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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茎尖脱毒技术也是利用了这一点:病毒在植物组织中分布不均匀。
脱毒技术就是先将带毒块茎上的顶部生长点切下,然后将这些病毒浓度比较低的部位进行组织培养,生成小苗,再通过检测从中选出无毒苗。
这些在桌案上忙碌的女工,她们正在进行的,就是用显微镜挑选无毒苗种的程序。
通常来说,一波种苗的脱毒率仅仅是百分之几或者千分之几。这也是实验室需要这么多女工的原因:她们每个人都要枯燥地检测成百上千份材料后,才能从中挑出一些无毒苗来。
这些女工论起真实身份,就是一些跨海而来的普通流民女人,其中绝大部分都是文盲。
然而就和后世电子生产线上那些女工一样,实验室不需要她们懂什么科学技术,只需要她们发挥女性天生的耐心,机械地将无毒苗种挑出来而已。
……
穿过了一号实验室,三人来到了长条形的第二间实验室里。
二号实验室是将这栋楼剩余的房间都打通了。长长的通道两侧是大幅面的玻璃窗,以及外部加装的木制窗户——这是为了在需要时遮挡光线和暴风雨用的。
打通之后的长廊是很有科幻感觉的。
长条型的LED灯管顺着人们的头顶一直延伸到远方,墙角是延伸的铸铁水暖管道,一层层的铁架堆满了过道两旁,每层上都有像密封鱼缸一样的玻璃恒温培养室,里面的灯管也在散发着柔光,将一排排三角形的玻璃器皿照得透亮。
这里就是种苗培育场。
女工们挑选出来的无毒种苗会被切段,然后装进三角瓶中。瓶子里提前会备好一种MS培养液,无毒种苗放进去后,会在适宜的温度光照条件下3-5天生根,20天左右长成小植株……这时候就可以继续切段继续繁殖,或着直接供繁殖原种用了。
以上过程全部都要在无菌状态下进行,这也是大家为什么要穿隔离服的原因。
当然,除了这种脱毒方式外,实验室还会用热处理和一些化学药剂来处理不同品种的病毒。
而基地主任杨乐意的日常工作,除了管理基地人员和这些种苗外,他还要负责在楼下的实验室里合成出化学药剂和种苗用的培养液。
这项工作占据了他大部分的时间:培养液里面的化学成份比较复杂,化工厂那边限于规模问题,眼下只能提供散装原料,具体的精细操作,还是需要杨乐意在实验室里亲自动手的。
在混杂着日光和电灯光线的过道里,梁乐意细细看了一会玻璃箱中的培养皿之后,扭头问了杨主任一个关键问题:“我们年后要再开垦30—40万亩新田,主要作物还是马铃薯和甘薯,你这边种苗能供得上不?”
“不行,我忙不过来。”杨乐意摇摇头说道:“分批次的筛选育苗这些倒好说,增加点女工就行,反正都是照章办事。但是合成培养液这些我一个人忙不过来,我需要助手。”
杨乐意说到这里加重了语气:“那种真正的助手。”
“我懂,我懂……”梁次辅用手指揉了揉眉心,这是他遇到烦心事的习惯动作。
所谓的助手,指得是赤崁中学里那些优等生。生物和化学是进阶学科,现阶段只有中学里少数的学霸才接触到了初中理化。而杨乐意需要的,就是这种可以当作研究员来常年培养的学生。
然而事情没有那么简单。这之前大办公室就专门针对各部门下过文:学习尖子都必须完成高中全部课程后才会考虑半工半读,揠苗助长的事情不允许发生。
所以老梁现在头痛起来了:实验室助手是必须要理化知识的,但是这些人现在被扣起来了。
习惯性和米硕对视一眼后,反倒是米硕这边说出了一句硬话:“这事必须解决,今后还会有更多的田地要开垦,把杨主任一个人累死也忙不过来,你明天就去找老夏。”
“嗯!”梁乐天这下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了:“反正情况就是这样,这不是我们逼宫,明天上会我提出来,看他们怎么说,有种别要粮食!”
