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瓷娘子-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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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玲珑挺身欲言,被吕氏瞪了一眼,不情不愿地闭口。

    他转向玲珑,“女儿家不思女德,本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却学娼妓歌女那些下作手段,抛头露面,到大街上歌舞娱人,吕家的脸面都叫你丢尽了!”

    有了上回吕坷来闹的事,玲珑就知道所谓“歌舞”抑或“瓷枕”都不过是吕坷找的由头,他和焦泰狼狈为奸,目的是要谋夺窑厂吧。

    “太爷爷有所误会,青瓷乐器已呈送太后驾前,那是光耀门楣的事。”

    吕太爷一拍桌案,“狡辩!坷儿,你说说外头都是怎么说吕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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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吕坷一脸沉痛,“回太爷爷,外头说咱们吕家不行了,要靠重孙女街头卖唱过日子,还说吕家一代不如一代,如今堕落风尘,往后要开娼门了……”

    “这是哪家哪户哪门哪院嚼的舌头?你指出来,我跟他当面锣对面鼓地说道说道!只怕这个人姓吕名坷,是个缩在王八壳里的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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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住口!你从哪儿学来这种不干不净的话?当真是放任坏了!吕氏,这个女儿叫你教野了,往后不能如此纵容,她年纪不小了,该寻一个端正守礼的人好好管束管束。至于窑厂,就交给坷儿吧!”

    吕氏和玲珑悚然一惊。吕氏惶然道:“玲珑有错,我定会严加管教,可窑厂是先夫心血,他为护窑埋骨于此,您是知道的,如何能够交由外人?”

    吕坷打着折扇,皮笑肉不笑地说:“婶子说的什么话,一笔写不出两个吕字,亲得不能再亲了。”

    玲珑恨得牙根痒,明摆着是吕坷觊觎窑厂,向太爷爷煽风点火,可族里规矩大如天,别说窑厂,就连婚姻甚至性命都得听族长的,她和母亲根本无从反抗。

    吕太爷说:“若不是看在往事的情面,族里早收窑了。女孩家迟早要嫁人,本就不该由女子打理。”

    玲珑苦笑,家无男丁,女流之辈连争一方立足之地的资格都没有。

    “可是你们母女不走正道,把窑厂搞得乌烟瘴气,若不是坷儿无意间得知,我孙儿洒血埋骨的窑厂怕是要名声尽毁!”

    吕坷十分配合地拿出一物,丢在吕氏与玲珑面前。“当啷”一声,惊得两人心头一颤。

    那是绘有春宫图的瓷枕,市面早已绝迹,不知他从哪里得来。时机却掌握得刚好,此时翻出它来,配上一连串的巧合,情势难以转圜了。

    吕太爷重重一顿拐杖,“制出这等污秽之物,吕家颜面何存?你们还有脸留在此地?”

    玲珑愕然望着脸色铁青的吕太爷,这是要将她们母女赶出吕家吗?

    “嫁吧,坷儿为你择了桩好姻缘。”吕太爷的语气跟石头一样硬,不是打商量。

    吕坷假模假式地报以关心,“这个人是青坪有头有脸的人物,官商两面都吃得开,家底殷实。”他慢条斯理合起折扇,在手心里一下一下拍着,仿佛攥着的是玲珑的命。



    第29节

    

玲珑冷冷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吕氏焦急地打听,“是哪家的公子?”

    “他呀,玲珑也相熟的,”吕坷笑得黄鼠狼一样,“就是衙门里的井捕头。”

    真是一桩“好”姻缘——好大的火坑。

    “不!嫁!”玲珑脸色煞白,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婚姻之事,由不得你自作主张。”吕太爷斩钉截铁。

    吕氏正要求情,玲珑却突然起身,挺起胸膛,“太爷爷,既然您要我嫁,可以。”

    吕坷一喜,却听她接着说:“不过这个人需得下得了窑,烧得了瓷,入得了赘。”她昂起头,“我爹的血骨不容他人践踏,凭他姓赤橙黄绿,有我一天,谁都甭想夺走窑厂。您若觉我身为女子不够资格,那我就摆擂台,招赘婿,谁愿入我吕家门,谁就是我的夫君!”

    吕坷的扇子“啪叽”掉了。

    吕太爷不意她有此想法,十分不快,待要开口,玲珑大声道:“若您不允,我只有以血殉父!”

