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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之后崇祯还有更加激烈的反弹行为:温体仁未来的同党,太监张彝宪被派去考核户、工二部文官。崇祯为他建了官署,命名为户工总理,权力同于外面的监军。
被太监拿捏住了钱袋子的文官系统自然不会善罢甘休,然而包括吏部尚书等大批朝臣一起上奏争辩时,皇上一句话:“如果群臣尽心为国,朕又何必用内臣呢?”
于是所有人都哑口无言了。
总之,在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后,年轻的崇祯这才逐渐领悟到了他之前没有机会学习到的帝王核心思想:权利制衡。
……
穿越众这一次联络太监,也有这个意思在里面。道理很简单:三角形最稳固。
中枢辅臣+内官+外藩,这个三角才是最佳的闭环系统,可以做到政治资源互补,压力疏导。
事实上历代权相缺了内臣的配合都是做不成的。强如张居正,也同样要勾连大太监冯保才能顺利推行大政。后世人人都说张居正和一条鞭,其实冯保在其中起的作用同样巨大。
今天被罗礼士等候的宅邸主人,则是这一时期崇祯内廷的重要人物,司礼监秉笔太监方正化。
在明朝中后期,由于多位皇帝怠政,所以代替皇帝“批红”的司礼监逐渐权势大涨。
程序是这样的:由外朝的内阁辅臣初步标明解决意见(票拟),然后送入宫中的各地奏折,很多时候只需要经过司礼监同意(批红)这道程序后,就成为了具有法律效应的明帝国正式行政命令。
这中间大部分时候皇帝等于都是被架空的,因为皇帝根本没精力处理那么多奏章。
穿越众今天派人接触大太监方正化,是有多方面原因的。最主要的就是方正化是现任司礼监秉笔之一,批红权正好可以对接温体仁的票拟权,是穿越众最看重的地方。
另外,现在是1630年,十几年后那些比较有名的宫中大珰头,很多还没有混出头呢。
像王承恩不过是个刚混到随堂太监的弟中弟,杜勋还在御膳房学烧菜。
曹化淳倒是风光,正在主持处理平反魏忠贤的冤案。
然而这一项工作摆明了是要和东林党人过从甚密的,所以已经选择了温体仁的穿越众自然不能找他——温体仁可是和东林党誓不两立的。再说了,曹化淳虽说受皇帝看中,但是离着进司礼监还早呢。
至于其他的高起潜张彝宪之流,还是同样原因:这帮人还没混进司礼监。
在这个时间点,司礼监的掌印太监是高时明,秉笔太监是李凤祥和方正化。穿越众现在的目的很明确,只需要和其中一位搭上线就可以了。
这就是罗礼士今天找上方正化的原因:前两人和穿越众,包括穿越众在京城的关系通通不搭界,要紧急沟通很费事。
唯独方正化这边能打上交道。由于此君之前在直殿监当过掌印,而罗礼士又是负责宫殿修缮的,所以双方原本交情就不错。
这两年方正化去了司礼监,而罗礼士由于做了穿越众经销商的缘故,一度曾四下拉关系拓展建材市场,于是双方的关系反而愈发好了。包括方正化的私宅就是罗礼士手下的建筑队给装修的,当时因为方太监升官的原因,玻璃窗和水泥地坪还打了六折,承了个人情。
所以今天罗礼士坐在方正化位于皇城外的私人宅子里,心下还是对任务有把握的,因为他比较了解对方的为人。
到了正午,接到消息的主人果然从皇城出来了——在这之前罗礼士就已经去了一趟皇城,托小太监给方正化带了口信。
方正化是山东人,之前也是一步步从底层太监爬上来的。此人刚刚不惑的岁数,正是年富力强,精力充沛的时光。
见到主人后,罗礼士并没有耽搁,快速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讲了个清楚。
不想方正化听完后,却当机立断表示可以帮忙:他是太监,在这件事上的角色只是禀报皇帝一声,虽说功劳不大,但是也不用负担什么责任,算是白捡了一个皮夹子。
“咱家要多谢罗兄弟了,此事若成,定有后报!”
