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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救命恩人对她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太瘦了,炖不出半点油星!”
因为她瘦得不好吃,所以她才活了下来。
年幼的杨歆眉分不出他这话的真假,因为在他栖身的山洞前,确实散落着不少人骨,有的骨头上还留着清晰的牙印。她只能像只惶恐不安地小兔子般蹲在山洞一角,等待着不知何时会降临的命运。
然而凌一卿终究没有把她吃掉。
他把她当成奴隶,替他觅食、捕猎,服侍他吃喝拉撒睡。稍有不如他意的,打骂尚在其次,最让杨歆眉觉得恐怖畏惧的,是他会扑上来咬她。曾有一次,他像只青蛙一般弹了起来,把她扑倒在地,那腥臭的呼着热气的嘴巴贴在她的脖子上,她清楚地感觉到他的牙齿正紧紧抵在她的颈部动脉处,或许下一瞬就会刺进她的血肉中。那一刻她脑中一片空白,一瞬间感受到的竟然不是恐惧,而是可笑和解脱。
她来到这人世上,就是为了受苦的吗?
就这么死了倒也干净。
不知为什么,凌一卿最后竟然没有动手。她听着他剧烈的喘息渐渐平复,然后从她脖子上移开。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翻身从她身上滚了下去。那一夜,他们两人谁都没有再动,就维持着这样的姿势直到天亮。
当洞口传来第一缕晨光时,凌一卿突然命令她把他推到外面。
他们就在山洞口,一起迎接了初升的朝阳。金灿灿暖融融的阳光照在他们身上,眼前是万丈光芒,而身后,是污秽黑暗的洞穴。
他说:“想死?还是想活?”
杨歆眉沉默了许久,回答:“我想活着。”
因为这句话,凌一卿笑了许久。他笑得极为疯狂,可怕的笑声在山谷间不断回荡,仿佛恶鬼的哭嚎嘲弄,如此绝望。
被他的笑声震得气血翻涌几乎晕厥的杨歆眉仍是倔强地挺立着,用尽全身力气叫道:“我想活!我想活!我想活!”
就算再痛苦,也想活着。她不想就这么死去,不想这一生不被任何人记住,也不想直到死能想起的都是些痛苦的事。她还没有好好活过,没有感受过幸福快乐的滋味,她凭什么要死?
少女因为干渴和恐惧而嘶哑的声音穿透了凌一卿的狂笑声,脆弱又执着。
凌一卿的声音戛然而止。
“想活着……”不知过了多久,凌一卿像是梦呓一般地喃喃着,“那么,就活给我看吧。”
他转过头来看她,消瘦深凹的眼眶中黑色的眼珠子亮得出奇,像是有什么奇妙的东西在燃烧一般。
那时她还不明白这样的眼神,许多年后,她才懂得,那种光芒,叫做希望。
这一年,她十一岁。
之后,凌一卿开始教她武功,他们的相处从警戒防备,到有点相依为命。而凌一卿就一直用着这样的眼神,注视着她,看着她一点点长大,一点点成熟,像一颗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儿,渐渐在春风料峭里有了迷人的芬芳和惑人的色泽。有时候,那双眼睛里的东西会变得更加复杂、晦暗,难以理解而又让人不安。
……那是,一个男人看待一个女人的眼神。
她看不懂,却直觉地感到危险。然而多年的相处,让她像一只小兽般对这个黑暗的洞穴产生了家的错觉,对这个残损丑陋的男人有了亲近的温暖――仿佛那不曾存在于她记忆中的父亲一般。
每当回忆起这一段时光时,她总忍不住会想,要是她一直不会长大的话,也许一切都会更好。
可是时间是这世上最残酷最无情的东西,它从不犹豫从不迟疑,一路飞奔着向前。
很快,她长到十五岁了,开始显露出少女的姿态。而一年年的春去秋来,那些山谷之外的天空总是诱惑着她往更远的地方走去。
那个小山洞困不住她了。
然后在一天夜里,凌一卿再次扑倒了她。不带杀气,却有着炙热粗野的呼吸,紧贴在她颈子上的也不是那尖利可怕的牙齿,而是热得烫人的嘴唇。
这一回,她动手了。
用他教给她的招式,她从身下的干草堆中抽出了灰白的骨剑――那是她用洞外不知名的人骨磨成的,尖锐得可以轻易刺穿野兽的皮毛。
这一剑从凌一卿的左肋斜刺向上,刺穿他的肩膀,将他整个人顶出了一丈远。他像个被剥了壳的乌龟般,重重砸在了地上。
她喘着气站在那,像是不敢置信,又像是早有预料般。然后她握紧了手中的骨剑,一句话也没说,转身往洞外走去。
身后传来他嘶哑刺耳的低笑,下一瞬间,凌厉的风声从背后袭来,浓重的杀意让她的手臂都在颤抖。
这一招她要是挡不下来,必死无疑!
