬府越骑营。
虽然在大隋没有官号,也没经过铨叙,但是现下这个世道,谁还在意这个?
此次奉命而来神武行事,石朝志直入神武驻军汛地,看到军营破败,留守军汉聚众赌博,就想顺势给这里驻军一个下马威。
陈凤坡进来,口中报名,深深行礼下去。石朝志转过身来只是狞笑一声:“你带的好兵!管的好汛地!”
陈凤坡慢慢直起腰来,淡淡一笑:“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