“温宗伯和曹将军那里,还请罗兄弟带个话,大家今后要多走动。”
方正化是内书房出身,所以举止做派都近似正规文人,谦和有礼。
第468节 讲故事
慈庆宫在紫禁城东,东华门以北,御马监隔壁。
此处最早叫清宁宫,是太子居所。在后世,慈庆宫已然消失不见。清朝时在原址修建撷芳殿,再后来又扩建成了南三所。清官剧里面脑残粉最爱的阿哥们,基本都在南三所里长大的。
事实上早在天启末年,当时由于天启帝无子,慈庆宫就变成了张皇后的寝宫。到了崇祯朝,直到太子纳妃之前,张皇后依旧居于此。
张皇后名叫张嫣,是天启皇帝的正宫皇后。
由于当年天启帝病危时,张皇后一力在病榻前主张由当时还是信王的朱由检既位,所以崇祯上台后,对这位寡嫂便非常敬重。
崇祯不但为张嫣上尊号“懿安皇后”,而且终其一朝,张皇后都受到了皇帝最高规格的尊敬和礼遇。
为什么自古以来,人们拼死拼活都要争一个从龙拥立的大功呢?就此可见一斑。
……
今日天光明媚,不凉不热,又正值清明时节,是一个郊游散心的好日子。然而在御花园里把臂同游嬉戏扑蝶这种活动,对于某些人来说,就不那么合适了……譬如嫂子和小叔子。
所以大家就只能坐下来喝两杯啤酒吃点烤串聊聊闲话——慈庆宫门前的汉白玉月台上,正有一场露天宴饮正在举行。
说是宴饮,其实就是在茶几上摆了些瓜果点心,没有啤酒也没有小龙虾,是比较休闲的中古时代冷餐会。
冷餐会主客各自只有一位,其余在周围的那些宫女,女官,太监,侍卫,统统都是打工仔,得站着。
身穿红色袖衣,加着霞帔和红罗褙子,头戴珠翠凤冠,坐在茶几后边主位上的,自然是慈庆宫主人,“颀秀丰整,面如观音,眼似秋波,口若朱樱,鼻如悬胆,皓牙细洁”史评为中国古代五大艳后之一的张嫣张皇后。
而在张太后左手边,头戴金丝翼善冠,身穿黑锦团龙常袍,面容清瘦,留着两撇小胡的年轻人,就正是庞大明帝国的主人:崇祯皇帝朱由检。
此刻的崇祯,正面带笑容看着月台下两个童子在表演杂耍。童子技艺精湛,忽而倒立,忽而叠身,最后又用一个十分惊险的单足支撑翻滚动作结束了表演,获得了满堂彩。
“嗯,小人儿戏得好,准是吃了师傅苦头的,看赏。”
张皇后今年24岁,正是一个女人最好的年纪。可现在是礼教横行的17世纪,成为寡妇好几年的张嫣,说话老气横秋,已经开始处处以长辈心态来要求自己了。
发完赏后,年轻的小嫂子转头看了一眼更年轻的叔叔,发现对方貌似微笑着连连点头,却有点神游天外,眉宇间还停留着一丝淡淡的愁绪。
轻叹一口气,张皇后伸出手,举起桌上的木樨露说道:“皇帝,且饮茶。”
“哦!”反应过来的崇祯,急忙端起面前的玫瑰饮子喝了两口。
“如今鞑虏已退兵,皇帝应对朝堂那些人事也日见纯熟,咱们最难的一关算是挺了过来。待皇帝再年长些,日子终归会好起来的。”
放下手中晶莹透明的玻璃直升杯后,张皇后缓缓说道:“皇帝,对朝政切不可时时挂念,以防伤了心神,要有张有弛才好。”
“朕晓得了,谢皇嫂提醒。”
年轻的皇帝听到这里,眉宇舒展了一些,点头应是。
看到皇帝和皇后相谈甚欢,一旁伺候的老太监便知趣地拍拍手,然后下一组出来献艺的伶人就来到月台下,准备给贵人们表演一段精湛的鞠蹴戏。
就在这时,坐在月台上的皇帝眉毛又皱了起来——伶人背后的宫门处,一个人影正从远方奔跑过来。
崇祯眼力不错,所以没过多久,他就看清了来人那一身大红色的斗牛服。这一刻,皇帝的脸色瞬间冷硬了下来——能穿着高级太监服色在宫里放肆奔跑的,最大可能就是司礼监的人,也一定预示着出了大事。
忽的一下,崇祯从椅上站了起来。他已经看清了来人的面目:司礼监秉笔方正化。
自从登基以来就没遇到过任何好消息的年轻皇帝,早就把出好事的可能习惯性屏蔽掉了,所以当他看到气喘吁吁的来人时,心中已然预演了好几种突发情况:是鞑虏又回兵了?是蓟镇方向又出乱子了?抑或是九边又有警情?
