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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公主冰冷的目光再度转向建昌王妃:“嫂嫂,这件事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建昌王妃咬紧牙关。“我什么都不知道!一切都是这丫头自己的主意,和我没关系!”
“呵,你府上的丫鬟,你带来的人,她做的事情,怎么可能和你没关系?”杜隽清冷冷说道。
可建昌王妃就是一口咬定这个丫鬟疯了,她干什么都有自己的目的。可这个目的只有她自己清楚,和别人没有任何关系!
说白了,她就是极力想要撇清关系、死不认账就是了。
眼见她如此死鸭子嘴硬,杜隽清也不和她多争执,就直接转向张相爷那边:“既然张相爷也在,那在下也就斗胆请您大材小用一下,帮忙断一断这桩公案吧!”
其实刚才,张相爷本来是在和杜隽清说话的。结果突然听到一个丫鬟低叫了声:“有人落水了!”
然后,张相爷就觉得眼前一道白光一闪,再等他回头的时候,杜隽清就已经不见了!
再过上一会,他们这边才听说了长宁侯夫人落水的消息。
得知这个消息,张相爷只是眉梢一挑,但驸马武攸暨还有建昌王几个人的神色就十分的耐人寻味了。
尤其,当后来小厮又过来传话,说长宁侯夫人被长宁侯给救了上来,然后长宁侯夫人开始对建昌王妃步步紧逼,死活朝她要说法的时候,在场的男宾们也都不禁窃窃私语起来。
真没想到,他们不过是借这个机会过来会一会长宁侯夫妇,眼下却让他们遇到了这件事。
张相爷也就主动提议:“这件事可大可小,可长宁侯夫人是个泼辣的,一旦被她给抓住了话头,只怕建昌王妃不给她一个说法,她是不会罢休的。既然如此,建昌王你确定不去看看?”
至于武攸暨,他身为公主府的男主人,自然也不能躲在一旁。
建昌王武攸宁得知这个消息,他的脸色也变得十分难看。
现在被张相爷催促着,他就跟被赶鸭子上架一般,不得点头。“本王是该去看看。”
然后,其他人本着看热闹的心思,也都跟着浩浩荡荡的往女宾这边来了。
于是,他们就目睹了杜隽清这个向来三棍子都打不出来一个屁的长宁侯拿着匕首,气势汹汹的为自己的夫人讨要说法的画面。
甚至,张相爷这个来看热闹的,居然也被他给一把揪住,死活拖过来让他断案!
天知道,他都已经多久没有经手过这些官司了。
所以突然被杜隽清给抓了出来,张相爷都有些手忙脚乱。
这时候,他耳边就回想起了狄阁老那一天对他的说辞——“那对小儿女,你只管和他们来往吧!这两个人都是妙人,而且是各自有各自的妙处。不管接触多久,他们都能给你连续不断的惊喜。相信我。”
然后,他现在就已经被惊喜到了。
可是,为什么他却觉得是惊大于喜呢?
老师您真是坑人不浅啊!
张相爷在心里感叹一句,人却已经清清嗓子,就背着手走出来。
这时候,那个推顾采薇下水的丫鬟也已经被救了上来。众人这才发现,她的右边胳膊已经被人从肩头的位置齐根斩断,现在右边肩膀下方光秃秃的。虽然已经被水泡了许久,可伤口处依然鲜血奔涌,有人给她用布包上依然堵不住。
这个丫鬟此时早面如金纸,肚子高高鼓起,嘴里还不停往外吐着水。
几个丫鬟手忙脚乱的给她压着肚子,可压了半天,她的肚子也只瘪下去一点点,脸色却眼看着一点点灰败下来。
“罢了,她在水里跑了这么久,人又受了伤,怕是救不回来了,那就给她一个痛快,让她就这么去了吧!”张相爷叹道。
几个丫鬟这才放开手站到一边。
张相爷又仔细看了看地上那个丫鬟的断臂,他再看向杜隽清:“长宁侯可知道她这个断臂是怎么一回事?”
