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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刻,贺扁担屁股上被踹了一脚:“等着开饭呢?抬你家掌柜去!”
被电傻了的贺扁担这下又成了苦力,化身担架兵,抬着吴掌柜,稀里糊涂跟着队伍出发了。
吴掌柜则是心中暗暗叫苦:这是前脚出狼窝,后脚进虎穴的节奏?然而他们两个人现在毫无还手之力,也只能任由这帮畲瑶摆布了,所谓听天由命大抵就是如此。
可是这一闲下来,躺在担架上的吴掌柜,却渐渐观察到了一些不寻常之处。
首先是方向。这支队伍按理来说是应该往西走进山的,但此刻却沿着增江在往南走。要知道畲瑶民如果没必要的话,通常是不和汉民打交道的。像这样再走下去,怕是一路到了汉民聚集之地,所以吴掌柜有点疑惑。
接下来,走南闯北的吴掌柜又发现了更多的不同之处:无论是从穿着还是身上的各种零碎,现在细细看来,这伙人不像畲瑶民,倒像是行伍之人。
首先,那股令行禁止的行伍之气,吴掌柜早年间,曾经是在一些军营里见过的。
其次,这些怪人身上那些闪亮的古怪物件且不说,光是脚上那双在广州城里时兴的,要上“鞋油”的军靴,穷苦的畲瑶民就是穿不起的。
夷州作坊出产制作的军靴和普通皮靴,不但分左右穿着极其舒适,而且鞋底是明人无法仿制的厚牛皮制成,质量远远超过了常用的木底鞋和布底鞋,价格非常高,现在是有钱人的标配。畲瑶民平日里穷得连土布都穿不起,怎么可能一人一双军靴?
满头糊涂的吴掌柜一路走一路纳闷,隐隐的,仿佛总有什么地方是自家遗漏了——直到他上船。
心思各异的小队伍,起先一直保持着沉默行军的姿态,沿着水网地带径直往南。一直走了有小半个时辰后,突然间,路边窜出来了两个同样穿着花衣的怪人。
这一举动把坐在担架上的吴掌柜吓了一跳:之前没发现周围有人啊?怪了,这花衣能迷人眼?
窜出来的伏兵默不作声打了几个手势,队伍就拐进了一旁的芦苇从。然后大家眼前豁然开朗:一处小小的水洼里,停着几艘小船。
到这时候,不用说也知道要上船了。而就在吴掌柜下了担架,被贺扁担搀扶着上船的那一刻,他突然间知道这些人是谁了——有一个人取下了头上怪模怪样,有点像铜盆盔的布帽,露出了一头短短的髡发。
髡发,随着曹将军势力的不断扩张,现在早已是闽粤经济发达地带的标配了。
一开始,髡发是随着舰队官兵,以及夷州工头和账房来到明人地盘的。
到了后来,新奇劲过去后,人们也就无所谓了。再往后,慢慢的,工地上很多给曹大帅抗活的人自动理了髡发。毕竟不理发的话,每个月发工钱时会扣掉一点“肥皂”费,理由是长发用肥皂比较多。
就这点不多的费用,让很多穷苦的明人索性理头了事。就这样,随着时间的推移,现在凡是有曹氏产业和大型工地之处,遍地都是髡发,明人早已习以为常。有些年轻人甚至受不了新式理发店那明亮橱窗和彩色手绘画报的诱惑,还专门跑去理发店洗剪吹抹发蜡,这在少年人中间居然成了一种时尚。
而这个时候,看到对方留着的是髡发后,吴掌柜心念电闪,脑海中瞬间将他所知道留着髡发的军队过了一遍,然后他得出了一个貌似奇怪,但是正确的答案:“敢问这位副爷,莫非是夷州曹大帅麾下?”
下一刻,那位脸上涂了花泥的头领,对着吴掌柜露出了一个可怕的笑容:“看出来了?老头,你倒是老奸巨猾啊,怎么看出来的?”
“哎呀!”吴掌柜这时满脸喜色,狠狠一拍大腿:“这可是遇到自家人了。好叫副爷知道,小老儿供职的白记的商号,正是增城片区夷州七种杂货的代理商啊!”
“哦,这么说,那鬼头洼的劳七,这次抢了我家大帅的生意?”
吴掌柜连连点头:“对得对得!这批货本就是小老儿前日从广州总代理处领出来的,可恨栈单被匪人搜走了,不过广州码头还是有底联的。”
“嗯,抢了我家大帅的生意,这就是死罪了。”那花脸头领闻言点了点头:“可是这鬼头洼的底细,我们弟兄现在还是不清楚,没办法帮你报仇啊?”