这么想着,她以从未有过的速度一剑回刺。手上沉滞的力道传来时,她还不敢相信,直到他的身体狠狠撞上她,她才尖叫着抱住他的肩。
一剑穿心。
“你做得对,要好好活,怎么能待在这儿?”凌一卿笑着道,暗红的血沫从他的嘴角溢出,把他的衣领都染红了。
“不过,你要走,就先杀了我。”
这是他留给她的最后一句话。
她还记得初见时,他说:“太瘦了,炖不出半点油星。”
还不如当初,他直接杀了她来得好。
她将他和骨剑一同留在在洞中,想了想,她把母妃留给她的的玉佩放进他因为筋脉尽断而常年无力的手掌中。
――就当杨歆眉陪着他一起死了。
这世上,从此只有辛眉,辛劳困顿,也要一个新生。
***
“你是谁?!”
叶曼青眯起眼,语气微冷。知道她是杨歆眉的人,应该只有聚尘宫。而以她身份的特殊性,聚尘宫绝不会轻易把她的身份透露出去。
如此说来,阿默跟聚尘宫的关系只怕不一般……还有之前,他被染艳的手下带走,也是安然无恙。
楚南漠一愣,黑眸微微睁大了些,薄唇动了下,然后紧紧抿住。他什么也没说,就这么沉默地看着她。
叶曼青心中暗叹,知道自己刚才的神态惹他不高兴了。只是……她抬手按了按额头,手指的抽痛仍让她皱眉。
“阿默,我知道你绝不会伤我,我也从不曾问你这些事。只是,杨歆眉不是一般人,而我现在,不是一个人。”
前朝公主的意义,绝不是一个名字那么简单。更何况杨歆眉这个公主,拥有的可不只是血脉的尊贵。聚尘宫之所以那么急着要带她回去,只怕他们已经意识到,赤螭龙纹印在她身上了。
可以说,现在的她相当于一张活的藏宝图。
聚尘宫的人她虽然没有好感,可相比起来,北耀皇朝对她来说更加危险。一旦她身份暴露,会引起什么样的风波,她几乎不敢想象。
若单只是她一人也就罢了,最多被带回聚尘宫,可如今……
不说木怀彦,光是穆寒箫就不会善罢甘休。还有况风华、齐楚……想到这,她几乎想要微笑了。她来到这个世界的时间虽然不长,但却已经有了这么多值得挂心的人。
楚南漠终于轻轻点了点头:“我的事,你本就可以问。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顿了下,他一字一句慢慢道:“以后,别这样对我说话。我不喜欢。”
叶曼青呆了一下,苦笑着道歉:“对不起,是我的错。”是她太心急了,阿默是她永远也不需要防备的人。
也许,是刚才想起辛眉的幼年经历,让她的心思一时放不开。
想到辛眉,她忍不住又长长叹了口气。每一分记忆,她看着都是不忍。有些时候,她似乎真的变成了辛眉,为过去的经历伤感疼痛。
好在穆寒箫现在肯放开了,要不然她真的要疯了……
正想着,一只微凉的手轻轻抚上她的眉心,把她微皱的双眉抚平。然后他抬起双手,扯了扯她两边嘴角,“笑。”
叶曼青挣了下挣不开,不甘心地伸手去扯他的脸颊:“你先笑一个再说!”
没想到乐极生悲,她双手都带着伤,这么一用力顿时十指都是一阵刺痛,笑脸顿时变成苦脸,只好可怜兮兮地缩回手,轻轻晃着不敢再乱碰。
楚南漠眉头微蹙,黑眸中闪过冰冷的光芒。他径自握着她的手腕,轻轻对着她的手指呼着气。
叶曼青心中一阵感动,嘴上却还不忘占便宜:“快,笑一个给我看看,我看到你笑就不痛了!”
