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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发秋枯在他眼中也都是常景;繁盛有繁盛的美丽;枯败也有枯败的芳华。说是心静如水真不为过;师父便常说他若不是被他收养,只怕早晚要剃了发去当和尚。
然而此时;那沉静却似雾拢湖面。细辨之下,那空茫之中却压着连他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燥意。
云掌门和长无大师武功俱废,再出江湖显然不适宜,现下最为妥当的方法便是让他们渐渐淡出江湖人的视线。因着三皇子的关系,“顾飞扬”这个人便不能消失,只能由离镜一直易装假扮。虽然这样可以免去青霓派牵扯到现在越发诡谲的形势中,但离镜的来历……从狄望舒的态度来看,离镜值得信任。现在顾飞扬被软禁在后山,由顾风一看管,想来没什么问题。吴山青的伤势是因常年旧病沉疴积压所致,不是一两日能治好的,日后若是能请到无恩谷的人来医治,再加上悉心照料,便不成大碍。即便不行,有师兄出手也已足够……
师兄……想到此处,他念头一转,便已下了决定。师兄离开青霓山至今已有半月之久,却还是没有消息传来。青霓山的事已然告一段落,他也算是完成了师父之托,这一两日便可下山。若不然,他心头总是不安……叶姑娘还在长凭府中,多日不见,不知她现下如何……
木怀彦握住窗棂,狄望舒下的那着险棋,也不知效果怎样。不知怎的,他蓦地想起初次相遇的那个夜里,浑身带着绝望与杀意的女子握刀的手冰凉冰凉,那双清寒如霜的眼眸逸出嘲讽之色,用那般冷然的语调问他知不知道什么叫做“事后马后炮”。
这个词他原是不知道涵义的,只是一日偶然想起问叶曼青,她才不好意思地说这是她们家乡的俗语,用来指那些不及时或者无意义的举动。
思绪到了这里,他不由露出苦笑。
第一次初遇是事态不明,他等到最危急的时刻才出手,那是情有可原。
第二次她被应残秋掳走,他心中虽有担忧却仍是留在流烟阁静心查探。
现在、是第三次了。即便是事后知道她被带下山,他也未有任何举动。
当日在青霓山上重逢时他曾说“绝无二例”,却原来也不过是空口白话一句。莫怪乎、莫怪乎……连有人冒用他的名暗杀她这样的大事,她也不曾对他提起半句。就算他追问,她也不肯说。
这青霓山上她本就是个外人,自然没有多少人可以信任诉说,也没有人会护她到底。狄望舒是为了青霓派和应残秋,而应残秋虽说是寻妹,行动上却是诡秘。人人都有别的心思,怪不得她在山上那些日子,也只愿同重楼这般的小孩子玩在一块儿。还有那位剑势锋锐的楚南漠……
木怀彦只觉心中情绪起伏渐渐加大,竟似难以遏制,不由一惊。他平日修行最重心性沉静,师父虽然时常恼他不动声色,却也道他这般心性于习武最为有益。他自小便是沉静之人,越到年长,心思越发温良,少有能让他意动之事,更别说是像这般浮躁。先前喝下去的清茶仿佛都变作苦水,一阵阵苦意上涌,弥漫在口腔中,叫人越发烦躁难忍。
凉风迎面吹拂,他不觉凉意,反倒激出一股冲动。
若是现在下山去一趟长凭府……眼前似乎能看到她略带迷茫的眼眸欲说还休,他的心跳不由漏掉两拍。便是去看她一眼、问她一句“安好”也好……
虚掩的房门忽然被推开,木怀彦一惊回身,他方才想得入了神竟未发觉有人靠近。
“何事?”这话一出口他便觉语气过重,不太妥当。
不过那推门而入的白衣弟子也没注意这些,却是口气略带惶急道:“木少侠,穆神医上山了!”
师兄?木怀彦一顿,迈步向外走去:“我这便去见他。”
“穆神医现下正在大师兄房中,大师兄命我速速告知于你——”
狄望舒这般心急,难道师兄出了什么事?木怀彦身形一动,转瞬飘出几丈:“多谢,我先行一步。”
那弟子只觉眼前一花,便已不见他的人影,还未出口的半句话便喃喃飘在风中:“……穆神医要找叶姑娘。”
* * *
幽静夜色柔柔浸漫四周,丝丝凉风自门缝窗隙中钻入,稍稍撩起垂落的帘幔一角,仿佛在应和塌上之人轻缓的呼吸。在这静谧之中,一声极轻微的异响蓦地将闭合的窗户震开,幽谧香气顿时飘入房中。
“……收起醉夜香,否则——”黑暗中剑光冷冷映照,低沉的男声从帷幔中透出,寒气凛然。
窗外一声轻笑:“哈!佳人在侧,以醉夜香锦上添花岂不妙哉?”
