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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转着念头,刘文静的语声仍然平静如水。
“…………刘武周兵强马壮,恒安鹰扬,名震天下,突厥都为之丧胆。然则嚣张跋扈,不从调遣。对郡治号令,置若罔闻。若是马邑内乱,突厥趁势南下,又当如何?唐国公身负北疆之寄,心系马邑非止一日。刘武周出身寒微,小人也,而明公出身望族,正是大隋砥柱,唐国公还是寄望于明公收拾马邑局势,要兵要械要粮,只等明公一言而决,纵然要河东兵北上,助明公扫平云中,也只是一句话的事情!”
刘文静一口气说完,低下头喝茶,面色平和,气度俨然。
王仁恭在手中转动着杯盏,淡淡一笑:“马邑之事,不劳唐国公费心。某为大隋郡守,唐国公还是多多操心河东之事罢。至于刘武周…………掌中之物而已。若是唐国公忧心此人,某擒下刘武周之后,送于晋阳便是。”
刘文静也是一笑,抬起头来,迎着王仁恭的目光。
“那怎么善阳传言,明公大将张万岁,在云中被擒?据说还是被刘武周麾下一个名不经传的叫徐乐的人物?张万岁可是明公臂膀,刘武周麾下,可还有苑君章,尉迟恭等虎狼!”
砰的一声脆响,却是王仁恭将茶盏掷在地上。他面上再没了云淡风轻的模样,而是双眉剔起,恢复了边地藩镇,杀人如麻的本色!
“告诉李渊,他想去长安,只管去就是了。马邑郡这里,他不要想伸爪子!到时候我说不得还要去长安城走一遭,看看李渊麾下河东兵的威风!”
两名婢女,拜伏在地,瑟瑟发抖。王仁恭起身挥袖:“送客!”
刘文静端正起身,深深一礼,转身而去。
王仁恭立于栏前,胸膛剧烈起伏,猛然击掌。一名侍从立即登楼而上,躬身等候命令。
王仁恭沉声问道:“石朝志那里怎么还没有消息传来?”
侍从忙不迭的应声:“小人这就去查问!”
王仁恭自语道:“剿了徐家闾,稍稍塞一下善阳城的议论,也就罢了。李渊想现在我和刘武周厮杀,我偏不如他的意!”
他又转身一指那侍从:“给云中的秋粮,照常发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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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三十六章 急雨(六)
云中城内外,同样大雨如注。
本来整个马邑郡,都是降雨稀少,苦寒干燥的所在。少有在秋末之日这样连绵不绝的大雨。
在城墙上朝下看,云中城外,莽莽荒原,尽成泽国。千万道水流,汇成小溪,在云中城外荒原冲刷出一道道的雨裂沟。
今秋暴雨如此,明年的天候当是更加不堪。本来就微薄的田地收成就更指望不上了。
站在城墙上,披着蓑衣,宛若老农的刘武周,看着雨幕中那些已经半是荒废的附郭田地,嘴角浮现出一丝苦笑。
上天不眷,王朝末世。饥荒,兵火,屠杀,掳掠,将接踵而来。昔日强盛的大隋已经就要四分五裂,各位世家出身之人,就要掀起血海,决出胜负。哪怕这片土地在战乱中陷入更为深沉的黑暗。
只是为什么只能是世家出身之人才有资格?我一个乡间土豪出身,历经万死,还是被瞧不起,被排挤的人,为什么就不能参与这场角逐当中,为什么不能站到这些高傲的世家中人头顶上去?
就让这场风暴快些到来吧,也来得更猛烈一些,将旧有的一切全部摧垮,哪怕站在最后的,不是自己!
身边响起了轻轻的脚步声,刘武周侧过头去,就见苑君章来到他身边。苑君章也披着一身蓑衣,长髯并没有戴须套,雨水顺着他的胡须,不住滑落。
苑君章目光也望向城外,看似不在意的说了一声:“城中储粮不足了。”
刘武周一笑:“这场云中大集被徐乐这小子搅掉,不管是从南面来的商旅,还是北面来的各族,都被千余越部覆灭吓破胆了。一旦开禁,一个个兔子是他们孙子,跑得那叫一个飞快…………本来指望的收入没了,瞧着我们库房也不大支撑得住的样子…………还有多少?”