“骗人。”
楚南漠眉头都没动一下,虽然这么说,他还是抬起眼,有些僵硬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道略带涩意的轻浅微笑。
“哇!我才没骗人!”叶曼青愣了一下,才夸张地低叫一声,“真的不痛了耶!阿默你该多笑笑的,真好看!”
两人正闹着,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还未反应过来,便见一个身影风风火火冲了进来,人未到声已先到:“木头!不好了!”
这声音着实熟悉,叶曼青抬眼看去,顿时惊喜道:“齐楚!你什么时候来的?”
齐楚第一眼便看到靠在榻上的她,不由扬眉笑道:“来好半天了!你当新娘子当上瘾了?”
话音未落,他的目光转向背对着他坐着的楚南漠身上:“咦,木头,你怎么换了一身黑衣服――”
楚南漠转过头,空茫的眸光落在齐楚身上,微微顿了顿,却没有移开。
齐楚瞬间僵硬在原地,张口结舌半天说不出话来。
看他奇怪的样子,叶曼青笑骂道:“干什么?就算阿默长得帅,你也不用一副见鬼的样子吧?该不会真有什么特殊嗜好吧?”
要是以往听到这话,齐楚定然会一蹦三丈高,非要从嘴皮子上争出个胜负来。可今天他却没有半点反应,只是傻傻地瞪大了眼睛盯着楚南漠,似乎在分辨着什么。
“大哥……”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兄弟终于相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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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恩仇1
齐楚的声音飘在半空中;一向玩世不恭的俊脸上满是震惊之色;他愣了愣,眼中涌起激动的光芒。
“大哥!”
他大步走上前;站在楚南漠身前一步处,激动得连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了,好一会儿才猛地抬手握住他的肩膀:“大哥,你可真让我好找!”
他们兄弟俩幼年就已分离,许多年来他都想不通,为何一向温柔沉静的大娘会那么狠心,竟然带着大哥一走了之。直到他年岁渐长,更无意间从母亲口中得知了楚君玉的身份来历;这才明白;楚君玉母子二人一直所承受的东西有多沉重。
父亲总是思量太多;有时候他会想,大娘他们的离开,是不是也是在父亲的默许下……只是对他来说,这世上没有什么比亲人团聚更重要的事了。前朝已经覆灭多年,即便大娘是楚家后人,也不该再为此受牵连。
更何况,此事大公主一直知晓,她也答应过,只要楚家母子跟前朝再无关联,那他们绝不会因此受影响。
齐楚一直都在派人寻找楚家母子,可是他们就像是消失了一般,完全没有任何踪迹。这次韩峮提到要让他承继家业,他终于忍不住了,索性离家出走。一方面是逃离继承之事,更重要的是趁机寻找楚家母子。
只是任凭他走遍中原各州,都没有什么消息。连西北偏远之地他也托人寻找,仍是无果。在这种情况下,他不得不考虑到,大娘他们是往南方去了。
当年肃宁王的残存势力蜗居墨江以南,这些年来暗地里充实着实力。整个天熙大陆,恐怕也只有墨江三洲能够完全封锁消息。
这是他最不愿看到的情况。
然而无论如何,他都要保他们无事。
没想到竟在此处碰到大哥。
虽然多年不见,但大哥容颜肖母,那秀雅沉静的样子早已深深刻在他心底。更何况大哥那双空茫的眼睛,只要看过一眼,就绝不会有人能忘得了。
看着他双眼似乎闪着亮光,楚南漠轻轻瞥了一眼他握着自己肩膀的手,然后微微晃了晃身,齐楚的手掌就被震开了。
这世上只有一人会这么叫他——韩家嫡子韩陵。
之前在青霓山上,他之所以拒绝了使役阁杀韩峮的任务,便是因为,韩峮是他亲生父亲。对于韩峮,楚南漠并没有多少感觉。但娘亲一定不会愿意看到他们父子相残的。
所以,不见反倒最好。
在青霓山上,他一直避着不现身。如今,既然要护着阿青,他不可能还一直隐藏在暗处。而阿青和韩陵的关系一向不错,他们相见是迟早的事。更何况,阿青刚才那般问他……她既然想知道他的来历,那么,他也不必再躲着韩陵了。
“韩陵。”顿了顿,楚南漠似乎颇费了一番心神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