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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氏离开后,谢长晏从一堆洗干净了的胡桃中挑挑拣拣,最后选出了三颗合适的,取出小刀雕刻起来。
她的画虽被诟病为“匠气十足”,用于雕刻上,却是恰到好处。
据郑氏说谢惟善就极擅雕工,得知妻子有孕后立刻雕了一堆木偶送回家中,而那堆木偶就此成为他留给谢长晏的唯一念想。大概是从小把玩那些木偶,再加上手指有力,善于持刀,谢长晏于此技也颇有造诣。不过对谢氏而言,雕刻属于匠人之术,不登大雅之堂,因此谢长晏从没在外人面前展露过。
此番给燕王祝寿,她的琴棋书画全很平庸,拿出去只会贻笑大方,还不如核雕一物,既省钱又新奇还能彰显诚意。
而且看风小雅的意思,燕王大概是会喜欢这个的。
想到风小雅,谢长晏的小刀一顿。而炉中炭火一闪一闪,热气蒸腾,熏得她脸颊烫红。
她在屋中烦乱地走了几圈,最后,停在了床头。床头是一堵空墙。
“唔……好像……缺了点什么。”她喃喃道。
“《齐物论》?”御书房内,正在一个大沙盘前沉思的彰华闻声抬起头来。沙盘约有一丈见方,不仅用沙土砌了丘陵城池,还以水银为河,配以机关,令它弯弯曲曲地循环流淌在山丘之间。如果谢长晏在这儿,就能看出这正是按照求鲁馆墙上那幅玉滨运河图所搭,而且比画要更一目了然。
“是的。”吉祥将一封信笺呈递上前。浅灰色的华笺,左下角用墨绘制了一簇兰花——正是百年谢氏的图腾。
打开折页后,里面的字方方正正,一看就是下过苦工的,可惜毫无风格神韵。若是常人不算什么,但一想到这是未来皇后的字,就不免令人心生遗憾。
彰华注视着信笺里的字,吉祥则在一旁解说道:“谢姑娘说在万毓林的山间竹屋里见到了陛下写的《齐物论》,不甚喜爱,恳求陛下也写一幅送她,好挂在床头日日参读。”
彰华的目光闪烁着,一时间没有回话。
一旁的如意“哼”了一声:“天天这个要求那个要求的,这都还没当上皇后呢,要是当了……”
“把山竹居的那幅送去给她。”
“唉?”如意一愣。
“写字讲究气定神闲,朕近日繁忙,便是抽空,也写不好。直接取那幅给她吧。”
如意急了:“可是陛下,那是您给太上皇写的……”
“父王早已不在意这些身外物,何况是给未来的儿媳。”彰华说着笑了笑,继续钻研沙盘。
如意怔了怔,不说话了。吉祥见状,当即将他拖了出去:“还不快去送?”
二人走出门外,吉祥才停下来,小声对如意道:“以后别在陛下面前说谢姑娘的坏话了。你难道还看不出来?”
“什么?”
“陛下甚是心悦谢长晏。”
“什么?!”
如意把《齐物论》送到知止居时,将谢长晏从头到脚,再从脚到头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也没看出来此女到底是哪里出挑,得了陛下的青眼。
谢长晏见他眼神古怪,便问道:“为何如此看我?”
“没什么。字送到了,我要走了。”
“等等。”谢长晏叫住他,打量着展开的卷轴奇道,“这幅……是万毓林竹屋里的那幅?”
“是啊,你得意吧?这是太上皇出家时陛下亲自为他老人家抄录的……”说到这里,如意就来气,“我说你怎么好意思张嘴就要呢?”
谢长晏愕然:“我并未讨要这一幅……”
“你是没直接说,可你明知陛下日理万机,哪有时间给你再写一幅?而且你也知道自己身份特殊,太上皇听说你喜欢这幅字,少不了要送给你这个未来的儿媳……”
如意张了张嘴巴,忽然没了声音。
谢长晏也跟着一时无语。
她问陛下索要《齐物论》,一是为了睹物思人,时时提醒自己不要犯错;二则想研究一下字迹的熟悉感究竟是由何而来。尤其后者,这几日时不时就冒出来,勾得心头一阵乱跳,仿佛预感到了某种不祥。
只是没想到陛下的回应竟是直接将原字画送给她。一想到这幅字背后的喻义,令她好生愧疚。
他以无上恩宠待她,有求必应。她却为美色所惑,差点出墙……
“还有要问的吗?没有我就走了!”如意说着扭头就走,走到门槛处却又回头道,“噢对了,九月初九那天,别忘了打扮打扮进宫。”
“公公来接我吗?”