苑君章轻轻道:“单论军食,不足四月支用。”
这已经是个很危险的数字,只让恒安鹰扬府四千鹰扬兵人吃马嚼,也只够四个月支用。更不必说还有依附于恒安鹰扬府的那么多军眷,还有云中城内外的数万百姓。纵然百姓家有点存粮,也决计支撑不到明年开春。
兵以粮聚,没了粮食再精强的兵马都得散去。
但听到这个消息,刘武周却是眉毛一耸,故作惊讶状:“那岂不是逼得我马上就要起兵了?趁着还有点家底,赶紧和王太守分出个胜负来?”
苑君章摇摇头:“王太守对我们一定严加戒备,冬日出兵,一个坚壁清野就困绝了我们。到时候只有在善阳城下兵溃一途。”
刘武周呵呵一笑:“这么便宜就能对付了我们恒安府!那王太守今年指定不会运秋粮过来了。”
苑君章仍然摇头:“王太守还会想运粮过来的,因为唐国公要起兵西向长安。王太守绝不愿意看到唐国公抢了这个先手。若是将我们逼迫得紧了,今年起兵,牵制住王太守手脚,唐国公再遣一支军马趁火打劫,那王太守就困在马邑一年内哪儿也去不得了。为了拖住唐国公,他也得给我们粮草。”
苑君章看着做深沉状的刘武周,无奈道:“鹰击,这些事情,我们不是反复商量过多少次了。你还这般作态,现下你不是乡间大豪了,可以随意戏谑耍笑。你是恒安府的鹰击郎将!是大隋的建武校尉!当得自重官体!”
刘武周哈哈大笑:“我这个官儿,在世家大族眼中,什么都不是。我就不该拼力向上,不该在高丽拼死厮杀,不该在马邑血战突厥御边,不该去争抢他们的位置!这个天下,何尝又我们的份,就是他们数十高门大族手中的玩物!”
语声当中,似有无数愤懑。刘武周再也不想呆在城头,转身便去。
“王仁恭想给粮,我老刘却不想要!不把我逼到绝处,下一步怎么好行?”
脚步声沉重响动,刘武周已经大步去远。
苑君章独立城头,沉沉思索。
几队传骑分向各处行文,宣示王仁恭与突厥勾结罪过,更有一份文书直抵王仁恭面前。这样的手段,能不能让性子刚愎的王仁恭,彻底疯狂起来?
如若王仁恭还能保持理智的话,双方继续僵持,到了明年,谁知道又是什么样的局面。
因为刘武周,也想早点参与这场天下之争,也想早点将马邑郡彻底掌握在手中!
还有什么手段,可以让王仁恭更疯狂一些?
苑君章苦苦思索,但仍然没有头绪。最终也只能无奈叹息。
身在云中僻地,不用说中原腹心所在了,对善阳郡治,能施加的影响力,能动用的手段都有限。
哪里再冒出一个徐乐来,突然撞破王仁恭和突厥之间的密谋,还擒了张万岁。
话又说回来,那徐乐现在又在做什么?是不是已经执掌了梁亥特部,开始享一族族长的威福?
这小子,真的是个人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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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武县内,在更多城中游手无赖加入马邑越骑参与劫掠之后,已经是一派兵荒马乱的景象。
暴雨当中,劫掠形迹已经开始升级,再难控制得下来。
溃兵和地方游手无赖结合在一起,就是一种破坏力最为剧烈的存在。
王仁恭集结重兵于善阳,还以重兵布置在与云中交界的道路隘口关卡处。这些马邑郡内腹地郡县,本地乡兵已经有限得很了。而地方轻侠,纷纷投军,或者去善阳,或者去云中,县中敢战男儿为之一空。就算是马邑本地民风彪悍,这个时候也无法抵抗这样的兵乱。
本地守吏,这个时候都退居官衙,家奴持弓挟刀,紧张戒备。但也只能自全而已,哪里敢去约束这些抢红了眼睛的溃军?
兵乱最先从城东开始,然后蔓延开来。
大队游手这个时候涌上街道,推开木栅,眼神中满满的都是暴戾。不少人已经高呼了起来。
“抢城西去!抢城西去!”