第322节 钟四毛
正午。
当一只生满老茧的大手抓住绳索上下摇晃后,“叮当叮当”的铜钟声就响彻了校园。
钟声响够半分钟,瘸腿的门房大爷就从操场正中的方台上走了下来,孤零零一个人往大门走去。
而在他身后的教学楼里,没过多久就涌出来一大波学生。这些学生有男有女,他们统一穿着蓝布校服,帆布球鞋,正是半大小子年龄。学生们一出楼门就喊叫着,打闹着往食堂冲去。
赤崁中学建成的时间不长,是在第四小学完工后才开始修建的。
随着移民不断到来,早期的赤崁小学已经改名成了赤崁一小,后续的几座小学也陆续在相应的住宅区拔地而起。
现在不同以往,某个政权已经有了40多万人口。这么大的基数,就总会有少数人被选拔出来。这些人的知识结构虽说有点残缺,但是已经可以学习初高中课程了。
到这时候,第一所中学的成立就不可避免地提上了日程。
于是赤崁中学建成后,第一时间就收罗了200多名学生。
生源分为两部分。第一部分就是按部就班从各个小学毕业的学霸。
虽说穿越众来此地还不到2年时间,但是由于小学只有数学和语文两门课,所以每个班里总会有一些孩子能耐得住寂寞和枯燥,从早到晚,再加上晚自习不停努力——学霸的首要属性是能吃苦。
这些孩子用了一年多时间毕业后,就进了赤崁中学初中部。
另外一部分生源是大龄明人。
这些明人大部分都是从杭州,福州这些地方来的小市民阶层。至于他们的身份嘛……落魄的童生,失业的伙计,要饭的和尚,还有少数秀才,职业很庞杂。
明代的识字率是很不平均的,偏远地区一个县城也没几个读书人。但是像杭州这种大城市,即便是小市民阶层,识字率也相当高。那些普通的织户人家,通常都会让子女去学习算账识字……将来给人当了伙计,运气好熬到三四十岁,就有可能当掌柜的。
随着这些年世道愈发的艰难,就总有当地的“城里人”混不下去后跑到大员来讨生活。
是的,最近一段时间,从杭州方向运来的移民中,小市民阶层的人数比例呈现出了缓慢上涨的趋势。
这些人的到来给大员社会增添了很多活力。且不说那些认字的,即便是普通织户,那也是能忍受枯燥流水线作业的现成工人,比那些散漫木纳的农夫有用多了。
……
当教学楼里的第一波孩子们冲出来之后,过了一会,一群走路稳妥的大龄初中生才从楼里跟了出来。
这些人就是方才说过的那些童生伙计……他们也是正儿八经从小学毕业的,而且是同辈人中的佼佼者,只不过他们的小学生涯很短就是了。
一个原本就能识字算账的伙计,对照着繁简表记忆起简化字是很轻松的。像小学数学,这些人一旦明白了如何将苏州码子转换成阿拉伯数字,学习速度同样很快……毕竟是小学数学,没什么难度。
于是小学课堂上经常会出现这样一副场景:坐在前排的小豆丁们按部就班地学习,而后排那些胡子拉茬的“同学”,用不了几个月就连续跳级,或者去了中学。
而今天从教学楼里走出来的这帮人,就是从广大识字移民中选拔出来的“初中生们”。这些人能迅速适应后世的教育模式,将自身所学在短时间内融进新知识的框架,算得上是“社会需要的人才”了。
……
岁数小的初中生们扛不住饿,下课钟一响就呼啦啦冲了出来。
而岁数大的这些人多少还有一点矜持,所以赤崁中学成立以来的第一个小默契就这样产生了:让孩子们先走。
在一群说说笑笑的老初中生里,钟四毛算是岁数比较大的。他已经是奔三的年龄了,之前在嘉兴附近的镇子里给人当帐房,顺便替人跑腿收租。
谁曾想今年8月间的海潮发了疯,钱塘年久失修的堤坝被破了堤。伴随着同期而至的大雨,海盐、嘉兴、山阴、会稽、箫山、上虞、余姚一线“人畜庐舍漂溺无数,滨海及城郊居民被溺死者不可胜计,海水直入郡城,街市可行舟。被溺死者,各以万计。”
……说崇祯是历史上最倒霉的皇帝一点不过分:从他登基的1628年起,小冰河时期的旱,涝,蝗,潮,冰雹,大风,霜冻这七种武器,就像听到了发令枪一样开始轮番在中国最富裕的江南地区肆虐,硬生生将明帝国的钱袋子给砸了个稀巴烂。