“想得美。”如意白了她一眼就离开了。
郑氏这才开口道:“陛下的字写得真好。”
“是啊……”
“对你,也真算恩宠了。”
看,母亲的话意味深长,果然是想点醒自己呢。
谢长晏不由得笑了一笑,将字轴卷起按于胸前道:“陛下以真心待我,我又怎敢辜负真心。所以,子见南子,孔子心无所愧,而女儿也不是南子那般放荡之人。娘亲放心,你所担心的事,绝不会发生。”
郑氏的目光闪了闪,上前一步抱住女儿,摸了摸她的头。
第24章 皆是造化(1)
核雕终于雕好了,中途废了两个,留下的那个长一寸二宽六分,雕成鸟窝的形状,除了草枝外,还有几朵芍药盘旋其中,最大的一朵花瓣多达百枚,层层叠叠,极显雕工。
谢长晏在灯下一照,也自觉满意,不禁松了口气。
连日劳作,总算赶在燕王寿诞前一日雕好了。
而她原本浮躁动摇的心,似乎也随着小刀一点点地剔除、勾画和沉淀。
明日将是她和陛下的初见。
在那之前,他让她见识了他的志向、他的忧虑、他的喜好、他的才艺,以及他对她的处处用心。
如果这是一盘棋的话,燕王深思熟虑,布局高明,本无懈可击,只可惜,用错一颗棋子,差点满盘皆输。
谢长晏抚摸着核雕上的芍药,忍不住自嘲地皱了皱鼻子。
其实哪里是燕王用错棋子呢?
从头到尾风小雅都没有对她表露过半点暧昧。他的风流倜傥、他的款款情深、他招蜂引蝶的本领,甚至名满京都的乐声,都不曾对她施展半分。
而她,见识到的,只有他的严苛、他的轻视、他的冷淡,和他的拒人千里。
他是那么正人君子,亲疏有度。
是她,为才情所迷,一叶障目,忘了根本。
所以,一切都是她的错。
幸好,终究是悬崖勒马,回归了正途。
谢长晏想到这里,转头看向悬挂在床头的那幅《齐物论》,将上面那句“喜怒哀乐,虑叹变慹,姚佚启态。乐出虚,蒸成菌。日夜相代乎前,而莫知其所萌”默念了几遍。这幅字简直写的就是之前为情所困的她,句句戳心。
便在这时,婢女捧着匣子进来道:“姑娘,宫中送来了新衣,请姑娘试穿。”
谢长晏上前一看,又是一套红衣,不过比上次那件朴素了许多,并无绣花,配饰也十分简单,仅是一支竹簪。
看来陛下这是要她将崇俭之风贯彻到底了。
也好。她捏着手中的核雕桂冠,对明日的寿宴忽然充满了期待。
第二日,晴空万里无云。
谢长晏一早便起来穿戴整齐,走到院中时,车夫套好了马车,孟不离也已抵达,左肩上竟蹲着那只黄狸,令她很是震惊。
“孟君这是……收养它了?”
孟不离看了她一眼,不知是否错觉,谢长晏竟从他眼中看到了幽怨之色。来不及细想,郑氏也已整装完毕,过来挽着她的手上了马车。
车夫驾动车舆,孟不离骑着马跟在一旁护卫,黄狸也不跑,依旧牢牢地蹲在他肩膀上。
谢长晏隔着车帘看到他浑身僵硬的模样,不由得莞尔。就在这时,只听“咔嚓”一声巨响,车身重重一震,紧跟着,整个车厢倾斜,郑氏坐立不稳,一下子撞到了她身上。
与此同时,孟不离从马上跳了起来,飞过来一把抓住车辕,将门扯开:“没……”
他看到车中的画面后,声音立停,松了口气,收起脸上的紧张之色,搀扶郑氏下车。
谢长晏揉了揉被郑氏撞到的肩膀,下车查看。之前拼装青铜战车,对各部件已了如指掌,因此她俯身一看,便知道是马车右边的伏兔崩裂了。
伏兔用于勾连车底和车轴,它一碎,车厢立斜。
车夫懊恼道:“怎么会这样?我昨夜里明明检查过的!夫人,姑娘,你们看我是现在回去取家伙修,还是再找辆马车?”
