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彰华定定地看着她。十五岁,同龄的名门闺秀们忙着斗草斗衣斗首饰,做一切吟风弄月的事情。而谢长晏的双手,则沾满了血污,执着地想要寻求真相。
“他下颌的第二磨牙是中空的,应是故意凿空埋入毒药用,但毒药不知何故用掉了,没有及时补充,空的时间太久,周边都已蛀蚀。也就是从那颗牙上,断定了他的身份。因为此填牙术十分了得,既要安全蓄毒,又要确保能第一时间咬碎牙齿自尽,用的材质很特别,是如意门的不传之秘。”
彰华忍不住想,她真的是查出了很多啊。在有限的条件下,竟查到了这么多……
“他的右眼虽被缝合,但眼珠还在里面,我检查了一下,是匕首戳瞎的,从切口推测匕首不会超过手掌宽。可我父的兵器是长刀,刀尖钝重。就算是他使得匕首,那把匕首也不是他的。”谢长晏说到这里,目光变得有些急切,“我想看看甲历,当年跟我父一起殉难的还有哪些官员,他们之中,谁使匕首。若有幸免存活者……”
彰华忽然开口:“朕。”
“我想亲口问一问当年的……唉?”谢长晏愣住了。
时近黄昏,夕阳薄光透过车窗照进来,彰华的脸——曾经被认为是太过复杂而无法解读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浅显直白的表情。
“朕,是唯一的那个,幸存者。”
他一个字一个字道,放下的木杯上,留下了两个入木三分的指印。
谢长晏彻底愣住了。
同观九年,燕王摹尹正英姿勃发,力推科举取士,想要取代原来的“九品中正制”。
而那一年,燕国的太子彰华五岁,正是猫嫌狗厌的年纪。
而那一年,长公主一眼看中了殿试第一的状元、出自寒门的方清池,点他做了驸马。
摹尹本不同意,长公主不停哀求,最后摹尹无奈地应了自己唯一的妹妹,就此断送了方清池的大好前程。
驸马不得参政,有富贵却无实权。作为第一届恩科的头名,方清池不仅文采斐然,面容俊美更是宛如谪仙。消息传出,无数学子为之扼腕。
而方清池温顺地接了圣旨,并未对这桩婚事表示任何不满。毕竟,长公主出身高贵,又是个难得的美人。
自那后,夫妻琴瑟和谐,也算是一段佳话。
再然后,到了十一月,宜王寿诞,因长公主思念远嫁宜国的姨母,故代表燕王前往贺寿,顺便见一见阔别多年的亲人。
次年三月,公主回燕。方清池决定亲去滨海迎接,给妻子一个惊喜。
他谁也没说,此行本是保密,不想车行一半,发现坐榻下方藏了一人,揪出来一看,竟是六岁的彰华。
方清池吓得不轻,当即要将太子送回,但彰华又哭又闹又恐吓又蛮横,无奈之下只好答应带他一起去滨州。
“那是朕第一次离开玉京,跟着出身寒门的姑父,心中充满了兴奋和期待,想看看书中被誉为唯方之鹰的大燕,是何等雄壮辽阔,国富民强。”彰华说到这里,却是苦笑,“然而,姑父节俭,又是秘密出门,这一路,是令我吃不好也睡不好。更糟的是,我所见的大燕,路有冻死骨。”
谢长晏对此深有体会。这两年,她去过很多很多地方,北境比南境好一些,原本隶属于庞岳两家的封地,因为世家已倒,土地还归乡农,呈现出了焕然一新之貌。而南境大部分州县的百姓还是生活得很困苦。
彰华所见,是在十五年前,必定比现在更糟糕。
“我简直不敢相信这就是我父的疆土,这就是我们大燕国的子民。它跟我脑海中想的完全不一样。姑父问我,苦不苦?若受不了,就送我回京。然而,我当时不知怎的竟生出毅力,不,我一定要见到海!”彰华看着谢长晏,眼神闪动,语声低柔,“你自小长在海边,可能体会不到北境之人第一次见到海的感受。我到滨州那天天气非常糟糕,狂风暴雨,姑父让我在客栈中休息,等天气好些再去看海。我不干,就那么顶着风雨去了,一瞬间,浑身就湿透了。而我,也终于看到了海——暴风雨中的大海。”