最巧的是:到了崇祯末年,这些灾害却又慢慢消停了下来……及到玄烨上位,小冰河时期正好完结……顺天承命,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的评价就这么掉到了吃死鸡的康麻子头上,千古一帝的大帽子也顺手被抬了出来。
只能说崇祯太衰。
……
钟四毛就是在这场潮灾中完蛋的。
他常年收租的几个村子和桑园统统遭了灾,庄稼被淹,农户全家都漂浮在了海水中。他的东家不但放出去的贷款打了水漂,投资的桑园和棉田也全部完蛋——海潮冲刷过的地方,土地会盐碱化,价格大跌。用后世的话来说,就是这些桑园棉田跌停了。
于是钟四毛在看到商行东家上吊的同时,自己也破了产……他省吃俭用攒下的那点银子,包括借来的资金,也是入在商行帐上一起投资出去的。
接下来,要账的帐房被要账的上门催债……
赔光家产后,破产的钟四毛只能带着老婆娃娃跑路了。好在现如今跑路比较方便——杭州城外的塘庄在常年“招工”这件事,早已不是什么秘密了。
自从某人跑到福州领了游击将军印信的那一刻起,原本已经渐渐维持不住的“杭州站地下秘密人口输送线路”,就索性挂起了“曹氏粮台代办处”的招牌,开始了半公开的“劳务中介”活动。
塘庄门外,杭州城里的菜市口,甚至包括苏州城外,杭州站都设立了“劳务摊点”,随时准备着将“招聘”来的苦哈哈们运走。
于是带着全家走投无路的钟四毛就在塘庄挂号上了船。结果到了大员以后,一家人却发现并没有遭遇想象中的苦难,日子反倒好过了很多。
钟四毛和自己8岁大的儿子先是齐齐进了小学。然后没用多就,钟四毛就跳级到了中学。
到了这时候,钟家人突然发现,他们又有钱了!
钟小弟在小学吃喝学费全免不说,钟四毛本人从进了中学的那天起,不但食宿校服课本文具免费,而且每月还有2两银子的奖学金……
“这不就是县学里的廪膳生员吗?”可怜钟四毛一个伙计出身的,临了破产后居然还混成了从小自己就羡慕的廪膳生员……
钟家女人同样有事做:会算账的她很快就在街道办当上了库管,负责记账和给新移民发放锅碗瓢盆,每月的工资是3两银子。
钟家的元气就这么恢复了过来:他们仔细算了算,按照现在的收入情况,大概用不了三四年的功夫,就可以还清房贷了。
所以钟四毛现在对曹氏这个军阀政权的感激之情是与日俱增。是的,在明人眼里,曹氏和历史上的郑氏一样,就是一股传统军阀而已,和吴三桂,毛文龙之流没什么区别。
……
等一群留着短发的“廪膳生员”说说笑笑来到学校食堂后,岁数小的初中生们早已经端着铁餐盒在大口吃饭了。
今天的午饭平平常常:一大块经过油炸的茄汁黄唇鱼是主菜,配菜是炒时蔬,每人还能领到一小碗酸奶。主食是土豆泥,烤海苔和紫菜蛋花汤不限量。
大口吃着酸甜味的,上面浇着红色茄汁的油炸鱼块,钟四毛由衷地感到心满意足。
明国那边不是没有上等餐肴,名品名菜,但那都是大户人家,或者商人摆宴时才能吃到。像这边县学里的普通一餐能做到如此美味的,钟四毛还是平生仅见。
食堂里一片咀嚼声,其乐融融。当大伙吃到一半的时候,教师们也陆续走了进来。
当四五个教师鱼贯走进门后,学生们依旧在埋头大嚼……食堂里不用行礼。
而当老师们路过钟四毛身后的时候,他突然感觉到肩膀上被人轻轻拍了一下,然后耳边响起了一句不大的声音:“吃完后去校长室一趟,有人要见你。”
钟四毛愕然转头,却发现说话的是姜尚老师——赤崁中学岁数最小,学问却极深的一位老师。
说完这句话后,已经戴上了一副进口近视眼镜的姜尚,轻轻拍了拍钟四毛的肩膀,微笑一下后,扭头走了。
钟四毛这会却不淡定了。尽管他从没和校长交流过,但他知道校长是此地的大官儿,就像明国的国子监祭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