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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儿,只是考成法最初的成果。
谁都能看出等这个法度稳定,被推行到全国后,会是一道怎样的天雷。
毕竟能当官的都是聪明人,奈何他们越是聪明,就越是自以为是,不甘被人如此对待。
在朝堂之上,终于有人忍不住利益受损,上疏指责朱见济提出的考成法过于严苛,还为了提高效率,鼓动言官弹劾其他臣子,着实的“有违祖制”。
“所以在杨御史看来,孤推行考成法,就不是个好人?”
在考成法给官场带去巨大杀伤性后,杨善再一次站了出来。
他目光坚定的看着金台之下的御阶,仿佛吃了豹子胆。
此前因为太子的速战速决,让他失去了挽救太上皇的机会。
现在他必须站出来为自己被压出满身大汗的同僚们说句话!
“大胆杨善!”
“考成法是六部内阁议定,朕准旨推行的!你有问题不去找六部,不来找朕这个皇帝,却向太子发难,是何居心!”
景泰帝率先站出来为儿子撑起一片天地。
但朱见济也不是一个会退缩的人。
他也起立,对着景泰帝说道,“父皇不必担心,儿臣自信考成法实为良法,不惧他人置喙!”
“请父皇允许儿臣与杨御史对辩,以分清黑白!”
景泰帝看了看儿子,从朱见济的小肚腩上看出了他的满腹经纶后,方才坐回龙椅。
“准太子所奏!”
于是小太子上前一步,气势雄浑。
在此之前,朱见济受限于对大明朝的见识浅薄以及生性稳重,行事的确略苟,在朝会和内阁中,只是慢慢的提出自己的建议,为之后的动作做铺垫。
现在耕耘获得了收获,考成法一出,完全掩饰不住太子要对官员出手的野望了。
朱见济也不打算再忍下去!
六部长官都快变成朱见济的形状了,太上皇跟太后都在闭关反省,于谦主动放权,景泰帝自愿为儿子分担压力……
这样的时机,这么强大的辅助团队,朱见济凭什么还要给杨善面子?!
他杨善又是哪来的的脸面?
就凭他五年前带回了一个被瓦剌人嫌弃什么赎金都要不到的太上皇?
“我朝自是君遣臣以治理天下,然考成法执政太严,行政苛猛,前所未有,其中更有奸佞之人借机排斥异己,以成其党派,实在有违先祖之志!”
太祖高皇帝那么严格都没有考成法呢,你凭什么要求官员每天打卡上班,按规矩行事?
特别是王文这个刻薄的小人,竟然趁着考核部下官员的机会,将不少耿直正义的人贬斥了,实在是让朝中的清流们损失惨重。
那些都是好人啊!
朱见济都被杨善这逻辑说笑了。
你跟着老朱家的真正传人说祖制?
难不成杨善觉得他比后人更尊敬朱太祖这位先人?
呵!
脸真大!
不过既然杨善都把“祖宗成法”这个王牌给拿出来了,朱见济自然不可能坐视不理。
因为没有人,比他,更懂,明太祖!
对于杨善这种典型的顽固分子,朱见济也打算一击必杀。
只见朱见济冷漠的盯着杨善,在后者梗着脖子对望的情况下,从腰带中翻出来了一张折叠了多次的纸。
他将纸张缓缓打开。
“既然杨御史说了,孤要遵循祖宗成法,以明太祖之志,那么孤也听进这话,为大家重申一下太祖志向。”
他抬起粗短的手,没有完全打开但已经看得出写满了墨字的纸张在他手里迎风飘扬。
朱见济环视堂下朝臣,面无表情的说道,“洪武二十五年,太祖高皇帝颁布了《醒贪简要录》规定:官吏贪赃六十两以上的枭首示众、剥皮楦草。”
朝臣们听到这一段,心里忽然狂跳,额角青筋炸开。
太祖时代疯狂反贪和那三桩杀的人头滚滚的大案,至今是无数人挥之不去的阴影。
“孤手里的这一份,正是考成法颁布以来,由锦衣卫明察暗访所搜集来的,贪污受贿六十两以上之人的名录。”
“其中有文官武臣,也有勋贵。”
朱见济嘴角无情的勾起,望着杨善大声说道,
“既然杨御史身为都察院右都御史,口口声声的要朕与朝廷遵循祖宗成法,那孤也没有办法。”
“还请父皇下令,将这纸上所记之人,皆由锦衣卫绑负城外土地庙,依照杨御史的话,来让世人看看太祖留下的成法!”