这一刻,皇帝脸色铁青,方才稍稍松泛的态度早已被抛到了九霄云外。而张皇后也知机地挥了挥手,示意太监将伶人驱退。
伴随着全面冷场的,则是越来越近的方正化。
很快,当方正化跑到月台下时,断断续续的大喊声就传了过来:“皇爷,大喜,大喜啊,前线大捷,大捷啊!”
“嗯?”原本背着手,阴沉着脸的年轻皇帝突然间愣住了,然后他满脸诧异地扭头看了一眼皇嫂,仿佛想印证一下自己的判断:是朕听岔了吗?
张皇后同样一脸懵逼,姣好的面孔上全是茫然,貌似还带了了点恐惧的神情,很无助得和自家小叔子对视了一眼。
好在答案很快揭晓了。只见方正化一溜烟从台阶跑上来,然后“噗通”跪在皇帝面前,一边大喘气一边说道:“禀,禀皇爷,前,前线大……大,大捷,总兵曹,曹,曹川,那个阵斩,斩阿敏,缴获四,四千,贼人首级……”
咣当一声,皇上晃着脑袋就往后退了一步,椅子被撞到在地。下一刻,皇上一脸冷硬地跨前一步,指着方正化狠声骂道:“蠢材,把话说清楚,是阿敏又斩了哪路总兵!?”
“皇爷,阿敏被斩首了,是咱大明的总兵斩了阿敏啊!”
“啊!”
皇帝大张着嘴愣了一下,捋顺了思路后,又躬身指着方正化沉声问道:“莫不是又来了谁家的战报欺哄朕?”
看到皇帝指着自己鼻尖,正在微微颤抖的手指,方正化清楚,皇爷看似沉稳,实则胸中早已沸反盈天:“有人头啊皇爷,有人头在路上!阿敏的,还有四千壮鞑的,都在路上!”
一脸诧异中,完全不能相信这个答案的年轻皇帝,这时又缓缓起身,扫视了周围人一圈,最后还是和嫂子对了一眼。
在确定自己没有幻听后,皇帝脸上一瞬间变成了潮红色,激动之下他咳嗽了几声,然后问道:“消息是何人传来的?”
“禀皇爷,是温宗伯。”
“我可扑你老母!”……崇祯要不是年岁轻,这时已经被脑筋急转弯搞成脑溢血了:“那温体仁是礼部尚书,何来的战报!?”
“禀皇爷,这战报是温家下人送进城的!”
年轻的皇帝急切间又咳嗽了几声,然后他意识到自己不能和方正化再这样交流下去了:“温体仁何在?”
“就在慈庆宫外等着给皇爷报喜呢!”
“那还不快传!”
“诺!”
下一刻,一个腿脚灵便的小太监发疯一样向宫门处跑去。
温体仁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在皇帝喷火的眼神中,用比平常略快的速度,不疾不徐地来到了皇帝面前。
“微臣参拜……”
“免礼,免礼,来人,给温卿赐座!”
超级不耐烦的皇帝第一时间打断了老温的礼节。
看到皇帝已经被彻底吊起了胃口,于是老温不再卖关子,就将此事的前因后果娓娓道来。
老温的故事是这样的:之前由于和熊文灿有旧,所以这次跑来勤王的某曹姓总兵,前不久从天津派人带了些福建土产给老温。
与此同时,曹总兵在写给老温的信中还抱怨了一番处境。其中包括南兵水土不服,将他困在了天津卫,以及战局混乱,他感觉无处施展等等情况。
这个时候,古道热肠,精通兵法的温尚书就在回信中给曹总兵指了一条明路:不要来蓟镇参加会战,曹将不妨出奇兵从南边直接攻打永平三城,断敌后路,说不定能见奇效。
然后事情就这样按部就班地走了下去:看到温府信使带来的信件后,曹总兵依言而行,仗着属下枪械犀利和偷袭,打了永平三城的鞑子一个措手不及——愚蠢的鞑子完全没想到会有天降神兵从南边过来偷袭。
将永平三城的鞑子各个击破后,曹总兵又率领士气高涨的雄兵直奔三屯营。当城头上的鞑子看到阿敏的人头后,当即士气全无开始出城逃散。
然后占了三屯营的曹总兵,很快又迎来了从遵化跑路的硕托。
就这样曹总兵在军事家温尚书的妙计指点下,采取分割战略,一举取得了前所未有的巨大胜利,留下了包括阿敏在内的总数为四千的鞑子人头。
……
听完温体仁的故事后,崇祯已经激动的不能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