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摹尹气急而笑:“你可真是高看了自己啊,钰菁。你这种徇私枉法之徒,和那两个偷鸡摸狗之辈,怎么可能赢得了……彰华?”
长公主剧烈地抖了起来,凄声道:“皇兄,你没见过知幸吧?你去见一见,真的,他一点都不比彰华差……”
“我不会见他!”摹尹一个字一个字道,“我既在两个孩子中,选了华儿,就没有另选他子的道理。”
“皇兄!你真的毫不承认当年之错吗?”
“我没有错!”摹尹说着强撑起身,孟不离连忙上前扶着他走了。
长公主跪在地上,哭得无比悲伤。
就在这时,一个人从旁边的屏风后轻轻走出来,慢慢走到她面前,跪下,抓住了她的手。
长公主泪流满面地抬起头,看到来人的脸,一惊:“荟、荟蔚?”
荟蔚郡主脸上也全是眼泪。
“荟蔚,对不起……”长公主哽咽,“娘真的太恨了,你父死得那么惨,他是无辜的……还有你的二表哥知幸,那么惨,那么可怜……娘错了,娘知道错了……”
“娘,你别哭。”荟蔚郡主抬手擦掉母亲脸上的眼泪,抱住了她,“是舅舅无情无义、偏听轻信。是他的错。娘,放心,我会理解你的,我不怨你。无论皇帝表哥怎么处置你,我都陪你一起……别哭了。我会替爹爹,一直一直陪着你的……”
长公主听了这番话,表情却变得无比悲伤,她的眼泪,一下子,停止了。
谢繁漪沉默了许久,忽然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朝谢知幸走过去。
“知幸……一直想见太上皇。我以为他是想向生父讨个说法,问问为何那么狠心,在劈伤他后,都不给好好安葬,任由道士带走他的尸体,把他真的当作一个邪物去镇掉……”
谢繁漪在榻旁跪下,伸出手,缓缓抚摸谢知幸的脸庞。她脸上所有的戾气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谢长晏十分熟悉的、烙印在记忆中的温柔。
“但知幸回答说,不是。他不是要问这些。他要问——二十二年前,太上皇在两兄弟中选了哥哥,二十二年后,他能不能重选一次。这一次,选他。”
谢长晏一怔,继而又觉得,这才符合二哥的性子。
二哥……是个慢吞吞的人。可能因为总头疼的缘故,言行举止都比常人慢半拍,因此很多人私底下都笑话他。但他又是族长嫡子,身份尊贵,所以大家被谢怀庸惩罚过一次后,便都起了敬畏之心,疏远他。
可他的笙吹得多好啊。
有一次,她去找谢繁漪,进了谢桥小筑,看见二哥哥和谢繁漪在联奏。谢繁漪的琴已弹得极好,二哥哥的笙却毫不逊色,琴笙交融,浑然一体。
一曲完,谢繁漪看见了她,招她坐到身旁,递给她一个柚子。她正要掰时,二哥哥伸手过来,想帮她。虽然她力气大,区区一个柚子完全不在话下,但也喜欢这种被照顾的感觉。只可惜,二哥哥掰了半天也没打开,最后还是她拿回来自己掰的,分了一瓣给他。
一旁的谢繁漪忽然笑出声。
她有些内疚,生怕二哥哥被折损了男儿的自尊心会不高兴,结果二哥哥摸了摸她的头,咬了一口她递过去的柚子,也笑了……
是啊,二哥哥本是个那么温暾温柔温和的人啊……
“都是我的错。”谢繁漪深吸口气,转过头来,一本正经地望着彰华,“是我得知他的身世后,不甘心他遭此不幸,逼着他回来报复!是我不甘心要以堂妹的身份跟他偷偷摸摸,不见天日!是我执意要与他长相厮守!是我觊觎皇后之位!是我丧心病狂,是我异想天开,一切都是……我的错。与知幸、与谢家……无关。”
谢长晏心中松了口气,谢繁漪可算是改口了,不再拖整个谢家一起下水了。但还有一个问题,不得不问:“你真的是如意夫人吗?”