他转过身,将写满姓名的纸高高举过头顶,就要呈交给景泰帝。
景泰帝一时震惊,不知道是接过来好,还是不接为好。
太祖的剥皮萱草之刑,对于景泰帝这个最高统治者来说也是很恐怖的。
他看了一眼儿子,朱见济则是安抚性的对好爸爸眨了眨眼,再对着周围拱卫奉天殿的禁卫们一挥手——
禁卫们顿时围了上来,腰间的佩刀被拔出来一部分,透出雪白寒冷的光。
只等着皇帝点头,他们就要一拥而上,把名单上的贪官都给揪出来。
底下的大臣忍不了!
这样的祖宗成法谁受得了?!
都怪杨善这个嘴碎的家伙!
好端端的提什么老祖宗?
朱家大魔王就这样被你引出来了!
看着朱见济手里的那张纸,朝堂之上除了鲜少几位问心无愧之外,都骚乱起来。
第五十二章 :太子把杨善叉了出去
做官这么多年,谁敢说自己没有贪污?
小太子手上的名单也许是假的,但禁卫抽出来的刀却是真的。
再说了,万一那名单就……就真的查出来了一些人呢?
在考成法实行的风口浪尖,在皇帝手里还有团营这样的武装力量时,他们可不敢赌啊!
老朱家是真的扒过人皮的!
“臣请治御史杨善御前失仪之罪!”
有一名官员带着一脑门的汗站出来,都没来得及咳嗽一声。
好在他声音够大,一句话就让慌张中的士大夫们听了一耳朵。
“考成法乃是太子想出的为国为民之法,而为国履职,本就是我等应当之分!”
“杨善之前所言,是着实的严于律人宽以待己,是私心满怀,借口舌之利而冒犯陛下与太子,坏公家之利成己之私。”
“故而臣特此弹劾右都御史杨善,请将此等做作虚伪之人逐出朝堂,以成正气!”
那人说得磕磕绊绊,明显是现编的词。
不过当第二个人站出来弹劾杨善时,说话就流利果断多了。
“臣也请逐杨善,以示正听!”
“臣附议!”
“臣附议……”
呼啦啦的,在第一个人惊慌失措的后,文武两班中接连不断的站出来官员,疯狂的将矛头对准了杨善。
杨御史被气的满脸通红,声音颤抖的大声为自己辩驳。
“我之所行,皆出于公心,你们怎可如此血口喷人!”
但是他只长了一张嘴,如何说的过这么多人?
以前这些站在后排的官员,也许会尊重杨善的资历地位,或者他在清流中的名声,从而对其礼遇有加。
可现在却是这家伙把火引上了自己身上,
利益受损的官僚们怎么可能还对他和颜悦色?
这群人恨不得直接堵上杨善的嘴,让他再也说不出话,以免给小太子制造抓他们去“剥皮萱草”的机会。
如果在明末,已经死皮不要脸了的士大夫对于朱见济这一通操作,也许会装傻混过去,但现在哪里是崇祯帝的明朝?
金台之上,看着底下乱哄哄的场面,景泰帝目瞪口呆。
他惊讶的指了指下面,看着儿子用眼神发问。
朱见济自信一笑,偷偷把纸打开,景泰帝便看见这不过是一张普通的,儿子练字废掉的纸宣纸罢了。
景泰帝哑然失笑,随后彻底放了心。
“够了!”
“朝堂之上乱成这样,成何体统!”
等着杨善被人怼了一阵时间后,感悟圣心的王竑王文他们才站出来,恢复朝堂秩序。
此时的杨善,脸色青里透紫紫里透黑,就差被气到脑溢血了。
想他以口舌功夫闻名于世,没想到今天却是迎来了如此场面。
“鸿胪寺将刚刚哄闹的人记下,各自罚俸半月。”景泰帝放松的坐在龙椅之上,摆了摆手,“剩下的太子来做吧!”
朝臣们各归其位,但眼神还是不时扫过小太子手里的纸。
朱见济再次露出人畜无害的微笑,笑得让别人心头发麻。
“看来不用杨御史多话,大家都知道祖宗成法要做什么。”
“孤并不是固执己见的人,杨御史说要遵祖宗成法,孤便遵;刚刚那么多大臣弹劾杨御史,孤也不会当没听见。”
“来人!”