“好说好说!”吴掌柜一把拉过有点看傻眼的贺扁担:“小老儿和这位小兄弟都是去过匪窝的,副爷只管打问,我等绝无半句虚言。”
可花脸头领这时反倒不急了:“嗯,咱们先走,到地方了慢慢说。”
紧接着,三艘小船队起航了。
在芦苇荡里钻了一阵后,小船很快就拐入了增江顺流而下。到了正午时分,贺扁担和吴掌柜又看到了停在黄埔新港的那艘蓝金色大舰——这次是近距离观看,因为两人被带到了大舰所在的军港里。
第501节 吃货
在黄埔军港,跑路二人组暂时安顿了下来。
而从进门那一刻起,军港里震撼眼球的千吨级别大舰,处处整齐划一的规制,以及充满阳刚气质,喊着口号踢着正步的队列,就令两个乡下土包子目不暇给,手足无措了。
有点战战兢兢的二人组接下来任由摆布。浑身泥浆,衣物破烂的他们先是被带进一栋冒着黑烟的大屋里洗澡,然后领到了一套军装,这样一来,两个穿着橄榄绿棉布作训服,头戴发髻的古人就出现了。
接下来才是“询问”环节:两个着装不伦不类的明人被分隔开后详细询问,并做了笔录。
被单独审问的贺扁担这一回倒是没有表现出抵触情绪。其一是吴掌柜刚才给他交待了,其二,他也知道这处是什么地方——给他带来很多活计的曹大帅的营地,所以对曹大帅印象还不坏的年轻人就竹筒倒豆子,将他所知道的鬼头洼的情况全部讲了出来。
等贺扁担全部说完后,对面条桌后三个同样穿着军装的人中,其中一个负责记录的文职军官站起身,拿着笔录走了过来。
问清楚贺扁担不识字后,军官毫不意外地拿起贺扁担的手,沾了点印泥就在笔录上按了几个指印。
这之后,军官又将笔录交给了一直坐在旁边,默不作声的一个人。
接过笔录后,这人挑着重点翻看了几下,然后抬起头,笑眯眯地对贺扁担说道:“小伙子能从匪窝跑出来,还带了个累赘老掌柜,不错,有本事,有情有义!”
尽管看不懂这人胸前花花绿绿的资历章和肩膀上标志着穿越众身份的少将金星,但是贺扁担不傻,看做派就知道对面这位肯定是军校身份的官儿,于是他老实回道:“俺娘不让俺做贼。”
“哈哈,好。”中年男人闻言站起身:“小伙子,还没吃饭吧?走,大伙都去食堂,先吃饭。”
人家这一站起来,贺扁担才发现,这位居然比自家还高出一个头来。要知道贺扁担本来就算明人中高的了,可今天算是遇到了对手。
最终,贺扁担老老实实跟在了这个许诺给他吃食的官儿身后,来到了大食堂。
这会已经是下午2点半钟了,所以几个人来到食堂,发现里面空无一人,于是大家随便找张桌子坐了下来。
坐下来的贺扁担依旧有点拘束,因为即便是军营里的大食堂,装修也已经超过贺扁担的想象力了:平整光滑的水泥地面,足有三寸厚,用上好红木打造,涂着大漆的长条木桌。
另外,隔开操作间的长玻璃橱窗也令贺扁担咋舌:这玩意他只在大户人家和街面上的大商铺见过,从没想到一处食堂里能见到。
下一刻,脖子上挂着一条白毛巾的军人从操作间里跑过来,匆忙立正敬个礼:“将军,炊事班班长乌正报告,请指示!”