谢繁漪眼中有很古怪的神色,半晌后才道:“如意夫人去年死了,她没有把衣钵正式传给我。我猜她本想传给秋姜,但秋姜那会儿被风小雅藏起来了。所以,我虽算得上是如意门目前的掌权人,但真正的核心五宝是谁、在哪里,都不知道,也使唤不了他们。”
若谢繁漪能使唤五宝弟子的话,恐怕陛下的这局棋,便不会赢得如此轻松了。谢长晏一想到这点,心有余悸,然后感慨——彰华的运气真心不错。
“所以,现在的如意门是一盘散沙?”彰华问道。
“可以这么说。”
彰华眯起眼睛,看了谢繁漪半天,才又道:“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有。”谢繁漪俯下身,竟然毕恭毕敬地行了叩拜之礼,“若知幸醒来,请……让他见太上皇一面。”
彰华望着她,既不答应也不拒绝,最后提高声音道:“来人。”
吉祥走了进来。
“把皇后收押,等待后审。”
“是。”吉祥带着谢繁漪出去了。
殿内安静下来。好一会儿,彰华和谢长晏都没有开口说话。两人各怀心事地沉默了片刻后,彰华忽然抬手摸了摸谢长晏的发簪:“在想什么?”
第132章 蛹化成蝶(4)
“陛下呢,在想什么?”彰华的眼眸瞬间深沉,然后,又因想起了眼前之人是她而慢慢地放松,露出些许真实情绪来:“谢繁漪的话,不必全信。”
“巧了,我也这么想的。”谢长晏笑了笑,下一刻,却控制不住地变成了悲伤,“有个问题,刚才没问。因为我怕问了,就会像鹤公那样,绷不住表情……”心中的阴雨,还在滴滴答答地下着,没完没了,仿佛没有尽头,“我娘……”
“长晏!”彰华突然将她搂进怀中。
谢长晏一僵,然后也因想起了眼前之人是他而慢慢放松,温顺地依偎在了他怀中,声音低幽恍如叹息:“陛下,一个对情人如此多情的人,为什么对亲人会那么无情呢?”
彰华没说话,只是轻轻拍抚着她的背,一下又一下。
“她为了二哥哥,抛弃父母兄弟不算,还为了引我入局,把杀我父的银门凶手从岛上救出来,再一路引到娘亲前面……那是我娘,她的婶婶!那天是我的及笄日!”谢长晏再也说不下去了。
她闭上眼睛,紧紧地抓着彰华的衣襟,战栗难言。
一切都从那一天起——
那一天,她目睹母亲在自己面前掉了脑袋。杀人凶手翻出十五年前的旧事,然后又在船上被灭了口。
当时想不通的事情,在这一刻已完全明晰——
一切都是谢繁漪所为。
谢繁漪翻出谢惟善的真正死因,再加一笔杀母的新仇,引诱她去程国调查如意门。而当时时机之所以能掌握得那么好,把她耍得团团转,正是因为胡智仁一直跟在她身边……
她入程后,胡智仁也一直掌握着她的行程。之所以纵容她玩了大半年,是因为忙着扶植新程王。等一切安排妥当,就借程王大寿之名,邀请宜璧燕三国使臣来程,再诱她失踪,令燕王不得不亲自前来。
等燕王到后,连同谢长晏一起炸死,她则带着新燕王回宫——这就是谢繁漪的一系列计划。
不得不说,虽然大胆,却是捷径。可以不用耗费太多力气,不必引发大规模战乱,就能取而代之,神不知鬼不觉地改朝换代。
只可惜,谢繁漪遇到的对手是彰华。
唯方大地赫赫章灼,若日明之丽天的燕国国君。
而谢繁漪也小看了谢长晏,谢长晏提前意识到了不对劲,并给彰华留下了关键的讯息——六结绳结。
“陛下,你对谢知幸,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情呢?”依偎在彰华怀中,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谢长晏情不自禁地想:他们两个真是患难与共,她被姐姐玩弄于股掌之间,而他,则是被弟弟差点夺了江山。
彰华用一只手捧起了她的脸,与她对视:“你对谢繁漪是何心情,朕对谢知幸便是何心情。”
“可是你看起来……”如此淡然,毫不在意啊。
她一直在极力控制自己,才能不让自己在谢繁漪面前露出受伤的表情,不让自己陷入仇恨的淤泥而面容扭曲。可彰华则从头到尾云淡风轻,因此也就气得谢繁漪更加失态。
彰华轻轻一笑:“六年。”
“什么?”