天是黑的,被层层乌云压得仿佛就在头顶上。
海也是黑的,像一张密不透风的毯子,翻滚着朝海岸卷来,带着包裹世间万物之势,直撞心魂。
六岁的彰华站在岸边,愣愣地看着这一幕,豆大的雨点噼噼啪啪地打在他身上、脸上,他却忘了躲、忘了动。
他第一次感到自己的渺小。
身为大燕国的太子,未来的储君,天之骄子般的人生,在这样的自然之力前,却跟蝼蚁没有任何区别。
六岁的彰华被吓到,被震到,被淋到,就此病倒,发了高烧。
“我一病就三天。三天里,脑海里全是那一幕,翻来覆去,有时候看见自己被海吞噬了,有时候却看见自己飞了起来……当我看见自己飞起来时,我睁开眼睛,就见姑父站在窗边,脸上带着我从未见过的紧张表情。我刚想喊他,他却神色慌张地打开门,一个裹着斗篷的女人走了进来。之所以说是女人,是因为她的脚上穿着一双红色绣花鞋。”
谢长晏一愣,意识到自己即将听到一桩皇族内不为人知的丑闻。
“我下意识闭上眼睛,假装自己没有醒。听见姑父很紧张地说让她不要再出现,自己不方便。然后那女人问有什么不方便的,接着她看见我,问我是谁。姑父回答说是小厮。然后他就将那女人送走了。我很奇怪,他为何说谎,又很好奇这个女人是谁。我心中有点兴奋,觉得自己抓到了姑父的把柄,想象着如果偷偷告诉姑母,他会露出如何惊慌失措的表情。”彰华说到这里,勾起唇角轻笑了一下,“我小时候竟是这般好事恶劣之人。”
也是如此心机深沉之人。谢长晏在心中补充。
一个六岁的孩子,就知道要继续装病偷听大人的壁脚,可见心计于彰华而言,与生俱来。
“于是接下去几天,我继续装病,假装起不来。我等啊等,有一天晚上很晚了,睡下的姑父起来,偷偷穿好衣服出去了。我当即也穿衣追出去,跟着摸上马车。姑父不会武功,没有察觉,赶车到了某个僻静之地。我藏在车底下,看见有个人在等他,却不是女人,而是男人。那个男人问姑父,东西呢。姑父从车里取出一个包裹,递给了他。而就在那时,那个男人发现了我。”
彰华复述此事时,声音很平静,然而谢长晏还是听得毛骨悚然起来,忍不住问道:“然后呢?”
第65章 班荆道故(3)
“然后我就被抓住了。姑父看见我,大惊失色。男人当即要杀我,姑父拦阻,说出了我的身份。男人盯着我看了半天,将我打晕。等我醒来,发现自己浑身酸软无力,马车在行驰中。我质问姑父为何如此对我,他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我,像在看一个死人。就在那时,马车停下了,车外有人说……”彰华说到这里,倒了一杯新茶,推给谢长晏。
谢长晏下意识接过来捧在手中,彰华看着她的目光有些古怪,似忧伤似怀念,沾染着满满的温柔。
“滨州刺史谢惟善,拜见驸马。”
谢长晏手一抖,终于明白彰华提前给自己一杯茶的用意。茶的热度通过木杯传到她的手心中,氤氲的水汽一瞬间模糊了她的眼睛。
十五年前,遇难的彰华就这样遇到了……她的父亲……
“姑父当即用布塞住我的嘴巴,并用帷幕将我遮住,下车同他说话。我知道这是个难得的机会。但是,我动不了,也无法出声,最后,我……”彰华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我小解了。”
谢长晏脸上一红。这其实是很妙的一招,可无论是当时真实场景还是此刻复述,都令人有些尴尬。
她只好赶紧将此话题带过:“那爹爹发现了吗?”
“他的声音停了一下,但没有进车,也没探头看,跟姑父客套了几句后,便离开了。”
唉?爹爹没有发觉?
“我十分生气,觉得此人真是蠢货。再然后,姑父将我带到一艘船上,把我交给了那个男人。我在舱底被关了整整三天,没有光,没有水,没有食物。”
谢长晏的心颤抖了起来。“究、究竟是怎么回事?”
