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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磕头!”
从徐家闾逃亡,转眼就投身到血腥厮杀当中,最为意兴高昂的,倒是这瘦小的韩小六。一身马邑越骑的甲胄穿在身上松松垮垮的,挥一下胳膊就得把胸甲朝上提提,这番豪言壮语没引动几个人热血沸腾,倒是几个庄客噗嗤笑出声来。
韩约抬手就给自己兄弟脑袋一下:“去陪着老娘!冒雨走这么远,娘身子骨遭不住,先端点热汤过去!”
韩小六硬着颈项抗争:“别打我脑袋!城门口咱也射翻了好几人,一个都没逃出去。咱现下也是乐郎君麾下大将!”
韩约又给了他脑袋一记:“要我把娘喊出来么?”
这句威胁直击韩小六心底。当下就灰溜溜的垂下头,嘟嘟囔囔的掉头就走,不知道是不是去找韩大娘哭诉去了。走一步提一下胸甲,只是引得庄客们一阵又一阵的哄笑。
徐乐也笑着看着韩约教训自家兄弟,等韩小六垂头丧气的走远,徐乐笑容渐渐收敛,转向陈凤坡和仲铁臂两人。
“你们是决定投效于我了?”
陈凤坡和仲铁臂对望一眼,两人再度深深行礼下去:“参见主公!”
徐乐一摆手:“不必多礼…………我又是什么主公了?”
雨水当中,徐乐剑眉如漆,锋锐得似乎能直刺入心底。
“我也是神武本乡本土之人,爷爷开辟徐家闾,完粮纳税,从没短少过一丝一文。可太守一声令下,徐家闾就此破家,被烧成一片白地。”
徐乐目光扫向陈凤坡仲铁臂:“而你们呢?一个辛苦二十年,总算成了马邑鹰扬兵一个队正,驻守神武。一个冒死北地行商,拼上多少性命,总算在神武也被称为轻侠中的大豪,有了点家业。可也就是太守一声号令,放出马邑越骑,同样也是差点破家毁业!”
陈凤坡和仲铁臂一声不吭,垂下头来。
徐乐举手猛然指向北面:“刘鹰击,马邑大豪,征高丽冒万死,总算得了官身。但在王太守眼中,又算是什么?威胁之,凌迫之,折辱之,意欲讨平之而后快。出身寒素,就如刘鹰击,在如王太守这等人眼中,也是草芥蝼蚁一般,我起于神武乡间,年少且向来默默无闻,又怎么当得起主公二字?”
连那些运送粮秣来的百姓,都全神贯注的听着徐乐这番话。这个世道,就是世家子的天下,出身就是一道巨大的鸿沟,决定了你的命运,寒素子弟,再怎么拼争搏斗,也不能取得和世家子弟相提并论的地位,更不用说黎庶百姓,世家子随意践踏而过,还嫌弃脏了自己的鞋履!
徐乐英秀的面庞,这个时候竟然是说不出的冷峻。
“我自然不是什么主公,只是大家的领头人而已,大家出身一般,抱团在一起。对抗这个世道!我们不是任人欺凌之辈,我不是草芥蝼蚁,我们和那些世家子一般,同样是人!我就不信,他们能一辈子骑在我们头上。就算他们势力庞大无比,掌握着这个世道,逼迫到我们的头上,就算是咬,也咬掉他们几块肉!”
爷爷,你一辈子都毁于世家。最后孤单单的亡故于停兵山上。我知道你一直不希望我走上这条道路,可我终究是辜负了你的期望,我不会再让这世家子弟,欺压到我的头上。而且还要将那些害你一步步最后走向人生终点的人物,全都付出代价!
自王仁恭始!
乌云低垂,徐乐身形,却仍然挺拔绝伦。仿佛这整个天空倒塌下来,也不能让徐乐稍稍弯腰!
雨骤于神武,而风起于整个时代!
徐乐狠狠一摆手:“阿约,照我号令行事!我就是要让王仁恭早点知道,他动我一下,我还十倍!”