谢长晏见时间尚早,且离知止居也不远,便选了第一种。
孟不离协同车夫将车厢重新稳正,让她和郑氏回车上坐着等,然后守在了外头。
日上三竿,街上行人陆续多了起来,一些小贩推着货车沿街叫卖,除了自家货物外,还有茱萸草帽和孔明灯。
谢长晏看得好奇,便让孟不离去买了一盏来。
灯做得还算精致,纸面上绘着十九只燕子,寓意着燕王的十九岁寿诞。除了她还有好多人买,脸上都带着盈盈笑意。谢长晏看在眼里,不禁为燕王感到高兴。他虽亲政才两年,但在民间风评极好,很受百姓爱戴。只可惜天子屠刀将落,届时王权与世家间必有一番争斗,不知会不会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地连累了这些平民百姓……
谢长晏正想到这里,抚摸灯面的手指突然一停。她的目光闪动了几下,再次伸手招呼孟不离上前。
孟不离肩膀上蹲着猫,一副愁眉苦脸、能不动最好不要动的模样,偏偏谢长晏不断叫他,他又不能不去,只得硬着头皮上前。
谢长晏对他耳语了几句,孟不离微微一怔,若有所思。然后他弯腰走到路边,双手僵硬地将肩膀上的猫轻抱下来,放到地上。黄狸不依,“喵呜”一声又跳回他肩头,他只好站起来,重新回到车前,状似不经意地将一样东西扔进车内。
谢长晏将那样东西捡了起来,放在眼前端详。
郑氏好奇道:“这是什么?”
“伏兔。”谢长晏指给她看,“您看这断面。”
郑氏看了几眼,看不出个所以然来:“怎么了?”
“若是自然崩断,应该错落断层,全有毛刺才对。这上面部分却是十分光滑。”
“你的意思是?”
“有人切了一刀,令它裂了一半。剩下一半,行车时颠簸受力,故而断裂。”
郑氏一惊:“有人故意毁车?何人如此大胆?!”
谢长晏看着伏兔悠悠一笑道:“是啊,我也想知道,谁干的,目的又是什么……”
“你是如何发现的?”
谢长晏掀开一点帘缝,将目光投到对面街的小贩们身上:“今天是重阳节,又是陛下寿诞,沿路小贩不管本来是卖什么的,都会额外出售茱萸和孔明灯。”
郑氏凑上前一看,还真是。
“可是,有一个人,没有。”谢长晏说的是最角落里的那个小贩。旁边的小贩都在精神抖擞地拼命揽客,只有他歪靠在墙角,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而他面前的货车上,也只有一车橘子,再无别的东西。也因此,他的车前没有客人。
“此人摆明了就不想做生意,还时不时盯着这边看。所以我才想到,他可能是来监视我的。可是,他为什么监视我?又怎么知道我们会停在这里?除非,马车故障是人为。我让孟兄避人耳目地把伏兔给我拿来,果从上面找到端倪。”
郑氏至此才明白过来,刚才孟不离在路边放黄狸的举动是为了趁机捡伏兔。她看着近在咫尺的谢长晏,心中再次生出些许微妙的陌生感——之前谢长晏抗旨,非要带她来京时所表现出的那种决绝沉稳让她已经很意外,而这一次,谢长晏表现出的则是敏锐老练。
“那……我们怎么办?”
“唔……”谢长晏拖长语音,目光转动,最后投向一旁的孟不离。
孟不离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同一时间的另一辆马车内,长公主带着方宛同坐,荟蔚郡主骑马走在车旁,探头对车内道:“不是啊娘,为什么你跟宛宛坐车,我自己骑马啊?”
长公主笑答道:“娘怕你多日在家闷坏了,让你骑会儿马散散心。”
荟蔚郡主一听,高兴了:“也是。那我去跑几圈,宫门前见。”说罢扬鞭策马欢呼而去。
长公主目送着她的背影,直到看不见了,才收回来,再看向一旁的方宛时,笑意便浅了许多。“你的这身装束……”
方宛连忙抬头:“怎么?不合适吗?”
今日的方宛,没有穿女装。她束着发,戴着高高的玉冠,穿一件青色小袖长身袍,脚蹬皮靴,竟是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