“朕比你,多经历了六年,多磨砺了六年,而已。”
“人的一生,会遇到很多很多人,很多很多事。尴尬者、愤恨者、厌恶者、羞恼者,比比皆是,并不是躲开就可以的。尤其是——皇后。
“你高坐凤椅,看所有人跪拜你。那些人中,有心存爱慕却不能亲近的,有恶迹斑斑却不能擅动的,有笑里藏刀对你处心积虑的,有卑微懦弱让你都懒得看一眼的……你的生活,被这些纷杂的人物包围着,逃不了,也不能逃。
“你要习惯,克制,战胜。
“你受了伤后,才会知道怎么治疗;你吃过苦后,才会知道怎样避免;你失去东西后,才会珍惜此刻拥有;你爱过人后,才会知道怎样才是真正的爱……你要经历很多很多事,变得越来越丰富,直至——柔滑圆润,无坚不摧。
“伤方知愈;历方知避;失方知得;爱方知心。你既承了凤命,当遭此劫。”
这是彰华的人生信念,早在三年前,便教给了十三岁的她。
然后,从十三岁到十六岁,她一步步地,领教了这番话的真谛。
一步步地,从蚕蛹,变成了蝴蝶。
灯下,身穿白泽纹理长袍的少年看着手中的密函,看到这里,停了下来。
然后他合上密函,拿起灯,推开书房的门走了出去。
他在竹林中行走,穿过萧条的庭院,穿过僻静的走廊,来到府邸正北方的祠堂。祠堂里,点着上百支蜡烛,照着罗列如林的牌位。最末端的牌位最新,是空的,上面还没有刻字。
少年默默地凝望着这块无字牌位,半晌后,将密函用蜡烛点燃,放在了它面前的托盘里。
密函卷曲着燃烧了起来,火光吞舔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字。
“如你所料,最终大获全胜的,还是彰华。
“这对璧国来说,是个好消息,也是个坏消息。好消息是五年之内,璧可保安然。坏消息是,程国若不革故鼎新,迟早灭于彰华之手。届时四国变作三国,一统之势难以抵挡……
“燕国赢率太大。尤其是……彰华选了一个志同道合的皇后。
“而璧……只怕还要乱上好几年……”
密函终于燃烧到尽头,火光消失了。
少年说完了所有的话后,拿着灯转身离开。
光影重重,这一刻,照着他的双肩仿佛扛着千斤重担,然而,他的背脊依旧挺得笔直,呈现出绝世独立的傲然。
一阵风来,吹散了托盘上的灰烬,包含其中的那些惊心动魄翻云覆雨的燕国局势,也就此吹散在了风中。
第133章 哀乐相生(1)
谢知幸第二天就醒了。
醒来后,当他看到彰华的第一眼,就仿佛明白了一切都已尘埃落定。
然后,他朝彰华笑了笑,问:“繁漪呢?”
彰华静静地看着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谢繁漪,和父王,朕只允许你见一个。选吧。”
谢知幸脸上果然露出被刺痛的表情。这让一旁旁观的谢长晏觉得有点新鲜——明明是一模一样的脸,但只看这个表情她就能分辨出,此人不是彰华。
谢知幸沉默了许久,选择道:“我要见繁漪。”
彰华的目光闪烁了一下,对吉祥道:“带他去天牢。”
“多谢……”谢知幸被孟不离抱上滑竿时,看见了谢长晏,甚至还笑了一笑,“十九,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谢长晏回了一个笑容给他:“二哥哥,你能醒来,也真是太好了。”
谢知幸看到她的笑容,愣了愣,想要说些什么,但被抬走了。
等到他彻底消失在门外后,彰华才扭头看着谢长晏轻叹道:“你这气人的本事,可真是越来越高了。”
“看他如此装模作样惺惺作态,便忍不住想吐。可是又觉得不能只自己恶心,也得恶心恶心他,就只好比他还要装模作样了。”谢长晏哈哈一笑,“但还是比不上陛下啊,只让谢知幸见一个人……真有你的。”
“谢繁漪昨天原本有恃无恐,一味针锋相对,死不认错。但在最后一刻,突然改口,把所有的罪名都自己扛了,把谢知幸塑造成了一个任她左右、重情重义的小白花。”
听到小白花这个形容,谢长晏忍不住“扑哧”一笑。
“谢繁漪是想保住他,只要朕心软,肯留谢知幸一命,如意门的暗部势力就能卷土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