“哼!”
但听一声冷哼,劲风激扬,瞬间荡开窗前帘幔,剑芒旋出清冷弧线,将屋内香气尽数涤荡殆尽卷席冲出窗外。
“诶,这般暴躁可不像你啊,玄墨君。”
“……进来。”
“连出来会会老友也不愿?”清冷的风将窗户吹开,一道修长的人影轻巧地旋落在地,手中羽扇缓缓扇动。“唔……是怕调虎离山?这般怀疑,可真让人伤心。”
隐在床帐中的楚南漠也不多言,冷冷吐出两字“接着”,一个拳头大的布包从帐中射出。房中那人一个旋身接住,在手中玩闹似的将那布包上下抛掷几下,轻声笑道:“玄墨君果然不负主上期望,这般短的时间便拿到此物。此前江湖传言,此物已入了望雷山庄,我先前却还忧心于此,却是庸人自扰了。”
“……你还不走?”冷然的语声隐现不悦。
那人却是一摇扇,转身道:“君上可真心急……”话中带了点暧昧,他语气一转,“走自然在要走,只是还有一事却是要劳烦君上说个明白……一月之期已过,那位文守公,为何还能好端端地回到朝堂之上?”
“韩峮……这单任务,我拒绝。”
“哦,为何?”
“与你无关。”
“哎呀呀,好生绝情!”夜色之下,那人羽扇抵上额头,连连叹息。
楚南漠沉默一会儿,声音少有地带了不耐:“毕离尘!”
“是是,我这就走这就走。小声点,要不然吵醒了酣睡的美人——”森寒剑光一闪而过,被唤作毕离尘的那人手腕轻转,羽扇一旋一带,将剑气扫向窗外。“小墨墨,你何时回阁?”
“不回了。”楚南漠平静道。
毕离尘却是毫不意外:“果然。只是,但凡想脱离使役阁之人,从无善终,你、可想好了?”最后一声质问冰寒无比,杀气隐现。
“三年无泪修罗,半卷流云绘,足矣。若阁主还不知足,楚玄墨随时候剑以待。”
“这么凶!果然还是小墨墨最有气势!”
“……再叫一遍杀了你。”
“哎呀好可怕,逃命要紧!”毕离尘羽扇负在身后,垂在腰间的长发微微飘动,他脚尖一点便已踏窗而出,“要走尽快,我不希望真有对上你的一天。”茫茫夜色将他身影笼罩,只隐约有带笑的话远远飘来,“这瓶醉梦香就当是临别赠礼吧,小墨墨,可要好生利用哦,千万别冷落了美人……”依稀的暗淡天光下,隐约照出桌上的一个小瓷瓶,折射着幽幽光芒。
“混蛋……”
帐内,盘腿靠墙而坐的楚南漠低咒一声,却并未出手毁了桌上那碍眼的瓷瓶,只是低头看向躺在身前的女子。尽管夜色幽暗难辨,但他仍能看清她恬静的睡容。这般静静注视几息,他的眼眸变得温柔起来,伸手将她滑到胸口的被子往上提了提。手指顿了顿,轻柔地解开他先前点上的昏睡穴。
哪知他手指刚离开,原本安睡的叶曼青闭着眼眸忽然开口:“第二次了……阿默,你要再敢不经我同意就点我穴道,看我怎么修理你!”因为压低了声音,更显出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
这一下却是连楚南漠也惊到了,呆了一下后声音便有点发虚:“你、你怎会……”
“嗯哼……我最讨厌的就是人家随便给我点穴!”叶曼青睁开眼睛侧身坐起:“刚才那种叫醉梦香的香味是什么,还挺好闻的。”
“你闻到了?!”
楚南漠声音一紧:“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叶曼青上下看了看,没什么不对劲的:“那香味有毒?”
“也不是毒……”
见他这么期期艾艾要说不说的样子,叶曼青挑挑眉,便听他小声说道:“……是催情香。”
“什——”缓了一缓,叶曼青才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不由骂道:“混蛋!”