“我砍的。”杜隽清立马回答,“她打定主意要淹死我夫人,那么想要掰开她的手是不可能的。再加上当时情况紧急,也来不及想别的办法,我就只能用这把匕首把她的胳膊给斩断。”
他说得云淡风轻的,一手还紧紧捏着那把匕首。可其他人脑补一下他说的画面,却都一个激灵,有些人下意识的捂住了肩膀。
张相爷闻言颔首。“非常时期的确是得用非常之法。长宁侯你这个法子用得不错。”
说罢,他也就不在纠结于这件事,而是又转向太平公主和武攸暨两个人:“这件事发生在公主府上,本来老臣是不该插手的。但是事关人命,而且又有长宁侯极力相邀,那老夫少不得也只能托大一回,伸手来管管了。还请公主驸马见谅。”
“无妨。张相爷您是狄阁老的门生,本公主相信你肯定会秉公办理。”太平公主颔首。
太平公主表态了,武攸暨也就颔首。“这件事就交给张相爷了。”
张相爷再点点头,他又仔细问了顾采薇方才的情况,还有杜隽清以及张夫人等人的说辞。听完后,他就颔首:“这件事的确是这个名叫红衣的丫鬟恶意谋害长宁侯夫人不假,而且她的心思十分歹毒,手段也无比下作。只不过现在红衣已经死了,她的罪责不用多追究。但红衣是建昌王府的人,建昌王妃您既然把她给带了过来,那么她的一言一行就代表了建昌王府,这不是王妃您说一句她疯了就能揭过去的。您更不可能陪个不是就把事情给了结了。”
“一般在衙门里,这等杀人未遂的罪名,不管下手执行的人最终如何,但事主是必须承担至少七成的罪责。按照我新塘律法,事主少说也要仗一百,徒一千里。”
建昌王和建昌王妃都纷纷眼神一暗。
张相爷又连忙捋了把胡子。“当然,大家都知道,这件事并非王妃您本意,可您也不可能真的一点责任都不担。不过长宁侯夫人,建昌王妃说得也没错,你既然现在还好好的,那就也别太过咄咄逼人。好歹大家都是要在长安常住的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何必把关系搞得那么僵呢?公主都眼看要临盆,咱们就不要吓唬她,那不如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让建昌王妃当众向你赔个礼,保证她以后都会严加管束手下的人,再包了你们夫妻的医药费,也就差不多了。”
说实话,他这个和稀泥的法子,顾采薇很不能接受。但建昌王夫妻俩更不能接受。
尤其是建昌王妃,她现在都快气疯了!
她都还没找顾采薇算她唾在自己脸上那笔账呢!结果现在,自己居然还要当众向她赔礼道歉,还包他们的医药费?
她想得美!
看着建昌王妃这么咬牙切齿的模样,顾采薇轻哼:“张相爷您是好心想让我们各退一步,以后还好相见。可这事我怎么想怎么心里不痛快,要就这么放过他们,那也太便宜他们了!不管怎么样,他们也得再给我一点精神安慰吧?”
建昌王妃瞬时又脸一沉。“你还想要什么精神补偿?”
“比如说,一些珍贵的补身体的药材啊!还有我在水里泡了这么久,衣裳首饰都不能用了,你们难道不该加倍的赔回来?不只是我,还有我家侯爷也一样。”顾采薇慢悠悠的说道,“不过呢,你们也不用太过费心去给我们寻摸,只要照价赔偿就行了。我们拿了钱自己去买也是一样的。”
建昌王妃两排牙齿都开始来回摩擦,磨得咯吱咯吱直响。
偏偏张相爷听后,他深以为然。“的确还有这一点。长宁侯夫人提醒得很是时候,老夫怎么就忘了这个了?不过这一共也没多少钱,想必建昌王府上是拿得出来的。”
他们是拿得出来,可那又怎么样?她宁愿把钱拿去喂狗,也不想给眼前这对狗男女!
建昌王妃在心里怒骂,但她身边的建昌王已经点头。“这个好说,我们本来也该是我们赔的。那么加上医药费,我们一共给你们一千贯,长宁侯夫人觉得够不够?要是不够的话你尽管开口。”
说这些话的时候,他双眼还若有似无的往顾采薇身上瞥了几眼,眼神里的傲慢和鄙夷简直毫不遮掩。
听他这口气,也就跟随手摸出一个铜板打发叫花子似的。他这根本就不叫大方,而是故意在打人的脸!