    铿锵的话语撞在窗上,撞得窗外的大东心惊肉跳。他是担心吕太爷使出家法才躲在窗下,不意听到这番铮铮不屈。

    屋中鸦雀无声,过了很久,苍老的声音说:“好。”

    他松了口气,听吕氏开门送客,起身欲离,不小心碰到窗棂。他没在意,走出几步,身后忽然软语轻唤:“大东!”

    他回头,桃花窗半开,玲珑凭窗相望,一见是他默默守护,被逼到性命相搏的女子忽然红了眼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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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会安慰人,搜肠刮肚只憋出一句话,“你别难过。”自己都觉得苍白无力。

    她却浮起笑意,暖暖的,“摆擂的事你听见了?”

    大东点头。

    “那……”她目光里冀望深深,“你来夺擂好么?”

    作者有话要说:  婚后小剧场:回家1之《论娘子每天都很忙怎么办》

    中午刚过,严冰就去店里接娘子回家。

    寄虹:“不是说好等到打烊吗?”

    严冰俯耳小声说:“等了好几天了,等不到打烊了,娘子我们早点回家吧。”

    寄虹脸上微微发红,“有个客人在等着呢,还有新店面得过去看看,还有这月的税钱要核对,你且等一会,忙完了就回去。”

    寄虹进偏厅和客人谈生意去了,严冰对等在门口的新店伙计招招手,“认识我吗?”

    “认识,您是严老爷。”

    “嗯。那么你认为掌柜是应该跟你走还是跟我走?”

    伙计:“……我走……”

    严冰又对管事招招手,“你知道税银是交到哪里吗?”

    管事和严冰交流了一会目光后,突然醒悟,飞快捧上账册。严冰风卷残云核对完毕,说:“根据新规,这笔用于试制新品的不用交税,其它无误。还有,以后这些小事不要耽误掌柜的宝贵时间,交来给我。”

    随后他发现寄虹在偏厅已经待了半个多时辰,谈什么生意要这么久?

    隔帘相望,见里头那个扁头凸眼的商客色迷迷地盯着自己的娘子,垂涎三尺地说:“夫人若能随在下走一趟西域,既考察商情又欣赏风光……”

    严冰掀帘入内,冷冰冰地说:“抱歉得很,敝店没有你用得着的东西,依我看,你缺的不是瓷器,是镜子。”

    “扁头凸眼”愣了一下,随后醒过味来,顿时面红耳赤,非常干脆地走了。

    严冰转身笑对寄虹,“娘子,所有的事我都帮你料理了,可以早点回家了吧?”

    寄虹:别得意得太早,回家我要好好跟你谈谈人生!

    ☆、陶烟映彩虹

    摆擂招婿之事,寄虹并未听闻。

    这些天她忙着招人进货,忙着搬家,从寄云那里搬到窑厂的小院,对姐姐说是方便照管窑厂,但寄云知道她宁肯与工人同住山野,也不愿看赵财的脸色了。

    寄云愧疚,却无法挽留,只能一个劲往行李里塞吃的穿的,“山里冷,晚上盖好被子……你独自住在那里,千万记得锁好门……”

    弄得跟生离死别似的。“放心吧姐姐,我不是一个人,丘成和丘爷爷已经搬过去啦。”

    丘成原来的住处委实破旧,冬冷夏热,对丘爷爷的身体不好,窑厂的小院归置出来后,寄虹便将丘爷爷接来,亲自铺床叠被,看着丘爷爷欢喜的模样,寄虹笑容里有点感伤。

    如果能再为父亲铺一次床该有多好。

    丘成感激,全心扑在窑厂,几乎成了半个管事。查库房时发现十几种新的釉土,诸如孔雀土之类,都不是青瓷釉料。他猜出寄虹的用意,找到她问:“你打算做窑变瓷?”

    寄虹正捧着新出窑的薄胎青瓷对着日头查看,阳光透过如纸薄胎,映得她笑容有些模糊。“你听说过‘霁红’吗?”

    丘成先以为是她的名字,想想不对,才意识到她说的是去年评瓷会上夺魁的红釉瓷瓶。讶然道:“你要复烧‘霁红’?”

    她竟然有勇气直面那场祸事!

    寄虹放下青瓷,笑容明朗起来,“你说过,从哪跌倒就从哪爬起来,我要证明给瓷行看,‘霁红’不是祸水。”

    霁红颜色之谜已随霍嵩入土,如今得重头来过。她拿出一叠配方给丘成看,“我爹是意外偶得,并没记载配方,这是我琢磨着写的,依你的经验,哪种釉土最有可能?”