………………………………
正文 第一百四十六章 急雨(十六)
神武城中,县衙之内。
那位倒霉催的县丞的郭雍,现下就改坐在房顶,只是看着徐乐他们一行人的动向。
雨丝仍然在不断扯落,几名家奴举着油纸伞替他挡雨,但是风向一变,仍然有不少雨点打在身上。在屋顶上坐得久了,浑身已经变得透湿,但郭雍浑然不觉。
县城之中,一下又热闹了起来。
本来经历一场兵乱,颇有死伤。百姓们忙着舔创口。但是现在,半个城的百姓几乎都动员起来了,在帮着转运库中粮秣,在搜集囤积在本地的军资器械,一车车的朝着徐乐一行人驻扎的庙宇送去。
整个神武县的库存家当,几乎都被搬空。虽然王仁恭汇聚全郡资财粮秣于善阳城,但徐乐这队人马毕竟人少,现在扫干净神武县中不多的家底,现在运往庙宇的这些粮秣器械资财,仍然够徐乐这一行人两三年使的!
现下郭雍也弄明白了徐乐手底下有多少实力,这位乐郎君麾下嫡系,那些披着马邑越骑衣甲的精壮,不过五十骑左右。仲铁臂和陈凤坡投效,各自又带了一二十人,神武城中破家而零星投效的,也不过一二十人,加起来也就是个百人队的实力。
而徐乐口中的刘鹰击所领大军,现在还不见踪影。
正常而言,这支力量,对着王仁恭坐拥的强大兵力,实在太过微不足道。作为神武县丞,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暗中聚拢力量,一旦王仁恭反击,就在城中起事配合,以洗刷失陷神武的罪名,要是能留下这位乐郎君,说不定还有些不大不小的功劳。
但郭雍现在却半点也不想做这种准备。
他的家奴,混在民夫队伍当中,去运送了一次粮草。徐乐那番话语,家奴听得清清楚楚,回来和郭雍学舌一遍,让这位困顿边地多年的县丞,大是感慨。
郭雍当年也是乡里出名聪慧人物,闻一知十,还习得一点剑术马术,也曾经心怀壮志,力争上游。
可自家一直都是依附于关中韦家门下,父亲是韦家百十个庄园中一个庄子的庄头。虽然托了人情和韦家子弟一起学经习艺,但这身份的鸿沟却是无论如何不能弥补的。
那些不成器的韦家子弟,恣睢骄横,百无一用,却纷纷荐了出去,或者留在关中,或者去往要郡,出身都是清要官位,甚或还有在天子身边为郎,将来注定要入中枢的。
郭雍不想再继续父亲的命运,继续为韦家管着一个庄子,就这样了此一生。不知道费了多大心思,巴结韦家之人,好容易被荐出来,也只能在边地郡县,为县丞一流的浊官。
十余年来,风里雨里去催科征税的是他,押送民夫去往运河处应役的是他,转运粮饷风餐露宿的是他。突厥人入寇消息传来,提刀上城墙提心吊胆指挥值守的还是他!
而头顶县令,因有家世,出身清贵,但在县衙中吟风啸月而已矣。
郭雍清楚记得,一次他押送民夫去应役,在外辛苦半年,好容易带着大半民夫回来。灰头土脸的向当时县令回禀之际。县令看着他那个模样,只是不屑的挥挥手,只迸出两个字来。
“混浊!”
就这两个字,将郭雍就打发出门。应役死伤民夫的抚恤,一应手续的办结,各色文书,还是由已经累病的郭雍一手操持。
而那个已经记不得是那个世家出身的县令,则就在此间呆了不足一年,升转到洛阳中枢去,还得了一个边材难得的考语。
而郭雍辛苦十年,毫无寸进。家世之别,就代表你有再大本事,头顶也有一重巨岩在,你怎么也冲撞不开!
郭雍这种还算是有点出身,也得了官位的人都是如此,更不用说那些黎庶百姓,在世家眼中,只是丁口簿上的一个数字而已,从来不会被当做活生生的人看待!
晋末数百年的丧乱,最终宇文黑獭崛起关中,建立北周。比之继承了北魏大部分菁华膏腴之地的高家北齐,宇文黑獭处于弱势,一时间不得不重用寒门子弟,这种新鲜气象,让北周摧垮北齐,一统北方。最终开皇天子篡夺宇文家天下,成就大隋霸业。
自开皇天子始,开科举提拔人才,军中也重用行伍出身之士。
天下寒门子弟,以为这世家统治的天下松动了,谁能想到,在大业天子即位之后,迎来的世家更为疯狂的反扑。
大业天子将自己最大的依靠,十二卫精兵强将,尽数葬送在朝鲜。最终不得不在世家掀起的此起彼伏的叛乱中远走江都。
这个大隋天下,再度变成世家宰割的肥鹿,只是等着决出最后一个胜者罢了。在这过程当中,天下寒门子弟,黎庶百姓,又要付出多大的牺牲?