“嗯,我们几个来吃饭。”王博回了个礼:“饿死了,看速度快的随便整点。”
“是!”得到命令的炊事班长立即转身跑进了后堂。
王博,最新被任命的“开拓军”总司令。
所谓的“开拓军”是官方正式称呼,也有人私下里打趣叫“皇协军”的,其实这就是穿越众组建的半职业化的殖民军。
这支殖民军和历史上的殖民者本质上没有区别,都是用来在广阔天地里抢土人地盘的。
半军半民的殖民军,未来将会在强劲的工业引擎推动下,高效率地去南洋,澳洲,北美,新西兰和土人战斗。在这个过程中,殖民军会在沿途经过的地方扎根,老兵会留在陌生的土地上就地转化成种植园主和牧场主,做到真正的开疆拓土。
这一次新任的开拓军总司令王博之所以来黄埔军港,正是为了准备开拓军的第一次作战任务:剿匪。
从海军众里一跃而出,单独拉起了一座大山头的王博,最近一段时间真是忙得脚不沾地。
要知道“开拓军”和正规军可不一样,这支武装力量有点类似于农垦兵团,只要操作好,开拓军可是能赚回成本的,来自后世的人自然懂这个道道。
所以在理论上,开拓军的编制可以是无限的:一团二团直到二百团都可以,反正到时候打下地盘,就地全体复员就可以了,操作很简单。
这样一来,王博这个司令官在一开始的组建阶段就比别的军头多了工作:他需要搭建起一套投资—获益的商业模式来运作开拓军,这就需要和很多投资人打交道,无形中增加了工作量。
不光如此,他还要操心剿匪事宜:前几日的内阁会议上,已经决定将广东周边第一阶段的剿匪事项交给开拓军练兵,于是王博得到命令后,就马不停蹄地来到了黄埔港收集情报,准备等他那些还在训练的部下到了动手。
所以今天当他知道有2个深入匪窝的明人被侦查员带回来后,就兴致勃勃地参与了询问工作,然后他还发现了一个不错的年轻人,貌似很适合去开拓军当兵的年轻人。
……
坐在板凳上的贺扁担,这会可没空去管王司令在想什么——从昨夜逃出鬼头洼后,他除了喝几口溪水,可是滴米未沾的,这会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而更加令贺扁担挖心的是,他能清楚地透过橱窗看到炊事长的动作……亮黄色的菜油倒进了黑黑的铁锅,一盆白色壳子的鸡子被一一打碎,明黄色的蛋黄和透明的蛋清在空中飞舞,不停落入锅中。
下一刻,一盆被切碎的红色果子倒进了锅里,蓝色的烟气随之冒起。
然后贺扁担毫无尊严地当众流出了口水:他在不久前恰巧和人分食过一小碗西红柿炒蛋,知道那是什么滋味。
没过多久,班长就从大锅里铲出一小盆西红柿炒蛋,另外再加了一大盆白米饭就端上了桌。然后在众人笑嘻嘻的目光中,贺扁担旁若无人地给自己挖了米饭和炒蛋大吃起来。
桌上的食物很快就被几个军人和一个大肚汉给扫完了。紧接着,看到抢过米盆开始用指头刮米粒的贺扁担,王博脸色一僵,猛地站了起来。
而贺扁担虽说埋头在猛吃,私下却早已做好了准备:他无数次因为不雅抢食被各种人打,今天看来也少不了挨一顿了。
下一刻,又一个堆满了西红柿炒蛋的小盆被推到了扁担面前:“这还是个吃货,别急,慢慢吃,没人和你抢。”
贺扁担这一刻抬起头,露出沾着米粒的一张马脸,张大了嘴,彻底愣住了。
第502节 台北(一)
连绵的雨雾不停飞过,将磺港笼罩在了一片迷离之中。
虽说台北在冬季是多雨季,但是夏季雨水同样不少,来自太平洋方向的季风带来了无穷水汽,令岛北山河经常处于处于风雨交加的状态中。
在穿越众这个位面,十七世纪的大台北地区,依旧保持了原始风貌。这片被森林和群山覆盖着的深蓝色土地,包括通向台北盆地的整个基隆湾港区在内,依旧是森林地带。绝大部分地块还没有开发。
甚至唯独被穿越众下力气整改的,则是磺港。
磺港的位置比较偏,基本上已经在台湾的左上角了。在后世,磺港距离后世最繁华,最核心的大台北地区有点远,只是一处不痛不痒的港口而已。
而在这个时间段,全台北唯一可以称得上“市镇”的,恰恰就是此处。
由于附近的河滩出产高品位的露天铁砂矿,所以磺港在一开始就被设计成了矿业+海河联运的工业型港口。穿越众不但下大力气建港,还顺带着将此地扩展,建成了一处市镇。
其实从理论上来讲,台湾是不适合进行大规模开发的,道理很简单:平原能产生的财富,远远大于山地。
比起广袤的澳洲平原,南洋群岛和北美大地来说,台湾除了台北盆地和台南这两块小平原之外,就没有可供大规模开发的土地了。
然而在后世,由于众所周知的一些历史原因,结果导致了大台北地区的繁华和台湾总人口的暴涨。这个其实就和香