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瓷娘子-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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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寄虹想到昨日严冰命悬一线全因叶墨居心不良,分外恼恨,一丝一毫摒弃前嫌的想法都没有了。虽不能翻脸,但面色清冷道:“不通棋理。”将书札再递过去,“请郎中过目,以便早日开工。”

    叶墨仍是用的那副瓷质围棋,指间的棋子轻轻敲击着棋盘,“待我下完这局。”

    她知道大约为着先前的事,他总不会叫她好过。也不争辩,径自打开书札,朗声道:“那我便为郎中宣读。”

    几十页念下来,嗓音都有些沙哑。读罢直视叶墨,“郎中以为妥否?”

    叶墨端详着她,虽然面有疲色,依旧腰杆挺直,不肯俯首。越是如此,越令他征服欲高涨。他接过书札,提笔随便划去一个名字,“此人不能胜任,名下的两千数目转到霍记吧!”

    寄虹顿觉头大。霍记自领五千,依严冰的推算已是上限,哪有余力再承接其它?

    叶墨笔下不停,接连划去好几个名字,“这个,这个,这个……都不行,还是由霍记接手为好。”

    名单上的窑厂规模和制瓷水平寄虹都逐一裁度过,完全能够确定每家均能胜任,毫无疑问叶墨是在针对霍记。他每划一笔,她便觉肩上压下一担重石,那数字越来越大,汇成大山,迫得她额角渗出细汗。

    叶墨将她如临绝境的神情尽收眼底,微微一笑,“这数目对霍记是否太过艰难?”

    寄虹看着他的笑容,心里只有四个字:衣,冠,禽,兽。

    “方才想起,验收环节尚未确定负责人选,这个差事轻松又体面,你愿不愿谈一谈?”“谈一谈”三个字说得极慢,同时将锦墩拉至身边,眼望寄虹,手在凳上拍了一拍。

    她很清楚,他在逼她服软。她肯屈就,也懂圆融,但,看一眼紧挨着他大腿的锦墩,“卖笑”这种事万万不能。微扬起头,神情冷峻,道:“霍记只懂烧瓷,旁的事,郎中另请高明吧。”

    叶墨似乎不以为忤,“既然如此,我只好请故人出山。你们也是旧识,他定会对霍记多加照拂的。”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

    寄虹心中惊疑不定,但面上只作冷色,告退出来,心事重重上了马车,本想回霍记,想了想,还是去看看严冰身子如何了。

    想到严冰,忽而灵光一闪,不禁展眉轻笑,方才那一头冷汗即刻随风而逝了。

    原来他早料到叶墨会使这招,故而特意叫她将玲珑摒除在外。如今不在名单上的玲珑正可为霍记分担,真正是解了燃眉之急。

    秋风翻起纱帘,送入微凉雨丝,她并不遮挡,摩挲着发间瓷钗,觉心脾俱是暖意,风雨又有何惧。

    作者有话要说:  上榜了,日更一周~~

    婚后小剧场

    洞房花烛夜。

    严冰美滋滋斟了两杯酒,寄虹挑眉看他,“你答应过我什么?”

    他低眉顺眼地笑,“方才真的滴酒未沾,但交杯酒该是例外嘛!”

    “为何?”

    严冰语塞。总不能承认他想借酒扬威,高歌猛进吧。

    寄虹妩媚一笑,将酒接过,两杯都自己饮了。唇上胭脂被酒浸润,越发娇艳欲滴。

    严冰正觉口干舌燥,忽见那胭脂向他倾来,随即唇上娇软香浓,酒甘醉舌。

    唔……看来不必借酒也可以扬威了。

    ☆、两地起相思

    短短几日之内,百余家窑厂陆续开烧贡瓷,青河两岸烟柱林立,赤焰燃空,可谓“满城昼夜火冲天,千家万户弄碧烟”,竟是青坪十余年不曾有过的繁忙盛景,若有人居高望远,必得感慨蔚为壮观。

    但盛景的背后,内里辛酸只有窑人自知。

    为全力以赴烧造贡瓷,许多窑厂推迟别家订单,其中以海商为巨。海商们大为不满,联合起来要求加倍赔偿,窑厂纷纷向寄虹诉苦。寄虹责无旁贷出面协商,唇枪舌剑整整一日,海商毫不退让。

    寄虹回到家中,径直把自己摔到了床上,极累极无望。大睁着两眼望着床顶,诸事纷杂,明明疲惫非常,却不能成眠。辗转一夜,想了许多主意都觉不妥,直到窗外欲白,方才想到一人。前几日伍薇忙着打扫小院,说是沙坤快要回了,她怎不去找他从中斡旋呢?