    丘成一一认真看过,歉意摇头,“我虽然烧过窑变瓷,但不熟悉釉料配方,你可以问一问严文书。”

    “哼,他最瞧不上窑变瓷了,说那是‘妖异之物’,避之唯恐不及呢,怎会懂得许多?”

    “当年官窑悄悄试制过窑变瓷,配方是严文书亲力亲为,他最有心得。”忆起往事,丘成感慨颇深,“若是他依旧督检官窑,窑变瓷必定早已成功。”

    寄虹手里的青瓷险些摔到地上。“他、他是官窑的督陶官?”

    不比青坪兼管窑务的胡主簿,官窑的督陶官是上达天听、有权直陈奏折的六部官吏,通常是工部出身,至少六品以上。往小了说,白岭在他一人之下,往大了说,整个大梁、包括青坪的陶瓷业都归他辖制。

    瓷行里呼风唤雨的大人物,怎会落到无品文书的地步?

    丘成发觉寄虹并不知晓严冰的过去,便住口不提,只含糊地一点头,“你若有疑问,自可问他。”

    她无所谓地笑一笑,“他的事我才懒得理。”接着讨论霁红的制法。

    心里却不由自主走了神,你不说,他不说,难道没别人可以打听?比方,丘爷爷肯定清楚,伍薇大概也知道。转念又骂自己没出息,都说了不理还巴巴地想他作甚?

    两人商量妥当,这便决定着手做起来。这时,伍薇风风火火进门,“玲珑摆擂台招亲的事,你们听说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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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都吃了一惊。丘成脱口道:“她心里不是……”他整日与大东一同上工,玲珑对大东青眼有加他怎会看不出呢。

    寄虹和他一样的心思,想了想说:“咱们去看看,恐怕吕家出了什么事。”

    当下丢开手边诸事,几人匆匆赶到吕家。一进屋,伍薇乐了,“我们几个急得脚踢后脑勺,你倒在这里四平八稳装菩萨,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玲珑正独自闷在屋里,抱着个痰盂专心致志地擦拭,乍一看颇有几分运筹帷幄的将风。将痰盂放到一边,面上笑如往常,“我急也没用,都是太爷爷一手操办。”

    听她讲完来龙去脉,伍薇痛骂吕坷不是个东西,她心直口快,也不顾忌那是玲珑的表哥。玲珑一点不介意,哈哈大笑,“我挺想看看吕坷听见这些,气得翻白眼珠的模样。”

    看起来她心无挂碍,伍薇奇道:“你就不怕万一夺魁的是个癞蛤。蟆?”

    玲珑淡笑,“我有主意的。”

    伍薇知道玲珑自来主意大,略略放心,几个人说笑商量了一番,伍薇和丘成有事先走,寄虹掩上门,目光从垂首的玲珑移到她面前的痰盂。

    旁人不知道痰盂的来历,寄虹却再清楚不过。那是大东的作品,玲珑珍藏好几年了,每晚临睡前都要擦拭一遍,可这会日头正高,不到时辰呢。

    她挨着玲珑坐下,挽起她的手臂,“和大东闹别扭了?”

    一句话戳在她心坎上,玲珑的笑容就黯下去,“是我强人所难。”

    这事不难猜,寄虹很快想通因果,“你本打算叫大东打擂比瓷,但他不肯?”

    玲珑艰难地挤出一个勉强的笑,“不怪他,哪个好男儿甘心情愿改姓入赘呢?”她似乎想去拿痰盂,伸出手竟够不到,无力地垂下,连同肩膀慢慢垮了下去。

    她并非运筹帷幄,而是无计可施。

    寄虹从未见过这样颓然的她,即便之前吕家大灾小难不断,她总是乐观豁达,可现在她的活力像漏出一大半去。

    寄虹心疼地拥住她,“姐妹是什么?有事一起扛,有难一起趟!趟不平的路,记着有我。”

    玲珑没有作声,只是用力抱紧了她。

    只为这份懂得,便值得永铭于心。

    寄虹没在窑厂找见大东,当即要转去他家,想一想,又改了主意,折回霍家窑厂,花了一整天工夫精挑细选出一件薄胎瓷碗,用黄丝绒裹着放在精致的盒中。准备出门时,却被丘成拦住,“方才曹县令派人通传,要你即刻到彩虹瓷坊听旨。”

    寄虹心里咯噔一下,霍记的那场灾祸又卷土重来吗?

    她惶惑不安地赶到彩虹,远远望见门口一众衙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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