所有这一切,都是晋末故事的重演。中原几百年的混战丧乱,似乎就要再度拉开帷幕。
而这位乐郎君,在这黑暗将要来临之际,在这神武县中,居然喊出了这么一番话!
我们和那些世家子一样,同样是人!
他们要是欺到我们头上,就算是用牙,也要咬掉他们几块肉!
郭雍呆呆坐在屋顶上,突然呵呵笑了起来。
自己是不能去投效于他的,这位乐郎君,说不定转眼就覆灭了。那点英雄气,终将成为世家子弟茶余饭后的一句笑话。
可自己也不会给这位乐郎君添乱,就看他能走到哪一步罢…………
身边几名家奴,也在低低议论,一句句话都传入郭雍耳中。
“这乐郎君,就是咱们神武本地人!”
“陈大手下说了,乐郎君在云中被刘鹰击招揽。张万岁进犯,被乐郎君一举擒了。太守恼怒,不敢北上云中,就对乐郎君家人下手。马邑越骑一营,就是干这差使的,结果乐郎君单骑回援,一举击败了马邑越骑,更拿下了神武!”
“这等出色人物,当年怎么未曾听说?”
“乐郎君的伴当,你应该识得,神武侠少中也有点名气,就是小门神韩约!伴当如此,乐郎君还能差得了?”
“王太守真不把我们马邑豪杰看在眼里,毕竟是中原世家,只想着搜刮。现下人头都要送过去了,王太守的脸色,想想当是精彩得很!”
这些家奴,多半都是在神武本地招募,说起出自本乡的乐郎君,人人都是挺胸凸肚,大为自豪。浑然忘了王仁恭要是被激怒杀过来,说不定连郭雍在内都得一锅烩了。
郭雍轻笑出声,几名家奴这才住口,弯腰动问:“阿郎,不知有何吩咐?”(隋唐之交奴仆对主人称郎君或者阿郎——奥斯卡按)
郭雍支撑着慢慢起身,随口吩咐:“收拾家当,悬起官印,咱们举家往河东走……这王仁恭的官儿,这大隋的微末小吏,我是当得够了!”
他一指其中一名灵醒点的家奴:“还有些库房,是陈大也不知道的,都指给乐郎君去,让乐郎君拣能用的搬走!对这世道,我是无能为力了,愿这乐郎君,能撑持得久点!”
………………………………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七章 急雨(十七)
善阳通往神武的道路,是汉时为了攻匈奴而修的驰道。坚硬的夯土,历经百年之后犹自成型。在大隋立国之后,又对此间加以了整修,以转运军资粮饷,以备崛起的突厥。
沿着这条道路,布置了许多烽燧巡铺,一直有小股的马邑鹰扬兵驻守。除了起预警作用,就是帮忙维护道路,为往来驿马传骑车队提供个可以休整的所在。
既要防范突厥南下,现在又和云中城似乎随时要大打出手的模样,沿途这些烽燧巡铺,马邑鹰扬兵都警惕性甚高,日夜巡视,不得喘息。
难得一场大雨,将地面变成泥潭也似的模样。除了小股队伍可以艰难穿行,大军再没可能这个时候行动。这些驻守的本地鹰扬兵们总算是喘了一口气,也没什么人去当值了,或者钻被窝睡个昏天黑地,或者聚在一起赌钱,总之就是享受这难得闲暇时光。
只有一处临近神武县的烽燧之处,带队的火长责任心强些,还带着几个兄弟在烽燧外搭起的棚子里看着道路上的动静。不过这火长也遣人寻了些村酒来,在棚子里生火热了,然后招呼几名弟兄一起,打开瓮来,也用不上酒碗了,一人一个椰瓢,只是在瓮里舀着喝。
一边喝一边还有人发着牢骚。
“现下村中一翁酒都涨了七个钱,入娘的这不是村酿,喝进嘴的简直就是金子!”
“还不是粮食收得太狠?往日租不过十一,现下郡公收到十四,加上胥吏上下其手,郡公身边人也没有吃素的,一年收成,倒有六成进了善阳库中。酒是粮食酿的,现下都没粮食了,这村酿的价钱怎能不涨上去?”
有人忧心忡忡:“这下民间无粮,说不得到了冬日就得断炊。郡中人心大乱,要是突厥趁势南下,那可怎么办?”
当下就有人嘲笑于他:“不要说民间了,就是云中这个要点,粮食不还在郡公手里捏着!连云中的粮现在还没发出,一郡百姓饿不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