城西所在,就是神武县中行商聚居之区。这些行商多是轻侠出身,以仲铁臂为首。向来也是城中有力的一方,等闲时候没人敢将主意打到他们头上。
但是现下事情做出来了,还有马邑越骑这些装备精良的厮杀汉撑腰,这个时候神武县中游手无赖,贪欲再也遏制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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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三十七章 急雨(七)
神武县城中,也如此刻大多数城市格局一般,划分为各个里坊,每个里坊之间有木栅隔绝。
只是边地县治规模太小,神武县中只有东南西北各一个里坊而已。城南里坊为县中官吏豪族所居,马邑越骑败兵掀起的这场劫掠还算是有节制,没有去骚扰。而东面和北面里坊,已经燃起浓烟,哪怕大雨如注,仍然将这烟火压不下来。
大队游手无赖走在泥泞窄小的街道上,虽然被大雨淋得透湿,但一个个眼中贪欲的火焰,简直能将这潮湿的天气点燃!
纵然是民风淳朴,重义轻生的边地。依然有游手无赖的存在。这些人尽靠着上不得台面的勾当为生,如里巷设赌,村中盗牛,勒索讹诈,甚而还有些更为不堪的活计。和重义尚气的轻侠一流大为不同。
就是王仁恭拼命扩军,大开投军的方便之门,这些游手无赖都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神武县中,游手们便以城东孙驴为首,这孙驴当年因为乡间盗驴,被罚站笼十日不死,一下成名。可虽然有股子不要命的劲头,但是手上本事不济,为人阴狠,被神武轻侠少年瞧不上,只能带着一堆同样的游手勉强度日。
王朝末日,诸业凋残。游手们的日子也不甚好过,去投军又吃不得这个辛苦。这些游手日子也过得窘迫得很。
马邑越骑败军入城,在县治当中,本来还有些忌惮,只想勒索一番之后再定行止,到底是去往善阳领王仁恭处置还是干脆投往河东去,都要有些盘缠傍身。
可暴雨之中,这些游手如逐臭之蝇一般汇聚而来,或者帮忙抢掠,或者指认殷实之家。让这场劫掠越来越不可收拾,当杀人见血之后,就彻底无法控制。大半个神武县城,就变成这些暴徒的狂欢之所!
城东城北作践了一番之后,孙驴带着上百游手无赖打头,后面还跟着三四十名马邑越骑,乱哄哄的又向城西而去。
城西向来富庶,是行商居所,往常有轻侠护卫,孙驴他们就只能看着吞馋涎而已,现下如此天赐的良机,怎生能不趁火打劫一番,一则发财,二则出这么多年被侠少们压在头顶之气!
大雨之中,乱纷纷的人潮直向城西里巷而去,踏得泥泞四溅。身后留下一片哭喊之声。
不多时候,大队人潮就来到城西里巷木栅之前。
三人高的木栅栏早就合上,用铁链锁死。木栅后面堆上各色杂物,严严实实的封堵住。
栅后还有人探头,看见这大队人潮,只是惊呼一声,就将脑袋缩下去。
锣声顿时响动起来,寨栅上探出一个人来,正是城西轻侠头领那位仲铁臂。他背着一张角弓,满脸都是雨水,浑身透湿,大声喊道:“你们进不得!神武鹰扬兵,就要赶来平乱!”
孙驴站了出来,仰头哈哈大笑。他是个三十许的汉子,瘦小枯干,满脸戾气。
“仲三,神武鹰扬兵还有多少人咱们都知晓,孙大几人已经回不来了。剩下的都被县治长带到城南守着,咱不去找他,他也不来找咱。现下城中就是越骑军爷的天下,你还是乖乖打开栅门要紧!”
仲铁臂咬牙,吼了回去:“作乱神武,王太守也不会放过你们!善阳大军,就要前来剿杀!”
不等孙驴说话,数名马邑越骑已经挤上前去。这些马邑越骑,盔歪甲斜,一副放纵过后的模样,衣甲缝隙中还染着血迹,人人俱是凶相毕露,明显被劫掠杀戮激起兽性,现在还未曾发泄得干净。
几名马邑越骑指着木栅上面仲铁臂,大声笑骂。
“咱们追随王太守,转战数年,这几年在边地苦挨,今日就算是王太守犒赏我们!”
“王太守要咱们为他争天下,区区神武,算得了什么?”
“凭着咱们兄弟本事,就算不在王太守麾下,哪里行不得?南下晋阳,就能去投唐国公。到时候再到长安走一遭!”
一名老成些的马邑越骑看着仲铁臂孔武有力的模样,按住众人话头,解劝了几句:“这位兄弟,瞧着你也是个有本事的人,天下就要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