    正要出门,自家窑厂的工人来了,请她批银子买矿土。

    寄虹诧异,“采买原料不是一向归丘成负责?”

    工人说:“他告了假,听说是爷爷又病重了。”

    寄虹托着头,觉得一脑门子官司,理都理不清。照理她该去看望丘爷爷,但实在抽不开身,只吩咐说:“不成就买几个仆人用,快叫丘成回窑厂。”接过单子一看,不禁咋舌,“怎么这么多?”



    第52节

    

工人摊摊手,“自从开烧贡瓷,土税紧跟着就上涨了,多少同行背地里骂祖宗呢。”

    寄虹却不作声,取印盖了。

    土税归督陶署管辖,严冰绝对不会行此落井下石之举,除非压不住了。

    正如寄虹所料,土税上涨是曹县令亲自授意,严冰一得知此事便立刻求见,奈何尽管晓以利弊,甚至说出“杀鸡取卵”之语,曹县令却分毫不为所动。

    正听得不耐烦,衙役禀告说叶郎中传见严主簿,曹县令忙叫速去,严冰无奈起身告退。

    曹县令松了口气,往后靠上椅背。宽袖离开桌面,露出原本半遮着的一封“钉封文书”。严冰目光一闪,曹县令急忙又倾身伏在案上,拿袖遮住。

    然而短短一瞥间,严冰已认出封套上的红泥大印,那是他亲手盖上的,位置与送往州府衙门时一般无二。

    他虽未多言,心头却有阴影罩下。难道焦泰的案宗竟没有及时送往京城吗?

    他原本打算稍后返回,再详细打听焦泰一案的进展,不料这一去驿馆,竟再没机会了。

    叶墨端坐上座,垂目看严冰屈身行礼,并不请他坐,道:“如今陆路不太平,贡瓷只能走运河入京,相关船、兵、河道通关文书等事宜,严主簿该是熟悉的吧?便烦劳去茂城一并办理吧。”

    严冰皱眉,“据报运河沿岸乱贼四起,尤其金胡子的叛军为断粮道,已经攻占中游,贡瓷数目众多,不比一车一舟不引人注目,如果大张旗鼓走运河无异羊入虎口。而目前沿海各州相对平靖,下官建议莫如从茂城直接出海,沿近海绕道北上,至白岭入内河抵京,较为妥当。”

    叶墨似乎漫不经心,等他说完才不阴不晴道:“严主簿好大一番道理,若非本官明了你不是对太后懿旨心存怨怼,换作旁人,恐要以为你有意推卸了。”

    原来是故意寻衅滋事,他若不应,大概就会得一个“办事不力”之类的罪名,多说无益,便淡淡应了。

    叶墨的目光落在他的发冠上,一丝阴谋得逞之色一闪而过,“那便速去吧,妥善办理,务要尽善尽美才好。”

    严冰丢下一个不屑又同情的眼神,告辞离去。总归最终押运贡瓷的是叶墨,他要一意孤行,自己何必枉做小人呢。

    这一去茂城恐要不少时日,回到县衙,严冰即刻召一名心腹进来,关上门,低声问道:“耗子精的下落还没有眉目么?”焦泰定罪的同时,他已派出人手搜寻,若能捉耗子精归案,焦泰之罪就有板上钉钉的把握。

    “前几日听说他在一个远方亲戚家出现过,但弟兄们扑了个空。”

    那衙役懊悔打草惊蛇,严冰温言劝慰,心中却感焦灼,隐隐感到焦泰的案子将会再起波澜。

    叶墨将他调离青坪,便是风起之兆。

    那厢寄虹去到沙坤置办的小院,却被铁将军挡在门外。她很是纳闷,照理说沙坤若已到青坪,怎会不回他和伍薇的小家呢?

    转头去宝来当铺,果然寻到伍薇,便把请沙坤帮忙的事说了。

    伍薇神色落寞,“他人在码头,你自己去说就是了。”

    “薇姐,”寄虹亲昵地挽着她撒娇,“陪我走一趟嘛,谁不知道他最听你的话了。”

    伍薇自嘲地笑了一声,笑容却是苦涩的。

    寄虹满心装着海商的事,没留意她的异样,仍是软语相求。伍薇犹豫片刻,想到事关重大,终是应了。

    两人乘车去往码头。路过一条小巷时,伍薇朝里头深深望了一眼。前几日她还在这里满心欢喜地收拾他和她共同的家,然而现在已经物是人非了。

    原来几日前沙坤船到青坪,两人小别胜新婚,自是如胶似漆地过了一晚。春风得意之后,他拿出一只金镯子套上她的手腕,炫耀道:“京城的新玩意儿!看看喜不喜欢?”之前伍薇赏玩典当镯子的神情他记忆犹新,他要让她知道,沙坤的女人用不着眼红旁人家的东西。

    伍薇转动手腕端详半晌,没有惊喜,神色却慢慢从风情凝固成风云了。“就这个?没有别的话了?”