先前她没注意开了那玩笑,搞得两人间的气氛极其古怪,到了夜深时分楚南漠还是跟钉子一般钉在凳子上。这两日奔波,他们都未曾休息好,叶曼青更是十分困顿。但任凭她好说歹说,楚南漠就是不肯到床上休息。叶曼青心里自是懊恼不已,他在她心中一向是极为亲近的,平常行止间也从不在意什么,现下莫名有了这般的隔阂,她心中不快,整个脸便都阴了下来。见她不悦,楚南漠方才转了口风,同意到塌上休息,不过是打坐运功。这才有了之前一坐一卧的情形。
叶曼青骂了这一声,忽然又笑道:“不过那家伙倒挺有意思的,居然敢叫你‘小墨墨’……哈哈!”
“……别学他。”楚南漠略显僵硬地动了动身子,“醉梦香对你没有影响?”
“嗯。”
叶曼青踢开被子,仰身躺下:“也许是因为我身上本就带了毒,这些药物反倒对我不起作用。”她拍了拍身旁的空位,“阿默,躺下吧,像你这么坐一夜明天肯定精神不济。”
“不会,我习惯——”
“习惯了也给我躺下!”
叶曼青声音一出,帐中顿时静了一静,她这才觉得刚才口气太冲,正要说点什么补救一下,就见那个一直靠墙而坐的人影缓缓动了动,轻轻地舒展手脚躺在她身侧。若不是此时已是深夜,她定会大笑出声,这场景,她怎么想怎么像三娘教子……果然彪悍才是人生无往不利的武器么?
她一手枕在头下,懒懒道:“我听说使役阁是江湖中近几年崛起的杀手组织,阿默你上青霓山,便是因为接了杀韩峮的任务么?”
“上青霓山,只是因为乌孽族的残余逃往那处……顺便也归还玄冰剑。”夜色似乎能让人自然而然地放松,楚南漠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我不会杀韩峮。”
叶曼青暗暗松了口气,虽然只碰面几次,但那个文守公绝不是简单人物。况且,他还是齐楚的爹。她受齐楚的照料颇多,朋友一场,总是不愿他父亲出什么事。
“那你现在要脱离使役阁,会不会遭到报复?”想起之前那个毕离尘的话中之意,她不由心头一寒。电视剧她看得不少,数得上名的武侠小说她也都翻了个齐全,大凡杀手想走回正道,少有成功的,其下场也多半惨烈。一瞬间她思绪几转,那柄挂在琮玉阁书房墙上的玄冰剑和木怀彦的脸便在脑中一闪而过。
似乎听出她的隐忧,楚南漠无声地勾起嘴角:“无妨。当年我入使役阁是为了报答阁主之恩,去留皆可。若真有人……你该信我。”他的声音虽无波动,但隐隐透出武者的傲气和对自身实力的信任。
“我自然信你,只是人总有疏忽的时候……”叶曼青忽地一笑,“比如当初相遇之时,连我这样半点武功也不会的人都有杀你的可能。”
楚南漠轻轻嗯一声,没有告诉她那时她若是心怀歹意,只要近到他身前三尺处变回身首异处。只是想到这般可能,他便是心头一跳,手指下意识地握住她的。
叶曼青若有所觉,轻声道:“阿默,在这个世界上,能第一个遇见你真是我的幸运。”如果没有他,她绝对支持不下来。是机缘也是天意,在她快迷疯在那个山洞中时,她听到了声响。“真好,在最初的时候,我们没有互相伤害。”她及时摆脱了头脑中那种莫名的杀意,他也放下了警惕让她治伤。
想起那些惊心动魄的事情,此刻的悠闲简直是天堂。她的声音飘在帐幕中,有种满足的叹息。
四周是静谧的温柔,良久,楚南漠低沉的嗓音缓缓流淌:“无论何时,我绝不会伤你。”
“这是当然!”叶曼青不自觉地皱皱脸,“反正我是肯定伤不了你的……”她手掌一动,小指勾住她的,“这样吧,作为回馈,我的承诺是,‘无论何时,绝不会欺骗你’。怎么样?”
“……一言为定。”
作者有话要说:不止一次被人问“您孩子多大”“房子买在哪了”……
怒!老娘就真这么人妻人母沧桑成熟么?!!!
挖还是初恋初吻都没送出去的黄花大闺女一枚啊泪牛……好吧= =我知道现在这类算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