或许对那些爱面子的长安权贵们而言,他们会觉得自己被羞辱了。但顾采薇完全没有这样的感觉。
闻听建昌王的话,她就扬起笑脸:“既然建昌王您都这么说了,那我就不客气了。说实话,一千贯的确太少了点,我和侯爷分一分一人才五百贯呢,我们哪这么便宜?怎么说,这个价钱也得再乘以一个十倍才行嘛!”
“你这叫狮子大开口!”建昌王妃闻言又怒了。
顾采薇眨眨眼。“不是建昌王让我自己说的吗?我就觉得我们值得这个价。当然,如果建昌王妃你们拿不出这个钱来,那咱们也是可以商量的。我们侯府虽然不富裕,可也没打算靠着这一万贯发家,侯爷您说是吧?”
“是。”杜隽清毫不犹豫的点头。
建昌王妃又被气得够呛。
“王爷!”她连忙转向建昌王,就见建昌王也因为顾采薇叫出来的这个价码而脸色发白。
一万贯,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他府上一年的进项加起来都没这么多呢!
可是顾采薇方才都已经把话给说死了——要么给钱;要么拿不出钱,那就是他们故意打肿脸充胖子!两条路,哪一条都不是什么好路。可他又还有什么选择?
他们府上也不是没了一万贯就不能活了!
于是他咬咬牙:“一万贯就一万贯。今天回去,我就让人准备好钱,送到长宁侯府上去。”
“好啊!”顾采薇点头,“现在咱们价钱已经谈好了,就只等你们再低头认个错,这件事就解决了!”
她都拿了他们家一万贯了,居然还不依不饶,还逼着他们低头认错?
建昌王妃差点又想张嘴大叫。
但建昌王此时却一把将她往前一推:“爱妃,就差临门一脚了,你快向长宁侯夫人认错吧!”
建昌王妃踉跄几步,不得已低下头。“对不起,我错了。以后我一定会严加管束手下的人,不让他们再发这样的疯。”
“就是嘛,你要是早点这么说不就结了?”顾采薇摆摆手,“好了,我原谅你了!”
然后她才回头对杜隽清笑笑:“侯爷,现在咱们可以放心的去等大夫了。”
“嗯。”杜隽清点头。
于是,两个人再向张相爷等人道谢过后,就随着丫鬟的引导往客房去了。可他们谢了张相爷夫妻、谢了太平公主夫妇,也对其他宾客们表示了惊扰到他们的歉意,却独独没有再多看上建昌王夫妇哪怕一眼。
这明显的无视,就将建昌王夫妇脸色都狠狠一沉。
“王爷你看到了,这就是你死活逼着我向他们低头的结果!”建昌王妃冷声说道。
建昌王则冷冷回应:“今天在公主府上,本就不适合把事情闹得太大。那就先让他们占点上风,回头我有的是机会让他们跪在我脚下,哭着求我把今天丢的脸面十倍百倍的挣回去!”
听到这话,建昌王妃脸上才终于浮现出一抹冷笑。
却说顾采薇和杜隽清,他们俩被引到客房后,就赶紧跑了个热水澡,将一身的泥水洗干净,再换上干净舒适的衣裳,然后太医就进来了。太医给他们把把脉,开一副驱寒镇定的方子,当即让丫鬟拿去抓药煎了端来给他们喝下。
也因为这件事,顾采薇理所当然的不打算继续留在公主府上,她要回家去好好休整一下一下!太平公主得知消息后也没有多挽留,只让人准备了整整一车的名贵药材等物给他们带回家去。
只不过,等到了车马厅,顾采薇刚爬上车,就见到眼前车帘一掀,杜隽清也钻进来了。
顾采薇眉梢一挑。“侯爷您不骑马了?”
她话音没落,就听杜隽清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打完了,他揉揉红通通的鼻子,一双幽深的眸子也泪汪汪的看着她。“你觉得本侯这样还能骑马出去见人吗?”
顾采薇连忙捂嘴偷笑。“恭喜侯爷,这是您的身体机能正在运作,将侵入体内的寒气给驱逐出去。您放心,您身强体健,肯定过两天就没事了!”
然而,她也没傻乐上多久,就察觉到一股痒意顺着鼻腔内部朝外汹涌而来。
她下意识的捂住嘴,立马——
“阿嚏!阿嚏!”
她也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很快,她就和杜隽清一样鼻头红红,眼眶也湿漉漉的。
见状,杜隽清吸吸鼻子,幸灾乐祸的吐出四个字——“同喜同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