彰华淡淡道:“简而言之,方清池是如意门的细作,与银门弟子约见滨州,交付情报。不想被我撞破,当即决定将我秘送予程王,以做筹码要挟父王。”
谢长晏终是将杯中的茶洒了出来。
彰华取了一旁的抹布过来,将她泼出来的水渍擦去。从谢长晏的角度,可以看见他低垂的眉眼和挺直的鼻梁——这张她记恨过埋怨过遗憾过无数次无法解读的脸庞,原来,是被那样的过往修饰过、伤害过,所以才会变成现在这样。
她无法想象一个六岁的孩子被关在舱底没吃没喝三天的情形。
她无法想象养尊处优一帆风顺的太子沦为阶下囚的情形。
她更无法想象被自己姑父出卖的孩子的心情。
光动一动念头,就觉得心绞痛了起来,全身都会发抖。
“陛下……”她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尽管她知道他后来逃了出来,回到玉京,平平安安地长大了,但时间抹不平伤痕。
尤其是,现在,他正在她面前,将那道伤疤冷静地撕开,露出底下的真实血肉给她看。
我是不是做了很残忍的事情?谢长晏忍不住问自己。
对不起,陛下。对不起。
彰华擦完水渍,抬头,看见谢长晏泫然欲泣的眼睛,忽然笑了笑,伸出手轻拍了一下她的额头——就像小时候那样。
“朕没你想的那么脆弱。事实上,这件事对六岁的朕来说,得远远大于失。”彰华看着她,像透过她的面庞看到了另一个人,满含感激,“因为……第三天时,你父亲来了。”
“吱呀”一声,舱门被人从外打开。
明亮的光一瞬间照进了黑漆漆的舱底。小彰华的眼睛被刺得一阵生疼。他一边不受控制地流着眼泪,一边恐惧地抬起头看向门口。
一个男人的轮廓出现在那里,手持长刀,身穿盔甲,是名武将。
“臣来了。”那人对他一笑,像一道煦暖的风,能够拂去所有惊恐和畏惧,“殿下,别怕。”
“你父是个十分机警之人,而且武功高强。他在街头与姑父对话时,便已察觉到车上还有一人,也听到了便溺之声。但见方清池极力遮掩,便假装无事,任其离开。与此同时,他接到太傅密笺,说太子失踪,要各地官员私下暗访,务必尽快找到我。”
谢长晏恍然道:“所以我爹爹对方清池起疑了。”
“是。为了保密,他假借巡海为由,协同心腹包抄船只,将我救了出去。交战中,他杀了银门弟子中的九人,第十人也就是与方清池接头的那个男人想用匕首杀我,你父抱着我拼命躲避,匕首最终在我手上划过……”
彰华说着伸出右手手腕,谢长晏终于知道这道蜈蚣般的伤痕是从何而来了。原来也跟父亲有关啊……
“你父趁机夺过匕首,戳瞎了他的一只眼睛。”
线索至此连贯:匕首,九个兄弟,瞎了的眼睛,全部对上了!
“该男人眼见大势已去,跳海了。你父抱着我返航。谁知还未靠岸,船只就遭到了滨州水军的轰炸。”
谢长晏睁大眼睛:“怎么会?”
“方清池得知你父秘密出海,便知道事情很可能败露了,决定一不做二不休,以滨海出现程寇必须清缴,好顺利迎接公主回国为由,哄骗副将召集水军跟他出海。我们的那艘船是程船,一被看见,就被他们射火箭诛杀。”
谢长晏的脸色变得惨白惨白。
“我们毫无抵挡之力,离得又远,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就这样船只起火,沉了下去……”彰华似也被勾起了往日的思绪,双手骤然握紧,在膝上发抖。他不得不停下来,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能继续往下说。
“你父将我藏在一个酒桶里,用力推离程船,而他自己,返回火海去救同僚。我在桶中号啕大哭,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船离我越来越远……我很幸运,在海上漂了半天,在快晒干前被渔民救起,带回家中。又三天后,太傅带人找到了我——你父出海前,给他回了密折。我问起此事,太傅告诉我……”彰华说到这里,又给谢长晏倒了一杯热茶,谢长晏明白,下面的话肯定很可怕。
“船只着火,谢惟善同心腹共计二十人,烧死的烧死,没被烧死的被箭射死,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