    “别的话儿……嘿嘿,”沙坤压过来,顶了一顶,“那。话儿在这儿呢!”说着又要攻城。

    伍薇突然翻脸,蓦地掀被坐起,怒道:“沙坤!老娘不是婊。子!这什么?嫖资啊?”一把掳下金镯,砸还给他。

    事态急转直下,沙坤完全懵了,愣了愣才说:“抽什么风!”目光粘在她绵软胸前,语气也软绵绵的,伸出大掌便要揉上一把。

    伍薇一巴掌拍开,骂道:“我还以为赫赫有名的煞老大是个有担当的,没想到是个下头有种心里软蛋的怂——”

    这话哪个男人咽得下?沙坤登时恼了,“叫你看看老子究竟是软是硬!”把她往床上一按,就要来个霸王硬上弓。

    伍薇性子更烈,趁他分腿欲进之时,抬膝一踢,毫不客气撞上那命根子,沙坤哀嚎一声,捂着下头滚到了床下。

    他可不懂怜香惜玉,换作别的女人,他早炸了,不打死也得要她半条命,但此刻看着气得满脸涨红的伍薇,他弹跳起身,却压着怒火没有近前,眼中有狠厉,更多却是不解。

    伍薇怔了一下,没想把他踢到床下去,这一腿有点狠了。再出声语气就没那么激烈,“有胆吃,怎么没胆认?偷鸡摸狗露水夫妻的事,我伍薇干不来!”说着便一件一件地穿衣。

    沙坤咂摸着“露水夫妻”四字,品出些话外之音,惊骇地瞪大了眼睛,“你什么意思?”

    伍薇见他仍不肯认,更觉凄楚,飞快穿好衣衫便往门口走去。

    沙坤急忙攥住她,“你不会是想……”他顿了下,觉那两个字十分难以出口,张了几回嘴,才终于犹疑着低声说:“……成亲?”

    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他看见她细长的眼眸里陡然星光璀璨。

    他心头急跳,“你来真的?”这不是疑问,只是不敢置信。“成亲”两个字,在他三十多年的浪荡生涯中,从没有出现在他的生命里。

    “给句痛快话。”她紧盯着他。

    他为她买下房子,为她定居青坪,为她放弃五湖四海的闲散,他觉得,这已是他能做到的极限。被一个女人彻彻底底地套牢,就如雄鹰被扯断翅膀那么恐怖。

    “我以为你不是那种俗气的女人。”他的手指动了动,似乎恋恋不舍,但终究缓缓放开。

    她眸中的星光黯了下去,平静地直视他,“我就是那种女人,俗得不能再俗了,不爱穿黑只爱穿红的女人。”

    那夜两人分道扬镳,再没有见过面。

    沙坤想,大概是他太惯着了,她才越发蹬鼻子上脸,晾几天自然就回头了。所以当他看见那熟悉的窈窕身影走过来时,不免小小得意:看,果然就来求和了。

    等不及搭跳板,径直翻过船舷,跃入河中,趟着齐腰深的水跑上岸去,迎向伍薇。

    小和尚趴在船尾,笑嘻嘻地往下看,“嫂子可算来了,这几天吓得我跟揣着个铁锚似的。”

    旁边的歪脖松了松裤腰带,“可不嘛,吓得我都不敢去找船娘了,今个总算能松快松快了。”

    小和尚挤兑他,“还去?昨个都被鸨母追债追进茅房了!”

    两人哈哈大笑。

    伍薇人到跟前,只说寄虹有事。听寄虹说完,沙坤便爽快地答应明天一起去会会那些海商。

    寄虹见他眼神一直往伍薇身上瞟,会心一笑,“那我先回了,薇姐你不用送了。”

    伍薇欲要同去,沙坤抬手按在她肩上,她侧身避开,却留步未走。目光在他腰间溜了一下,低声问:“那天……没伤着你吧?”

    他感觉她仍是关心他的,心里乐起来,那股子不正经的劲头又窜上来,“这个啊,不得你试试才知道么?”

    她不笑不嗔,郑重地凝视,“沙坤,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你究竟把我当作什么?”

    他微微一怔。若在床上,他绝对可以完美回答,但要亲口说出,却觉舌头都僵了。

    她看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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