“将右都御史杨善给孤叉出去,廷杖六十,依钟同例,将他的事给孤张榜宣扬出去,让两京百姓来评评理,到底是谁对谁错!”
朱见济陡然拉下脸,语带杀气的指挥禁卫上前,摘了杨善的乌纱帽和笏板,堵住他的嘴,拖起他的双臂,真把人“叉”出了奉天殿。
“至于这份名单……”
朱见济摇了摇它,心里有鬼的官员都像条狗看见了骨头一样,跟着一块眼神游移。
这些人真的好像狗啊~
朱见济心里暗道。
只是这些狗不像阮伯山和卢忠那样,是可以被收留爱抚的流浪忠犬。
他们只是想吃肉而已。
而且你要是不把他们喂饱,那他们就会扑上来吃你的肉喝你的血。
他捏着“名单”把玩了一阵,最后笑道,“诸君皆是朝廷栋梁,孤和陛下可不会因为随便几个名字就质疑朝堂上的衮衮诸公都是贪官。”
“成公公,为孤取一捧火来!”
初春的北京还是有些寒冷的,早朝时间更是在天亮之前,所以奉天殿里通常会点上一些烛火红碳用来照明和取暖。
景泰帝迅速的让成敬去夹了一盆子烧红的碳过来。
“诸位卿家,还请多多自省修身。如今孤与父皇,还有太上皇都艰苦奋斗着呢,大家也不要过于放纵自我了。”
朱见济说着笑着,将手里的那张纸扔到了火盆里。
熊熊火焰瞬间出现,不过几个呼吸又熄灭了个干净。
不少人终于松了口气。
有冷峭春风从奉天殿的大门吹过来,才让他们恍然发觉自己的背部已经积攒了许多汗水。
再看看四周同僚,十个里有八个是脸上带汗的。
“太子仁德,陛下圣明!”
随着火盆里的纸张彻底化为灰烬,朝臣们齐声呼喊起来。
他们脸上都带着“为国高兴”的表情。
但心里却是紧得很。
因为不管小太子拿出来的那份名单是真是假,起码透露出来了一个消息,那就是——
皇权的代表人要重新重用锦衣卫了!
从宣德朝开始,东厂和锦衣卫这两个“皇权特许”的部门,其实一直呈现着前者压倒后者的趋势。
因为锦衣卫在太祖时代的名声就在文官中臭了,后继之君顶着政治压力,也不见得重用,所以宣德皇帝培植起来了宦官们来帮自己和朝臣玩拔河游戏。
正统朝以来,有王振这个大明第一权宦在,锦衣卫都是给狗当狗的。
景泰帝此前也说过,压制东厂经常使唤锦衣卫,但他本人却是个儒雅随和爱好涩情的老实人,有事多半还是找于谦这些大臣做,锦衣卫也只能打下手。
因此锦衣卫在朱太祖之时满电工作了一段时间后,后来的主子一直都没给他们充多少电,以至于一些底层锦衣卫都成流氓去发展第二春了。
现在,
小太子找到了锦衣卫的正确使用方法!
鬼知道他在私底下培植了多少锦衣卫盯着?!
特别是石亨难得有脑子想到这一点,心中焦躁起来。
他是武官,考核是归五军都督府管,管理上比文官要放松一些,所以石亨并没有荣获批评,但那种被人翻来覆去,从上摸到下的感觉仍旧让嚣张了一辈子的石亨感觉非常不愉快。
他讨厌考成法,
讨厌朱见济这个太子!
想当初这小屁孩没起来的时候,景泰帝对他是荣宠不断的,要田给田要钱给钱。
结果从今年开始,景泰帝被儿子劝着节俭,也不再恩赐石亨好东西了,让他的金库少了一笔进账。
而且在锦衣卫奉命巡捕的过程中,总有机会发现自己养在京城周边的那些人……
一想到自己大事未成就要摔坑里的可能,石亨的脸又黑了一层。
第五十三章 :太子觉得石亨真得彪
回到宫里,于谦求见了正在夸儿子会折腾官员的景泰帝。
“太子今日行事颇为不妥。”
对着皇帝和太子,于谦耿直的指出,“太子既然有了贪污受贿之人的名录,自然公布于众,不然何必推行考成法?”
“只是太祖剥皮萱草之刑法着实可怖,陛下仁爱,可按照国法将贪污之人下狱受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